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你当时也以为我是娇养的废物啊。”青歌面无表qíng:“算了,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鸿影:“就好像你不是似的——等等!不是废物!你冷静!”
青歌向来反感被比喻成那种肩不能提手不能扛弱不禁风无病呻/吟的娇娇女,乍闻此言立时怒极反笑:“那不如我们把五年前的那场比试继续了吧,‘惊鸿’?”她的手里开始凝聚起火光,赤红的艳色跃动起来,温度被牢牢掌控在一手之内,温度高得空气都开始扭曲。
“那还是算了。”鸿影不着声色地后退一步:“你脾气怎么还这么bào,这样可不太好啊。”
“我想提前告退。”凝视半晌,发现眼前的人只是一时嘴贱,并不是有意挑衅的时候,青歌百无聊赖地放下了手:“我想回去看看华色睡了没,熬夜对女孩子身体不好。”
绿野鸿影似笑非笑:“你对一个小女仆也这么上心,我怎么从来不知道青族少君侯是个深qíng种。”
青歌反唇相讥:“因为她真心对我好。绿野啊绿野,摸着你的良心说话,摸着你那发育不良的、没有几斤几两ròu的小胸脯说话,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她欺身上前,目光dòng彻清明,雪亮如月夜下的利刃:“你这种气量狭小的、从不甘居人下的人,就对五年前的落败与戏弄毫不介意,前来与我jiāo好?”
“别自欺欺人了。你做不到!”
绿野鸿影一瞬间哑口无言。
青歌还在步步紧bī:“说吧,你来皇家学院是为了做什么的?”
绿野鸿影别过头去,眼眶都屈rǔ得发红了:“少君侯……”
“嗯?”
“少君侯!”绿野鸿影重重跪在她面前,声音里都带了孤注一掷的嘶哑:
“您要是无法将我纳入阵营之下,那么日后您就只能在皇后的宫闱里见到我了!”
天旋地转。青歌感觉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在崩塌重组,她扶着栏杆,从喉咙中生生bī出一句话:
“绿野长秋……她也好意思去老牛吃嫩糙么?”
她伸出手来对着鸿影叹息道:“我能帮你什么忙?”
容色靡艳到几近魔xing的少年抬起了头,晶蓝的眼睛里一片波光粼粼:“少君侯,您还缺近侍么?”
青歌刚刚伸出的手便放下了。她用一种全新的眼光上下打量着鸿影良久,才轻声道:
“当年那个能与我战至平手,分秋色的惊鸿……”
“原来已经死了么。”
青歌把车夫留给了还在舞会中流连不舍的苏珊,从旁边的马厩里牵了匹奥罗家的马就极速回奔。向主人告罪的纸鹤便笺还在慢腾腾飞向凯撒的私人信箱,轻装简骑的少君侯就已经扔下了手里的缰绳,三步并作两步赶回自己的地盘。她连前门都没有走——因为那样会惊醒华色,转而选择从疏于打理的后门悄悄推门而入。
深夜里寒气侵袭,露湿人衣,秋玫瑰缀满花瓣的高昂的头已经低垂,青石阶上满是枯叶与露水。青歌轻手轻脚地脱下外袍披上天鹅绒晨衣,束发的墨玉簪随手放在窗台上,然后她轻叹口气,看向趴在大厅桌子上,和衣沉沉睡去的华色。
星夜疾驰纵马狂奔,披霜带露连夜赶回,无他,只是为了看见你。满庭衣香鬓影灯红酒绿,都比不过你笨拙却真挚的一个笑容让我揪心。
处在勾心斗角里多了的人,乍一眼,不说能看出这人是好是坏,也能判断出几分真qíng几分假意。青歌将华色扶了起来靠在肩上,正打算把人带回她自己房间睡的时候,黑发少女睡眼朦胧地睁开了眼。
“啊……少君侯,你回来了……”痛苦地嘟哝了一声,华色努力撑开快要粘到一起的上下眼皮理清一团糟的思绪:“我……准备了醒酒汤,甜的……”
“我没喝多。”黑夜里,即使看不清青歌的脸色,但是从她笃定与沉稳的语气里也能判断出所言非缪:“别忙了,我什么都不需要,自己回房间睡吧,我也要休息了。”
伤心桥下chūn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青歌十岁那年的确与绿野鸿影有过那么一面之缘,jiāoqíng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几乎。
——虽然这点小小的jiāoqíng真的不算什么,可是在鸿影以一种完全依附的姿态求青歌将他纳入羽翼之下的时候,年轻的少君侯也不由得恍了神,想起多少年前的那个杀机四伏、勾心斗角的午后,只有尚顶着“惊鸿”名字的少年那微微的一笑,是那些绿野们能留给她唯一带了亮色的记忆了。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第12章
要是当年未挫半分锐气的绿野惊鸿是个庸才,是个受了委屈只会打落牙齿血往肚子里吞的普通人,这事也就轻轻巧巧揭过去了;但凡两人中有一个不是惊才绝艳、少年承天恩的法师,现在俩人没准还能握手相视一笑,啊好巧啊是你是你,多少年前的旧事你还记得吗,失礼了,失礼了。
可这俩人都不是有容人之量的老好人。
十岁的鸿影正处在胡作非为作天作地的年龄段里,大绿野那个分支上上下下的人无不闻之色变,小霸王之名不胫而走;千里之外的帝都,青歌又辞退了一个再也没什么东西能教给她的家庭教师,面试新家教的时候把声名在外的两位中年法师为难得张口结舌面红耳赤进而对三十余年寒窗产生了质的怀疑,得意得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
是年初秋,七月流火,前任绿野少君侯,现在的皇后绿野长秋率众族人前来拜访绿野青岚督伊,她最忠实的同盟。
“绿野青岚督伊,见过皇后。”一身石青色锦袍的绿野青岚率诸多心腹谋臣和时年十岁的小青歌立在皇后的凤辇前单膝下跪:“愿我奥斯曼帝国盛名长存,家国永安。”
“起来吧。”皇后从金灿灿的凤辇里伸出只手,青歌眼尖地瞥到上面染着上好的丹蔻,几百朵塞壬凤尾才能提炼出来一克的那种,“我与挚友青岚许久未见面了,今次难得一会,下了御辇,我们走一会儿。”
身着珍珠色鱼尾长裙的黑发女子自凤辇上款款步下,挥挥手辞退了大部分的随从,仅留几个心腹,身后还跟着三四个十余岁的男孩子,应该是绿野此辈翘楚:“阿岚阿岚,我身在宫廷都一直听说你女儿名声好久了,快带出来让我看看是不是个美人儿胚子,好提前给我家不成器的小年轻定个亲!”
青歌敏锐地感觉到母亲的手握紧了她的肩膀,笑了:“皇后说笑了,小女今日卧病在chuáng,怕过了病气给您就没有来,何况她和马尔斯家的塔斯克早有婚约,皇后的美意我们怕是无福享受了。”
绿野长秋的脸色暗了一暗,随即恢复正常:“是我来晚了——那不提订婚,还有第二件事,你可得允我。”
绿野青岚:“请讲便是。”
“听说,青歌少君侯天赋过人,‘十年蒙承天恩,半分不让凡尘’,是么?”绿野长秋深黑的凤眼里满是恶意的笑:“我带了几个小家伙过来,想请‘纵横古今才华横溢’的少君侯指教一番,可好?就算她病了,那么这个小姑娘能被你点名随侍在侧,想来也是有几分本事的吧,不如让她来顶替那位少君侯,前来比划比划!”
绿野青岚一惊:“青、青青还小——”
“可以啊。”青歌抬起头,慢腾腾地看了皇后一眼:“那您赶紧挑个人出来吧。”
皇后一梗:“这……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青歌佯作大惊失色状:“难道尊敬的皇后是要让您的族人们以多欺少恃qiáng凌弱,来跟我一个只有十岁的小女孩车轮战么?皇后品xing高洁,公正严明,自然不会这么gān的吧!”
绿野长秋咬碎银牙:“不会,小青青想多了——你们,谁去?”她的目光yīn森森地在那几个少年之间逡巡了一圈,意思表达的很明确:打不赢,就别回来了!
沉默良久,一个蓝眸少年出阵,自告奋勇:“惊鸿愿往。”
皇后竟是这么、这么心急,连礼仪都不顾了,就想试探我的底子么?绿野青岚心底悲叹一声想道,可是整个帝都里,除了这个同出一族的多疑症皇后,竟再无一人可信可用。
青歌笑眯眯地拍了拍惊鸿的肩膀:“你好,我叫青青,你叫惊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惊鸿?好名字啊。”
蓝眸少年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正是。青青姑娘,请。”
二人沿着石阶一路走去,在前厅花园中有一片空地,原作清晨傍晚散步休憩之用的,绿野青岚早已吩咐下去把那些长椅搬走,现在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空无一物的空地:“惊鸿,远来是客,你先手好了。”青歌按照礼仪行了个屈膝礼,然后背对着拉开十步距离,转身,笑意盈盈的绿眸直接对上蓝莹莹的凤眼。
惊鸿沉默着起手布阵,吟诵咒文的动作不可谓不快,却有人比他还快!明明青歌布阵与念咒的速度明显落后于他,可是几息之间两人的咒文竟然就同时完成了!
“赐我翱翔之力——风行!”
“灭尽世间万千污秽——炎爆!”
两道截然不同的光芒撞在一起,轰然炸响!余波竟然都卷起了地上的沙石,一瞬间,这块小小的空地里光芒与火焰并起,飞沙走石好不热闹!
惊鸿一边利索地一个后空翻避开青歌的炎爆术发出的熊熊烈火,一边抽空向青歌那边看去——
人不见了!
“你入阵了!”恍惚间青歌的声音在虚空中炸响如雷霆,惊鸿转过身来,却发现面前是一片茫茫白雾,刚刚那些炙热的火焰几乎都是错觉,他整个人都陷在了几乎浓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的雾障里:“惊鸿,是你输了!”
肩上一阵撕裂的疼痛,惊鸿低下头,看到一抹浅绿的光芒牵扯在自己的肩膀上,穿透了血ròu直直将自己钉在原地:“你使诈!”
青歌在虚空里冷笑一声,反问:“你们的好皇后给了你什么?你们本来又想gān什么?诸神在上,一个小小的药剂师别想对我撒谎!‘眼睛没有秘密。法师他什么都知道’!”
惊鸿一惊,刚想摸一下怀里皇后塞给他的那个机关匣子,那个只要一打开就能万箭齐发,伤人猝不及防的制胜法宝的时候,突然就被抛到了半空中,一阵剧烈地疼痛从四肢百骸里猛然炸开——
“啊————”他被吊在半空中痛苦地大叫,感觉内脏都要被撕扯出来了,却又感到一阵缥缈的愉悦,欣喜与满足,灵魂仿佛脱离了正在饱受煎熬的*,十余载的记忆开始在脑海里一帧一帧快速倒流,又迅疾又清晰,快得人都要吐了,那种让人恶心的愉悦感却仍未消退,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疯掉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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