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娴赶紧扶住她,问:“伤到哪了?”
左小刺说:“被划了几道,流了点血,没事。”
左娴问:“要紧吗?”
左小刺故作轻松地说:“不要紧,伤口都处理过了。”
左娴看到她们三都还好,松了口气,又问:“找到了?”
游老头热切地看着她们,问:“真找到了?人呢?”
左小刺和游清微同时朝路无归看去,路无归愣愣地扭头看了圈左右,才发现只有她们三人坐的这一辆车到了。
游清微说:“在另外两辆车上,还在后面。”
左小刺说:“我先回屋。”她拿起她放在车上的剑朝屋里走去。她睡了一路后,浑身肌ròu酸痛得都不像是自己的。
小唐从院子里出来,见到左小刺行动不便的样子,赶紧把她扶进去。
游清微比左小刺好不到哪去,她叫了声:“小闷呆,扶住我。”又对左娴说:“妈,还没给路费。每辆车两千,三辆车。咝!”
左娴紧张地问:“伤哪了?”
游清微有气无力地说:“我浑身肌ròu酸痛。”她又对路无归说:“小闷呆,你抱我进屋。”
路无归心说:“有这么娇气吗?”又见游清微好像不是装的,把游清微抱进屋放在客厅的沙发上,然后看到丘大师和他的两个徒弟从楼上下来。
又有汽车开到院门口停下,然后左娴喊“敬曜”的声音响起,紧跟着就有嚎啕大哭声传来,那声音嘶哑悲切,好像是游敬曜在哭,又听到游老头在念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又大骂:“你这混账东西,不让你去,你偏要逞能……”
丘大师原本朝路无归走来的步子生生地拐了一个弯,直奔大门外去了。他那两个徒弟也跟了出去。
路无归下意识地朝坐在旁边的游清微看去,见到游清微背靠在沙发上,眼里含着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大概是觉察到路无归在看她,又扭头朝她看来,然后扯出一个笑意,拍拍她的手,说:“累了就上去休息。”
路无归说:“我想吃供饭。”
游清微应了声:“好”,又喊了声:“钱姨。”把钱姨叫过来,让她煮碗半生熟的米饭,再把单独养的那几只大公jī杀一只直接把血浇在米饭上。
“钱姨”说:“老先生早吩咐过。”赶紧去把煮好的半生熟米饭盛了碗过来,又去院子里抓了只大公jī。
路无归凑到米饭前,她嗅了嗅香喷喷的米饭,接过“钱姨”手里的大公jī,三两下拔个jī脖子处的jī毛,再揪住jī冠露出大公jī的动脉血管、抓起桌子上的水果刀往jī脖子上一抹,将jī脖子喷出来的血浇在米饭上。她把放完血的大公jī还给“钱姨”,奔到一旁供着的神翕前取出三支香点燃后,将香抵在额头先敬了天地,然后将香往米饭上一cha,就趴在饭前用鼻子吸着燃起的香。
她用力一吸气,那香就燃得特别快。好闻的香火味顺着香直往鼻子里钻,烘得她全身暖融融的。
瘫在沙发上不想动的左小刺惊得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眼睛都看直了。她激动地一把抓住游清微的手,低叫声:“游骗子!”路无归这是——鬼吃香啊!
游清微早就见惯不怪了,淡淡地看了眼左小刺,说:“小闷呆是断魂命,跟寻常人不一样。”
左小刺想起路无归能徒手爬yīn井,走yīn的时候一点都不怕yīn气,再看路无归这么吃香火,脑袋里冒出一排问号。她问:“什么是断魂命?”
游清微耸肩,说:“不清楚,只听许爷爷说过那么一嘴。”
左小刺和游清微这几说话的功夫,那三支香就已经燃光了,香全被路无归从鼻子里吸进了肚子里。她端起碗,拿起筷子大口地扒着饭。jī血浇在白米饭上,生生地成了血泡饭,路无归像吃鲍汁泡饭般吃得格外的香。她把一碗米饭扒得连粒米都没有剩下,才意犹未尽地放下碗,说:“明天还吃。”
游清微轻轻地“嗯”了声。
左小刺刚才还觉得毛骨耸然,再看游清微这云淡风轻的模样,想了想,说了句:“好吧,是我大惊小怪。”
小唐背着游敬曜进了屋,游老头、左娴紧跟在旁边,一群人上了楼去了左娴的卧室,丘大师的两个徒弟留在了客厅。
游清微起身,说:“小闷呆,你的手机在房里吧?给庄晓笙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吧。”
路无归一醒,说:“对哦,我还没给晓笙姐姐说我回来了。”她起身就要上楼。
游清微又叫住她,说:“顺便抱我上楼。”
路无归斜眼看了眼游清微,又朝游清微看去,见到她的脸色苍白十分虚弱的模样,过去背起游清微上楼。
游清微环住路无归的脖子,将脸埋在路无归的颈间,低低地叹了口气,低声说:“我爸爸跟我想象中不一样,我觉得好陌生,想靠过去,又不敢。”她问:“这算不算近乡qíng怯?”
路无归说:“不知道。”
她上了楼,正要把游清微送进游清微的卧室,就听到游清微说:“去你卧室。”
路无归问:“为什么?”
游清微低声说:“想你陪我。小闷呆,我很不安,总觉得找回我爸,有些事并没有结束。”
路无归想到游敬曜身上的白鳞,还有游清微被封起来的白鳞,想到大白的死。大白死了,欠了大白债的游家人欠下命债背负着诅咒,这诅咒在血脉里报复在子孙后代身上,世世代代受着血咒将来都会变成怪物,比死还惨。她觉得游清微挺可怜的,孽又不是游清微作的,却要背负诅咒。游总人挺好的,游清微也不坏,游敬曜的相貌堂堂也不像是恶人……
路无归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游敬曜不像是坏人,怎么会欠下这么大的业债被种下血咒?大白那么好,要不是死得特别惨死时的怨气特别种,是绝对不会给人种下这种祸延子孙后世的血咒的。
“小闷呆,小闷呆!”
游清微的声音把路无归惊醒,她“啊”了声。
游清微说:“又发什么呆?进屋。”
路无归“哦”了声,把游清微背进自己住的客卧,放在chuáng上,然后从chuáng头柜里翻出手机、cha上充电线就给晓笙姐姐打电话报平安,结果晓笙姐姐的手机关机。她又给庄富庆打电话,庄富庆跟她说晓笙姐姐刚刚才给他打了电话,已经上了飞机要回来了,还问她在晓笙姐姐的同事家听不听话,又问她怎么手机老关机。
她不知道说什么,就听着庄富庆说。庄富庆又说她收别人ròugān的事,说这样不好,啰嗦了好半才,又叮嘱一通让她和晓笙姐姐过年回家,然后庄富庆的老婆又把电话抢了过去又一直说啊说,反复地念叨她在晓笙姐姐同事家要乖、别给人添麻烦,两口子轮流唠叨了一个多小时才挂了电话。
游清微见她一直听电话,就起身去了左娴的房间找她爸妈去了。
左娴的房里可热闹了,一直有人说话。路无归听着庄富庆两口子说话没去注意他们说些什么,只听到有人问了游敬曜一句这些年他是怎么熬过来、活下来的。游敬曜没回答,然后左娴就引开了话题。
路无归知道yīn河里能吃的东西就那几样,yīn河里唯一不吃尸体的就是“huáng鳝”,最常见的是水鬼和鱼怪。这些鱼怪跟阳间的鱼不一样,它们是人死之后冤魂附在鱼身上成的jīng怪,以死人为食,也害人。游敬曜的手都变成了爪子,眼珠子泛着绿光,一看就是吃过死人ròu的,而且吃得不少。别看游敬曜在阳光下还能有个人样,其实骨子里早不是人了,等太阳上山yīn气上来,那就是一只怪物。
她忽然有点明白游清微为什么会觉得游敬曜陌生、会怕游敬曜,不是“近乡qíng怯”,她估计游清微肯定是多少看出些或者是感觉到游敬曜已经不是人,所以才会害怕和不安。
第67章
晚饭的时候,餐厅支起了大圆桌。龙师叔三人、丘师叔师徒三人、游道法一家再加上路无归围坐了满满一桌的人。
游道法很是高兴,开了他珍藏的陈酿,一桌子人相互敬酒,一杯又一杯地喝。
路无归之前吃了满满一大碗供饭,肚子饱饱的没有什么胃口。她不喝酒,游清微也不让她喝,之前龙师叔还想向她敬酒被游清微拦下了,就没有人再敬她酒。她看得出来左娴和游老头是打心眼里开心,那眉眼间全是笑。
左娴很漂亮,会打扮又会保养,一点都看不出是快五十岁的人,看起来像是只有四十出头的模样。可此刻,她和游敬曜坐在一起,却一点都不像夫妻。
游敬曜显得很年轻,比游清微还要年轻,他的五官跟刀削似的特别英挺,路无归觉得这脸长得比电视上的明星还要好看。如果不是那双眼睛因为吃过死人ròu沾上的幽冷绿光,她觉得游敬曜可以用相貌堂堂、仪表不凡来形容。不过,这会儿的游敬曜倒是一脸倒霉相,久厄缠身、黑云罩顶、血光顺着背脊一直冲到头顶上盘附着,但是游敬曜的灵台处又有一点灵光,这点灵光又叫守正之光,是人的正气凝汇成的。游敬曜的面相怎么都不像坏人。她就不明白长了这么一副好面相的人怎么会跟大白的死扯上关系。忽然,路无归的心念一动,她又一次朝游敬曜看去,见到的仍是相貌堂堂的脸,他的面相上没有沾染大白的命气,甚至没有丝毫凶焰、煞气。游敬曜没有害过人,没有害过大白的xing命,没有害过人命。
大白,不是游敬曜杀的。
路无归震惊地扭头看向游老头。游老头的面相被遮住了,她越想看清楚游老头的面相就越模糊。她半眯起眼用望气术朝游老头看去,可仍旧无法看清。游老头把他的面相、气机都遮得严严实实的。
她觉得面前就像遮了层轻纱,她只需要抬手轻轻一拨,就能拨开面前的迷雾,就能知道大白是怎么死的。她知道游老头一定知道大白是怎么死的,甚至大白很有可能就是游老头害死的。
忽然,一声类似于野shòu的低沉嘶鸣声响起,那声音像是从野shòu的喉间溢出来的,惊得路无归猛地回头朝游敬曜看去,就见游敬曜捏住汤捏的手用力一捏“咔嚓”一声,那白瓷的汤勺就碎成了好几截。
游敬曜握紧拳,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着,背绷得紧紧的。
路无归扭头朝窗外看了眼,见到天已经黑尽,yīn气起来了。
游敬曜露于外的皮肤都隐约透出白鳞的形状,且越来越清晰。他突然仰起头大吼一声,身子一仰摔在了地上,然后就跟一条被刚被钓上岸的鱼似的在地上拼命地蹦跳打滚,低沉的野shòu般的嘶吼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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