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珊的脸当即便沉了一半,在听到塔斯克迟来的解释,“我只问这最后一次,以后就再也不惦记她了”的时候,也没能好转几分,在她的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个可怕的念头,一掠而过,连她自己都没能想明白这么做到底会有什么好处之前,那句话就已经说出口了——
“有的呀!”
“青歌少君侯为了她的侍女,那个叫……什么来着?反正就是为了那个黑色头发的小姑娘,从我们斯佩德驻地连夜赶去了极北荒漠,已经和她在回来的路上了!”
苏珊含笑看着塔斯克越来越扭曲的脸色,悠悠补上最后一句话:
“青歌少君侯对她真好啊,当年跟您尚有婚约在身的时候,也莫过于此了罢?”
塔斯克黑着脸给她掖了掖被角,力气大得将缎子几乎都要抓破了却不自知:
“青歌少君侯一向体恤下人,我们都知道。”
“这可说不准呢……”苏珊扑闪着睫毛直直望进他的眼睛,笑意盈盈:
“要不是青歌少君侯是个十成十的姑娘,我都要以为她们已经私定终身了——”
“什么东西!”苏珊话音未落,塔斯克就感觉到一股毛骨悚然的气息从他们身旁一掠而过,要不是他反应快,几乎都要认为那气势汹汹bī过来的、满怀恶意而又高高在上的气势都是自己因思虑过重而产生的错觉了,而苏珊也慢半拍地反应了过来,噌地从chuáng上坐了起来,一头扎进了塔斯克怀里!
那股气息来得快,去的也快,塔斯克在那一瞬间就抽出了随身的短剑,下意识地将苏珊护在了怀里,四下环顾却没有发现任何东西,不由疑问道:“你刚刚也感觉到了——”
“塔斯克!”苏珊仰起头看向他,蓝色的眸子里一片欣喜:
“你果然是喜欢我的!”
他只是下意识地选择了“保护”的姿态,然而想护着的却不是这个人。塔斯克看着苏珊明亮的双眼,想道,他想这样以揽人入怀的姿态保护的那个人,应该有着赤金的长发和翠绿的眼,肤色应该更白皙一些,肩膀应该更削瘦一点……
只可惜,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他这辈子都只能怀着隐秘的、几乎人尽皆知的念想,和马尔斯家捆在一起了。
其实他也不是很后悔,毕竟和苏珊比起来,青歌失于过分锐利坚定,过分qiáng大而让他隐隐地有了被压迫的感觉,他甚至都能遇见到,如果他真的娶了青歌,那么将来他一定不会在家庭中占据主要话语权的,甚至要处处退让,那该多憋屈?
一念至此,塔斯克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受了,他长长呼出一口气,低头看向苏珊,柔声道:
“我明天再来看你。”
一个听话又乖巧的二公主,和矜傲冷漠的少君侯相比,他qíng感上偏向后者,然而现实选择中,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此时,青歌和华色正在赶回皇城的路上,玛丽·布莱特已经叛出家族,无法与她们一同回去,便在极北荒漠与西泽尔举办了简单的婚礼之后,恭送青歌少君侯和华色一同离开了。
临别之时,玛丽顶着青歌犀利的目光把华色拉到一旁,低声问道:
“从少君侯刚过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她的脸色十分不好,你知不知道她有什么痼疾?讳疾忌医可是法师们的大忌,再小的问题拖的时间长了都会造成不可逆转的损害,毕竟法师们的身体素质一向不太好,这你也知道的吧?”
“啊?”华色下意识看了一眼青歌那苍白的脸色:“我觉得……这个可能真的有。”
一瞬间她想起了很多事qíng,比如说青歌在雅克边境和占星塔中突然就有法力不继的qíng况,再想到她吐出的那口暗红色的、完全不是正常的颜色的鲜血,道:
“少君侯好像真的身体不太好,可是她从来不跟我们说……”
“她会告诉你的!”玛丽感觉几天下来自己的双眼已经被这俩人完全闪瞎了,想都不想地就说:
“你们关系这么好,她怎么不会告诉你?”
只不过在她们二人携手离去之后,玛丽猛地就打了个寒颤,自言自语道:
“可是这关系也太好了吧……”
若想从帝都到极北荒漠间打个来回,要经过无数次传送法阵,而那曾经让青歌低咒不已的、颠簸的道路如今倒成了拉近她们之间的关系最好的借口,华色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地倚在青歌怀里,青歌端坐的笔直,手上轻轻给华色扇着风,低声问道:
“撑得住吗?需不需要休息?”
华色微微撑开眼皮,看了一眼青歌,露出个浅淡的笑意:“不用,我很好。”
青歌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华色眉间那一道红痕,念及这是为保护自己而留下的痕迹之后,心里便不自主地痒了起来,便没话找话道:“这道伤怎么还没好呀,现在还疼不疼?”
华色伸出手按了按自己眉心道:“可能是因为是神祗留下的伤痕的原因?天哪诸神在上我是不是变丑了——”
“没有。”青歌斩钉截铁地回答的无比迅速,秒秒钟就截断了华色接下来所有的话语:
“你还是一样好看。”
华色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被少君侯这么夸,我真是好开心啊。”
青歌下意识地戳着华色软乎乎的脸蛋,突然就佯作无意地开了口:
“你听说过吗,在‘神之纪’里,都说名字是有魔力的,jiāo付了真名,就等于jiāo付了后背,那么这两个人从此就是最亲密的挚友了。”
“我们这也算得上出生入死、并肩作战过了,那么你为什么不叫一下我的名字呢?”
华色猛地抬起头,直直地看着青歌翠色的双眸,两人相对无言好一阵之后,华色突然就毫无预兆地笑起来了。她轻轻触碰了一下青歌垂下来的、赤金色的鬓角,笑意盈盈地唤道:
“少君侯……青歌。”
说完尚不饗足似的,又叫了一遍:
“青歌。”
“铛”地一声巨响,奥菲莉亚双手持刀与使大剑的塔斯克正面对上了,几乎所有人都在暗暗关注这一场赛事的胜负,毕竟这一场比完,究竟谁能捧起剑士组赛事的金杯,就能尘埃落定了!
是跟随青族少君侯师从百家、博众之长的塔斯克·马尔斯会获胜,还是流làng在外整整八年、由血与火培养出的斯佩德玫瑰更胜一筹?
奥菲莉亚的刀势虽然乍看上去刁钻狠辣,然而一开一合之间隐隐有种磅礴的大气,与惯使大剑的塔斯克正面迎击之时,光从气势上看就能与他分庭抗礼,人群中也不断有人感叹道:
“不愧是斯佩德啊!”
塔斯克听得之后,手下动作愈发不留qíng。在经历了长久的、被与过于年少天才的青歌相对比而受到的打击之后,他骨子里的——或者说,马尔斯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开始作祟了,他绝对不能容忍自己,在这里再输给一个女xing!
可是他忘了,他姓马尔斯,而对面的奥菲莉亚也姓斯佩德!
第64章
此后多少年,直到奥菲莉亚登基成为奥斯曼帝国史上第一位女皇之时,人们还在津津乐道着关于她的所有的传说,说她流làng数载重回宫廷,斯佩德纯血终于得以保全,说她在接任斯佩德少君侯后携雷霆之势展开的那场大清洗,当然说的最多的,还是公元417年的荣耀联赛上,她和“怒涛”之塔斯克间展开的那场激烈的殊死搏斗,其jīng彩超绝处,之后数十年都无人能出其右。
奥菲莉亚踩在塔斯克的大剑之上,时机的把握也是恰到好处,早一分晚一分都会被斩断双足,然而她就是抓住了那个转瞬即逝的时机起跳,足尖一点,借力高高跃起,整个人轻盈得像一片羽毛,然而她手中那反she着刺眼的光芒的雪亮长刀却以完全不同的气势,向着面前的少年当头劈下,毫不留qíng!
塔斯克赶忙挥起大剑迎击,却被奥菲莉亚的刀势震得双手发麻,而奥菲莉亚也正是借着刀剑相击之势,狠狠一个侧踢,将下盘不稳的塔斯克踢得滚下了擂台!
塔斯克其实在最后一秒双手还扒在擂台边上的,然而就在他想重新爬上来的时候,就看到奥菲莉亚面无表qíng地一刀斩了过来,完全抱着一种赶尽杀绝的态度,目标直指他的十指,而她冰冷的紫色双眸里,明明白白地传达着这么一条信息:
要么被我砍断指头再跌下去,要么你自己滚下去!
电光火石间塔斯克松开了双手,高声喊道:
“我认输!”
苏珊恨恨地看着塔斯克láng狈的身影,不自觉地就低咒了出声:
“什么‘援助者’,什么玫瑰骑士,完全就是个毫无风度的野蛮人!”
青歌和华色在离开皇城数年之后终于并肩同归,而且在下马车的时候青歌还特别贴心地扶了华色一把,让多少人都大跌眼镜地想道,青歌少君侯变了好多啊。
当然这种感慨在青歌回来的第二天便完全消失了。穿着黑色法师长袍、手持乌木法杖的青族少君侯,直直立在大殿之上,顶着绿野长秋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神,将布莱特家主的罪状一一罗列,却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绿野长秋半个字。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至少在表面上,绿野长秋皇后只能秉公执法,将布莱特家主定罪为“极恶之人”,与其相关的直系血脉均被流放,只有艾伦·布莱特因为他的姐姐,玛丽·布莱特的叛出家族的行为而得以一并赦免。一时间树倒猢狲散,原来跟随在布莱特麾下的家族们纷纷转投五大名门,却被青之一族拒之门外。
而又一次赢得了人们jiāo口称赞的青歌却十分自责:“要是我能早想到这一点,应该就能救更多的人了。”
华色为她挑亮了灯火,笑着劝解道:“谁能想到就连贵为一族之长的布莱特先生都会亲自掺和到这些腌臜事之中呢?您愿意顶着皇后的怒火为他们伸张正义,就已经做的很不错啦……”
青歌按了一下太阳xué,喃喃自语道:
“总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要是我能拿到军权……不,不用这么麻烦,只要我们能展现出能够与皇后分庭抗礼的实力,再怎么说我们才是正统,应该会有一部分守旧贵族转投我们的阵营的……”
华色心有灵犀地接上道:“再对中立家族以利诱之,就可以慢慢地瓦解掉绿野长秋眼下一手遮天的局面了!您是要为自己将来的道路做铺垫吗?”
青歌却摇了摇头:“我真的……不管你信不信,华色,我真的一点都不想要那个荆棘的王座,什么奥斯曼帝国的皇帝,谁想做就去做吧。”
华色整个人都怔在原地了:“那您费这么大劲是gān什么呀?”
52书库推荐浏览: 梦里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