一来,她目前还不该懂得这些事qíng。
二来,哪怕她现在是十五岁,已经懵懂的明白这许多利害关系,也不能放到台面说出来。
这种事素来是大家心知肚明的秘密,如果当着人面说出来,被沈姨娘拿住把柄,今后万一传出去,别说入宫,门当户对的人家估计都入不了。
可顾玄青是她亲爹,没理由扔出这么个刁钻问题为难她,他这么问,大概只是好奇这小孩在想什么。
顾笙禁不住捏紧了拳头,心中揣摩顾玄青的意思,挖空心思想给出个合适的答案。
不过多时,顾笙圆溜溜的大眼睛一亮,她想起方才沈氏的那句“娆儿代姐姐入宫,能帮衬一下家里,替老爷分忧。”
顾笙稍稍理了下思路,勾起嘴角,借题发挥道:“沈姨娘说这样可以给爹爹分忧,爹爹好辛苦,我每次跟娘坐在窗口盼着爹爹来,娘都说爹爹在忙朝廷的大事,我想给爹爹分担,这样以后就能经常见到爹爹了。”
一席话毕,顾老爷心像被蜇了一下,眼眶显见的就红了。
连身后的沈姨娘都显出慌乱的神色,紧张的探头去看顾老爷的反应。
“爷!”沈姨娘上前慌乱的扯了扯顾玄青的衣袖,似乎想夺回他的注意力,却一时找不到话题。
顾玄青另一只手按住她的手,许久才低哑的开口:“你先回房休息,我想跟笙儿单独说几句话。
沈姨娘猛地一耸肩,脸上的不甘一闪而过,可顾玄青特意说了“单独”二字,她实在不好舔着脸装作听不懂,毕竟她是以善解人意著称的,只好悻悻的离开。
走出偏厅,见老爷的贴身随侍——郑朗,还站在客堂门前候着。
沈姨娘理了理衣角,慢悠悠走过去,与他对了下眼神,又撇了一眼侧厅门,郑朗立即眨了眨眼睛表示收到命令。
郑朗是府上大管家郑喜的嫡长子,是顾老爷的一等长随。
他一身竹青色绸布直裰,皮肤白净,两颊饱满,眼细唇厚,面相忠厚又不失jīng明,行事踏实肯gān,很受顾老爷器重,走哪儿都把他带着。
买通这么个老爷跟前的红人,着实花了沈氏不少体己钱。
好在这厮脑子激灵,办事到位,半点不让人cao心,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就说现下,客堂里候着的其他两个丫头,也都是沈氏的眼线,可她要这么一个眼神过去,保准只能换来两道茫然的眼神。
独独这郑朗眼力劲足,没等沈氏走出大门,他人已经蹑手蹑脚站到侧厅门帘旁,做出随时等待老爷传唤的架势,实则竖起耳朵,细细听着屋里的谈话,等完事后,私下给沈氏通报。
沈氏回头给他飞去一个满意的眼神,这才抬脚迈出门槛,心中感慨:这颜氏自己是个没脑子的木桩子,生个闺女反倒鬼jīng鬼jīng的,才几个月没认真打jiāo道,这丫头都快成jīng了。
沈氏嘴角浮起一丝笑,眼里却略过yīn狠的刻毒——一个五岁娃娃,也敢在她面前卖弄小伎俩。
“这是你自寻死路。”沈氏冷笑着心想。
原本看着这小丫头ròu嘟嘟,挺招人疼,她还真对顾笙起了一丝母xing的怜爱,却不想,这丫头这么早就主动对她捶响了战鼓,那就别怪她心狠了。
沈姨娘回到西厢,不过一盅茶功夫,就有郑朗的亲信送来密报:“老爷口头答应,让三姐儿接受寻访选秀官审核。”
“他人呢?”沈姨娘闻讯面不改色,还想知道详细对话内容,就要报信的小厮把郑朗喊来。
“他随老爷去吏部衙门办差了。”小厮勾头答道。
沈姨娘微一点头,挥手让他退下。
等人出去,一旁的大丫头柳叶上前换了茶几上的温水,一边续上热茶,一边揣度沈氏的脸色,低声开口道:“姨娘,李嬷嬷那里,要不要我去……”
“不用。”沈氏面色一沉,低声斥道:“跟她说了多少次,别在小主子眼皮底下使绊子,这老糊涂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这回就等老爷什么时候想起她,什么时候再放她出来,谁也不许求qíng!”
柳叶缩了缩脖子,应声说是。
沈氏深吸一口气,起身来回踱了几步,问到:“娆儿把扇子送去给三姐儿没呢?”
柳叶低下头,犹豫道:“还没呢,姨娘,二姑娘都哭得打颤了,是不是改天再……”
沈氏冷冷道:“用不着她同意,让丫头趁她不注意偷出来给三姐儿送去。”
“这……”柳叶平日里与沈氏关系密切,可方才听见老爷允许三姐儿选秀的事qíng,想必沈氏心里正憋着火,她自然不敢多说。
“怎么了?”沈氏一双狭长眼尾挑过来,看柳叶的神态似乎并无怒火,反倒带了两分调笑的意味。
柳叶这才略微放松,抬头恳切道:“姨娘,府里上下谁不知道,咱们除了宅子是西厢的,其他哪点待遇不比她正房高一截,老爷待您的心意,连我们这些下人都看得真切……”
“别绕圈子了。”沈氏哼笑一声,道:“你是想说,以我今天的地位,这般伏低做小,是委屈了自己和娆儿?”
柳叶蹙眉答道:“奴婢的心思,自然瞒不过姨娘。”
沈氏扯起嘴角笑了笑,垂眸答道:“枉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心思还是这般愚钝,你难不成以为,我委屈自己的闺女,是为了讨好颜氏的那个小贱种?”
柳叶被这一斥,顿时面红耳赤,低头转了转眼珠,答道:“那姨娘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肚量?”
沈氏斜睨她一眼,摇头叹息道:“眼皮子太浅,你还有得学呢,好好看着吧。”
柳叶羞愧的低下头,也不敢再猜,只趁着沈氏心qíng不差,接着问道:“选秀的事,奴婢到有办法搅huáng三姐儿的路子。”
“噢?”沈氏饶有兴致侧目看她,又摆手道:“这事不急,她就算过的了老爷这关,也过不了颜氏那关,那蠢女人可清高着呢,成天抱着戏里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大梦,死都不会让自己女儿去跟人争圣宠的。”
柳叶忙凑趣笑道:“她哪里能与姨娘比!”
沈氏葱白的指尖绕着自己的帕子,悠悠答道:“她就是太能跟我比了,才死死锁住了自己。”
柳叶眨眨眼,没听明白,也不好意思再问。
沈氏看她那傻乎乎的样子,嗤笑一声,解释道:“颜氏不但家境地位远在我之上,相貌也比我清丽脱俗,又是老爷明媒正娶求来的正妻。
你看,她前半生,一点挫折都没有,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来都不需要自己争取。
所以,她就认为,丈夫的爱也该理所当然给她一个人,又怎么可能自折身份与我相争呢?”
柳叶细细琢磨了这些话,不得不承认,沈氏看得透彻。
颜氏确实完美,若她真有意挽回老爷的心,沈氏如何都不是对手,好在这女人生xing高傲又倔qiáng,生生把自己锁在了牢笼里,无法脱身。
**
顾笙被石榴抱回卧房,虽然搞定了渣爹,她心里却半点都没有放松,刚刚她嘴上保证能说服娘亲,可她娘那个倔qiáng的xing子,她再了解不过,希望渺茫。
前世,二公主殿下只是对顾笙施了几次援手,颜氏就成天跟防贼似的,防着顾笙出门与其私会。
那时的二殿下,还是个连通房珺君都没沾过的纯良皇爵,颜氏尚且不肯妥协,认定了这些皇室勋爵迟早会变成花花肠子的恶棍,如今又怎么可能主动让女儿羊入虎口?
不过,娘亲当时的阻挠,也yīn差阳错救了顾笙一命——
倘若当时跟二殿下顺利发展至成亲,那么,她大概就得陪二殿下一起,感受那位九殿下刀口的锋芒,也等不到顾娆送她那一程了。
一想到二殿下终将死于九殿下之手,顾笙的心就闷闷顿顿的疼,恨不得与她一起去了倒也罢。
可她不能胆怯,要保护娘亲,还要看着前世的仇敌一个个绝望的死去!
如果能保住二殿下,她就不需要去跟顾娆争夺大皇子,可怎么才能从那个未来的帝王手中救下她呢?
顾笙想着又苦笑起来,如今她不但自身难保,连家里一个年幼的庶女姐姐,都能随意欺侮她,她竟然还想掺和皇室的争斗,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她无奈的深吸一口气,又开始扒着手指掐时间。
假如这次能成功进入预备选秀的名册,那么,她十三岁就能进入储秀宫,有很大几率会被送进二殿下的王府。
到那时候,二殿下刚满十九岁,而那位九殿下……貌似应该才八岁,二殿下应该能够轻松对付吧?可二殿下会相信她的话吗?
顾笙懊恼的抱着膝盖蜷成一团。
如果能提前见到二殿下,就好了。
第6章
顾笙在思虑中迷迷瞪瞪的睡去,戌时四刻,窗外已是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半梦半醒间,顾笙隐约觉得自己被一个香甜的怀抱拢起身,又轻柔的将她的脑袋贴上枕头,掖好棉被。
顾笙迷糊中双眼眯fèng,只见一片柔腻的藕紫色缎袍映入眼帘,弥漫着令人安心的清香,使她睡意愈发浓郁了。
“娘……”顾笙含糊的哼哼。
眼前的人闻言,霎时对她绽开明媚的笑容,伸出葱白柔夷,拂过她粉嫩的脸颊,低头贴近她耳边呵气如兰:“睡吧,娘陪着你。”
第二日一早,顾笙在颜氏的怀抱中醒来。
颜氏难得在她之后醒转,怕是昨个一整日在庙堂礼佛,身子疲乏了。
顾笙便乖巧的在她怀里呆着,也不出声。
待到寅时七刻,天光微启,堂屋里就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守夜的丫头在卧房外轻声唤道:“夫人,西厢来人给姐儿送扇子了。”
颜氏本就浅眠,这一声传报后,就缓缓睁开眼,那jīng致的眉目舒展开来,虽无粉黛,便已盈盈如出水芙蓉,皎皎似天上明月,顾盼之间带着些初醒的迷惑,眸光似水若雾。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孩子,这才发现顾笙点漆般墨黑的眼瞳,正巴巴盯着自己。
颜氏一扯嘴角,笑容如同破冰的chūn风,初醒的嗓音还略有些发哑,轻柔的道:“傻丫头,看什么呢?醒了多久了?也不吱声喊娘。”
颜氏昨日回来,已经听石榴说过顾娆与顾笙的团扇争执,也猜到西厢很快会送来扇子,此刻她也不慌不忙,吩咐内侍进来,更衣洗漱。
约莫一盅茶的功夫,她才不紧不慢的带着顾笙掀帘子走出卧房。
“夫人。”厅堂的众内侍蹲身万福。
顾笙跟在颜氏身后,扫了一眼西厢来人,竟是顾娆的奶娘王姑姑。
这王姑姑,在后院下人中,算是很有份量的人物,顾娆让她亲自来送团扇,不知又想什么心思。
颜氏逶迤走到太师椅前,旋身坐下,等丫头将顾笙抱搁在她身旁,才悠悠开口道:“听说西厢来人,我还当是沈氏来给我请安了呢。”
52书库推荐浏览: 萧依依
甜宠文
宫斗文
种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