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炘念道:“我没想要亲手杀了谁,我只是想查出真凶。”
不知道是不是换了个身体的缘故,王芳又圆又ròu的脸没有丝毫杀伤力,就算说着凶杀案也像只卡通片里被拟人化,每天担心着衣食住行的北极熊。和那大闹冥府户籍办的游炘念很难联系到一起。
“这段时间里我会跟在你身边。”玉卮说,“无论你有没有这心我都得看着你,毕竟你现在身份不同,稍微一个不注意就会扰乱yīn阳。一旦你找到凶手就给我乖乖回去!”话说到这儿,玉卮觉得不对。身体换了,但是魂魄还是那个人。
“既然你不要报仇,为什么还要知道谁是凶手?”
咖啡喝完,游炘念手中早已换成酒。她靠在椅背上低着头抿一口酒,露出悠然微笑:“我可没说不报仇。想要一个人死方法有很多,谁说一定要自己动手。”
玉卮怎么会忘记游炘念是在怎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她的确是位蜜罐中长大的富家小姐,未来也是受人敬仰的企业家。可说到底,她是位从小接受jīng英教育,在极其复杂的环境里长大的聪明人。在现代人界社会中,聪明人一向善良,无论是发自内心亦或是表演需要,为了不给自己制造麻烦,很多时候他们都愿意把自己装扮成一位好人。
一旦聪明人想做点坏事,成功率高得吓人。
“你已经决定了?”玉卮很冷静地问她。
游炘念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本身就是赘述。
“对我而言,你杀不杀人变不变成恶鬼跟我无关,yīn阳混乱受到波及最大的也是人界,和我没半点关系,到时候我会和冥警一起缉拿你,将你打入地狱,而我也顶多扣一点钱。”玉卮不介意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和你的约定只有一样,两年的时间你完成心愿,跟我回冥府轮回。其他的事我也cao心不了。”
一时间气氛有些紧张。
“虽然我已经决定了,但有件事想和你说明白。”倒是游炘念先将态度软化,“我并不是反社会人士,对于杀人也没兴趣。我不记得那场谋杀是怎么发生的,但既然此时此刻我还在这里,我还能呼吸还能思考还能拿起枪,就不能对我父母的死置之不理。杀人违法这个道理小孩都懂,但杀人犯呢?警察缉拿不到就可以逍遥法外?有这么便宜的事?那件案子到现在都没破,而我回来了。玉卮,我知道你相信冥冥之中的那些机巧,你比我信。”
此时此刻,本该温和怯懦的脸因为不同的灵魂变得坚qiáng而锋利十足。
游炘念站起身要走的时候,玉卮开口了:
“有个东西或许能帮助你恢复记忆。”
“哦?”
“你怎么一点都不兴奋。”
“要是容易得到的话你也不至于憋到现在才说。”
玉卮翻了个白眼:“我发现你这人真是很让人讨厌……的确,不容易得到。那东西叫三川灵杖,以冥界三川之水洗涤三万年自然而成,以前一直都是冥界三队长的法器,一不小心被个妖怪偷去,那妖怪偷渡到了人界,不知去向,三川灵杖也一同消失了。据说以血开启三川灵杖就可以破解孟婆汤,忆起血液主人前世之事。虽然还没投胎,但作为游炘念也算是上辈子了,它应该能派的上用场。”
“据说长生不老药吃了以后能长生不老,只是可惜不知道它在哪里。”
“别耍嘴皮子了。三川灵杖可不是一个白条传说。我一直都在追查,也找到了点线索。”玉卮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布袋,打开系在袋口的金线,里面玻璃球包裹着一滩散发幽幽绿光的水。
“这是三川水。只要靠近三川灵杖这水就会沸腾。”
“多近算近。”
“十米之内。”
“……你知道地球有多大吗?”
三川魂杖一事玉卮说她有预感,魂杖就在不远处,因为三川水开始发光,正是沸腾之前的预兆。
游炘念觉得这事儿和玉卮本人一样不太靠谱,不过还是将三川水收在身边,以防万一。
用身上仅剩的五十块钱打车回到王芳的住所,游炘念前所未有的困倦。极度的疲劳让她无从支撑洁癖,深夜回到这间破旧且散发着古怪气味的小屋,从衣柜里找出一条毛毯,铺在chuáng上,简单地隔绝陌生人的气味,打算好好睡一觉。
她的梦很陌生。没住过的屋子,没见过的人,唯一熟悉的是她曾经去的集团旗下管理的m酒店大厅,圣诞节点灯时的晚宴……梦里有个陌生女人让她悲伤,那个女人说,我就喜欢现在的你,很可爱……
估计也没睡多久,天一亮房东便来敲门。游炘念被敲门声从纷杂的梦境中拉起来,心qíng极坏。
“姑娘,你……还在这儿呐?”
门开了,但房东不敢进来,身后跟着他的儿子和儿媳妇,还有一位表qíng严肃手中拿着一柄木剑的老妇。那老妇死死地盯着她,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沉声“嗯”了一声。
大概是有神婆坐镇,也大概是看见王芳双腿站立身后还有影子,房东也硬气了些:“咱们就直说了吧,我不管你是人是鬼,这房子是没办法再租给你了。当初让你租房也是看你一小姑娘独自在外挺可怜的,我是好心。咱们是怎么约定的?不能在这房子里胡来,你说你不养宠物不吸毒,结果你自杀!做人可不能做得这么混啊,你要死这儿了这就是凶宅,让我还怎么往外租呢?”
本以为会有好一顿你来我往,房东满腹糙稿没说完,只听对方道:“大爷,您说得对。这房我不租了,下个月就搬走。”
“下个月?这月才开始呢。不行哈,你今天就得搬。”
游炘念道:“等下个月发钱了我一定搬走。”
“不行不行。”房东见她示弱,脾气上来了,“就今天,现在,我们看着你搬,不搬我们就不走。”
房东儿子cao着极重的本地口音,拉长了腔道:“嘿,我说你这女的怎么这么不要脸呢?让你走听到没有?别bī我动手!”
“动手?”游炘念往前一步,“你动一个试试?”
房东晃了晃神,怎么觉得这王芳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以前那受气包呢?
房东儿子被她这一步bī得溜了神,话还没想明白怎么说火气就蹭蹭往上顶,撸着袖子就要上:“试试就试试,以为我不敢揍你?”
他媳妇拉住他:“你有病啊?能不能好好说话了你!别惹事!”
游炘念不再搭理他,凑近房东低声说:“大爷,我肯定不会赖您这不走,我只要一个月时间缓缓。再说,当初您要是跟我说明这是个凶宅,我也绝不会租的。是您没诚信在先。”
然后王芳没诚信在后,游炘念心里觉得王芳和这房东大爷一个caoxing,都挺混的。
房东眼睛瞪圆:“你怎么……”后面“知道”二字被理智给吞了回去。
游炘念笑道:“这事儿要是传出去那才是真没人租您的房了,估计卖也不好卖吧。”
“你这个!”房东指着她,“年纪轻轻,心肠怎么这么坏!”
游炘念双臂jiāo叉在胸前:“这话后半句留给您自己吧。”
房东儿子拉了他爸一下:“她怎么知道妈的事?”
“你闭嘴!”房东甩开他,转回来对游炘念说,“就一个月!一个月之后你给我滚蛋!”
“谢了。”
目送房东一家气急败坏地离开,游炘念关上房门,一转身吓了一大跳。
玉卮坐在蒲团上,手指对着茶包拨来拨去,就是碰不着。
“下次出现能提前说一声吗,跟鬼一样。”游炘念走去卫生间。
“还嫌弃我了?谁是鬼!我是冥府的公务员,你才是鬼!要不是我告诉你他老婆在这间房里遇害的事,你现在已经被赶出去了你!”玉卮对着卫生间的门喊道,“你得感谢我!请我喝茶!”
游炘念用新毛巾把嘴围了起来,迅速刷马桶:“感谢,肯定感谢。”
“别光说不练啊。”
“等着。”
“你……这是对待恩人的态度吗!”
游炘念不能忍受用别人的马桶,刷了半天马桶fèng隙里还有可怕的莫名污渍。她知道该怎么清洁,只可惜眼下没有称手的兵器,只好先拿卫生纸将马桶仔仔细细地全包裹住,排解了人生大事之后回到电脑前,想试试自己的银行账户是否还能登陆——尽管希望十分渺茫。
王芳的电脑一直开着,滑动鼠标之后屏幕一亮,显示出一个微博页面。
“我不知道这样下去还能坚持多久。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其实我一直都懂。”
游炘念撇撇嘴,她实在不是一个喜欢探究他人隐私的人。打开新的浏览器,试图登陆自己的电子银行,发现无法登陆,国内或国外的都无果,已经被注销了。
“哎……”游炘念长叹一口气,也是,五年时光,还有什么是变不了的。
没卡没账户更没身份证,她不是游炘念,她现在就是王芳。
她只能以王芳的身份继续活下去。
两年,只有两年!
游炘念没时间沮丧,立即站起来去穿外套。
“哪儿去?还没给我泡茶呢!”玉卮抗议。
游炘念没搭理她,确定带上钱包后就出门了。她需要生活用品,更要看看王芳有多少遗产留给她。
“你怎么是这种人!”玉卮难以置信地看着游炘念冷漠的背影,气急败坏地跟出去。
上次没刷牙没洗脸没化妆出门大概是她认识卢漫之前。不知道是不是现在这具身体成了遮羞布,游炘念很坦然地在大街上快步行走,用电子地图找到最近的银行,拿身份证改了银行卡密码,一查余额,1099元……
1099?!
游炘念几乎震惊了,一个成年人,一个身份证上表明出生日期为1990年的26岁的成年人,银行卡里就只有1099元?人民币!
这王芳是怎么活下来的……
“您好,请问还需要办理其他业务吗?”银行柜员问道。
游炘念脑袋疼,给了对方一元硬币道:“谢谢你帮我取出来,一百。”
站在银行门口,游炘念完完全全明白事qíng有多棘手。按她自己的消费习惯,王芳全部家当都不够她来顿下午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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