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沐从中后视镜里偷看段紫潼,这个角度,那双紫瞳被遮挡在浓密的睫毛下,只露底层一抹潋滟的眸光。
卷卷不是那种特别瘦削的脸,脸颊有漂亮的弧度,在微翘的薄唇两侧才骤然收紧,流出一个尖削的下颌,所以看起来特别稚气。
夏沐忽然心猿意马,觉得就这么放任内心的感觉算了。
从前总担心段紫潼年纪太小,变数太大。
夏沐不敢接受,其实是怕失去。
失去这个词,太可怕了,远比从未得到可怕得多。
她小时候家境优渥,在哪儿都被人当小公主似得捧着。
忽然有一天,老天把所有财富收走,给她盖上个“叛国贼之女”的印章,所有的美好灰飞烟灭,只给她留下一身轻易甩不掉的公主病。
她终于知道,别人给的终究太脆弱,所以拼命学习,自己的能力总是逃不走的。
但她的人生里,半路杀出一头熊幼崽,其实哪儿哪儿都把她迷得不行,她比那些所谓的粉丝还着迷,就是不敢表现出来。
怕老天爷发现自己又藏了宝贝,忽然哪天就给没收了。
从天堂到地狱,摔一次就够了,她的伤还没长好,再摔就真站不起来了。
结果,老天夺走的是她的爸爸。
这让她忽然顿悟,即使一无所有,也一样会被老天捉弄,她防不胜防。
自以为安全的小堡垒也会地震塌陷泥石流,为什么不痛痛快快的走出堡垒,接受阳光呢?
她正胡思乱想地出神,后视镜里那双紫瞳忽然一挑,透过长睫,直直看进她眼里。
被抓现行了!
夏沐做贼心虚的一缩脖子,低下头,时不时瞥一眼后视镜……
熊幼崽扯起嘴角,眉峰一挑,嗓音慵懒的开口:“看够了么?”
第106章
两人先去了案发的那条巷道。
傍晚路上人很多,有买菜的大叔大妈,拎着大小不一的塑料袋,三三两两的经过巷口。
作案现场果真什么都没有留下,血迹早被擦洗gān净了,夏沐只能靠口述,给卷卷描述当时的qíng形。
她快步走进巷子里,靠着回忆确认了地点,转身对卷卷说:“你抱我飞回王宫的时候,我看见这个位置,停着辆车,有人把敖谷拉进去了。”
卷卷上前一步,低头看空地:“什么样的车?”
夏沐摇摇头:“跟我爸爸的小轿车不太一样,轮子大大的,车顶挺高,方方正正,也不是面包车。”
卷卷疑惑的看她:“越野车?”
夏沐没太关注过车子的区别,有些迟疑的摇头。
卷卷翻出手机,搜索路虎的车型,让她指认。
夏沐滑动屏幕仔细看,摇头:“款式有点像,但那辆车的颜色比较深,在路灯光下看不太出颜色,可能是黑色或者蓝黑色的,反正四个车轮上方,都有一块纯黑的板。”
卷卷茫然看着她,想了想,又低头搜索吉普牧马人的车型递给她。
夏沐看一眼,立即拍板确认:“就是这个!就是这一款,但是距离太远了,车牌我没看见。”
“开这么招摇的车型出来绑人?不像是寻仇,没有计划xing。”卷卷侧头看她,“是你爸先动的手?你确定那一枪是狙击手开的么?”
夏沐一愣,细细一想,立即点头:“对,是我爸先注意到那伙人,然后下车袭击的。什么人开的枪我不确定,但我跟同事仔细分析过,she击角度和距离,看起来像是狙击。”
“还是先去看录像吧。”
夏沐担心卷卷回警局,会引起同事们的围堵,耽误时间,就gān脆回了家。
——
苏语沫还坐在客厅里,等待警方的电话,家里许久没来过客人,她日子过得颓废,右手夹着根烟,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全都是烟头。
蛋卷殿下走进门时,一片烟雾迷蒙,还以为她家里着火了。
苏语沫看见来人,死气沉沉的双眼里露出锐利的敌意,转头沉声质问夏沐:“你把她带来家里gān什么?”
丈夫被国王枪伤绑走了,她没有那个肚量,做出“一切跟孩子无关的姿态”。
她现在简直讨厌狄赫拉整个种族,讨厌紫眼睛的人,甚至连卷毛都讨厌,恨不得拎起对面那个小龙崽子,去理发店做个负离子拉直,哪儿哪儿都看不顺眼。
夏沐被烟味抢得咳嗽两声,急忙打开窗子通风,转身后神色讨好地看向妈妈,温声解释:“卷卷在巴兰岛受过顶尖的刑侦特训,没准能查出些线索。”
“哼。”苏语沫冷笑一声:“huáng鼠láng给jī拜年。”
夏沐妈妈的态度比从前更恶劣了。
蛋卷殿下很吃惊,一脸茫然地转头看夏沐,脸颊边的卷毛都惊慌得跟着弹了弹。
苏语沫更生气了,自然卷的小孩,都该被拖去理发店拉直!
“我妈现在心qíng很差。”夏沐快步走上前赔笑,推着段紫潼的胳膊,往楼梯走:“我们先去看录像吧。”
进了卧房,夏沐迅速打开电脑。
她反复看过上百次录像,现在已经不那么恐惧了,平静的指着屏幕,对卷卷说出目前找到的几个线索。
蛋卷殿下边看屏幕边问话:“你爸从前跟什么组织结过仇?”
“没有,”夏沐用余光瞥卷卷一眼,小声解释:“我爸妈以前都是皇家特工,要说能接触到的带枪组织,也就只有皇家那些人了……”
“这帮人应该不是特工。”段紫潼一只胳膊支在电脑桌上,手掌撑着下颌,专注地盯着屏幕。
夏沐想起妈妈的话,便问道:“会不会是雇佣兵?”
“得先弄清你爸出手的动机。”段紫潼转头看她:“他平时爱管闲事吗?”
“不管的。”夏沐立即回答:“我爸从不惹事的,我也觉的很奇怪,这帮人我妈也不认识,我爸在录像里的举动很古怪。”
“你爸是去剧组接你回家?”
“对。”
一阵沉默。
段紫潼直起身,认真地问他:“那帮人的目标,会不会是你?你爸可能是确定那帮人对你有威胁,目测出他们的人数和装备不难应付,所以才果断出击,却没想到附近有人埋伏。”
夏沐闻言一惊,脑中闪过一丝火光,半晌开口:“我?他们怎么会盯上我呢?”
段紫潼目光流转,“当时剧组里还有什么人?对了,那天你带了妹妹和那个……”
夏沐提醒:“敖谷。”
段紫潼疑惑的眯起双眼:“这个敖谷究竟什么来历?她说话时,会不自觉的夹带小语种的语气词,是长期居住在马克乌兰?”
“对……”夏沐有些吃惊,熊幼崽揭人老底还真是一猜一个准,“敖谷和沈阿姨在马克乌兰住了十年了,从前是我们的邻居,她爸爸从前是我爸妈的同事,也跟那起国宝走私案有牵连,但案发不久,他就遇难了。”
段紫潼安静的看着夏沐,“你爸妈的案子,我听父王说过。”
夏沐脸色一僵,卷卷第一次对她说起这个敏感话题。
夏沐沉默片刻,低声问:“你觉得那个案子……有疑点吗?”
闻言,那双紫瞳闪过一丝排斥的神色。
卷卷面无表qíng的垂下长睫,侧头看着书桌,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旋转着夏沐电脑桌上的圆珠笔。
夏沐心下一沉,蹙眉道:“你也觉得我爸妈有罪?”
段紫潼没有抬眼看她,注视着手里的圆珠笔,嗓音闷闷地回答:“就我爸说的经过而言,这案子其实已经做成铁案了,他让我跟你保持距离,但我觉得,这是你爸妈的事,跟你无关。”
夏沐顿时身子绷紧,心里既焦虑又生气,她一直没主动跟卷卷提过自己家里的事,想保持简单gān净的背景。
但却忘了,国王怎么可能不抓住一切机会,透露她肮脏的家底呢?
“我爸妈是无辜的。”夏沐表明立场。
卷卷仍旧侧头看着圆珠笔,没吭声。
“你不信也无所谓。”夏沐深吸一口气:“我迟早会证实他们的清白,也向陛下证明,他们一直对国家忠心耿耿。”
卷卷闻言侧眸扫向她,神色有些紧张,“这有什么好证明的?已经过去的事,làng费一辈子追究,也未必会有结果。”
夏沐皱起眉:“难道要让我爸妈一辈子背着罪名?我们一家要是一直被困在诬陷的牢笼里,那就永远不会有未来!”
卷卷直起身,终于认真的正脸看她,沉默须臾,忽然长腿一勾,牵带着转椅,滚到夏沐面前,歪头注视她:“夏沐,你未来的计划里怎么没有我?”
夏沐转过身子别过脸,低声说:“我得先安顿好爸妈,才会想自己的未来。不说这个,先把录像看完吧。”
“没什么好看的了。”段紫潼丢掉圆珠笔,指尖敲了敲桌面:“敖谷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历?调查清楚了吗?为什么忽然回国。”
夏沐犹豫片刻,转头看向段紫潼:“还是为了那个案子,她爸都已经死了,国王还是怀疑她们家,她和妈妈都是被遣返回来接受调查的。”
卷卷微不可查的一蹙眉,“什么叫国王怀疑她们家?这案子不是CGA经手的吗?关国王什么事?”
夏沐心里堵着一团火,卷卷这态度,就好像国王一清二白似得。
他背地里挑拨阻挠,把黑锅盖在她头上的事还少吗?
“毕竟我爸妈以前是为陛下工作的吧。”夏沐垂下双眼,轻声道:“这十几年来,陛下也没少为难咱们家。”
“为难你们家?”
电光石火间,段紫潼脑中闪过苏阿姨的那句“huáng鼠láng给jī拜年”,和夏沐的那句“能接触到的带枪组织,也就只有皇家那些人”。
屋里陷入一片凝滞的沉默。
夏沐渐渐冷静下来,收起敌意,轻声回答:“也不是为难吧,只是陛下对我妈有些偏见……”
“你想暗示我什么?”段紫潼脸色变得沉重。
“我没有暗示你,是你问我家里跟什么组织有瓜葛。”夏沐蹙眉抬起头:“我爸妈成天忙着接活还债,哪有时间跟什么组织结仇?你问我什么,我就老实回答了。”
“你觉得你爸妈背上罪名,是因为国王?敖谷和她妈妈被遣返回国,也是国王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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