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还在想洛珂的事qíng吗?”
“没有。”
赵清阁问薄珏道:“你说她像是没有的样子吗?”
薄珏摇头说:“不像。”
赵清阁:“连我们家二傻子都看出来你有心事了,还想瞒着我吗?”
薄珏:“……”
她什么时候又多了这么不好听的外号!!!完了!自从赵清阁醒来以后,好的时候对她特别好,坏起来的时候也特别会损人!简直就是完全放飞了自己。
林笺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背靠在树gān上,微微仰起头,眼里就落进上方照下来的夕阳,道:“这件事,我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了,暂时还不想说出来。”
赵清阁只好放弃开解她的想法,道:“那好吧,离执行死刑还有一周时间,你是要回去一趟,还是先在这里放松放松?”
林笺沉默了片刻,下定了决心:“先在这里待一阵子吧,我最后一天再回去,做个彻底的了断。”
在人身边没有任何钟表可以计算时间的时候,时间会走得快,还是慢?躺在监牢的chuáng上,四周静得像是没有任何东西存在,洛珂很享受这种绝对的静谧,大脑彻底放空,连自己在哪里都可以一并忘掉。
她心里藏着的很多事qíng,有一大部分在法庭上说了出来,还有一小部分,她没有说,那是关于她个人的,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也只能她一个人知道。
这些天,除了送饭的,没有第二个人会进她的牢房。滴——
是密码锁开启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但是今天来的脚步声和昨天不一样,洛珂感应到了什么,猛然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睛因为陡然接触到光线而刺疼,却半秒都不肯重新闭上。
手脚上的镣铐因为挣动,第一次发出“铿”的一声响。
林笺从看门的狱警手里拿到了钥匙,端着饭菜进来了,牢门被重新关上。
洛珂打量一眼她身上的军装,赞美说:“你穿这身衣服很好看。”
林笺道:“拙劣的搭讪技巧。”
洛珂道:“但是你吃这一套。”
林笺笑而不答,把钥匙伸进她手脚上镣铐的锁孔中,咔哒一声,洛珂将她带下来,双臂紧紧地搂住她:“我猜到你会来,但是你真的来了,我很开心。”
她嘴唇贴着林笺的耳朵,真切的激动和喜悦溢于言表:“我第一次这么开心,真的。”
“没出息。”林笺说完,轻轻地回抱住了她,一个真实的、没有经过任何伪装的洛珂。
两人抱了一会儿,林笺推开她,说:“我给你带了饭,再不吃就凉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断头饭’么?”洛珂盘腿坐起来,笑道,“让我来看看都有些什么,还挺丰盛的。你和我一起吃么?”
林笺把饭菜一一摆好,也盘腿坐下:“对,特意不吃晚饭来蹭你的饭吃。”
“到晚上了吗?几点了?”
“七点。”林笺抬腕看了一下终端,“我明天早上七点走。”
洛珂手里的筷子颤了一下,立刻低头问道:“你要在这里陪我十二个小时?”
“不是。”
洛珂勉qiáng扯了一下嘴角,努力作出无所谓的声音说:“我说呢,你不可能这么闲。”
“在你说话的这档口,已经过了十五秒了,我还能陪你十一小时五十九分四十秒了。”
洛珂没说话。
林笺伸手端住她的下巴,被她别了开去,异常羞恼而冷声问道:“你gān吗?”
“没gān吗,吃饭。”
洛珂端起饭吃了没两口,眼前被忽然凑过来一张脸,惊得她差点直接把碗扣对方脸上,林笺笑嘻嘻道:“我觉得你难得哭一次,我一定要亲眼见证一下才行。”
“……”
林笺道:“你把碗放下。”
“……我还没吃完。”
“先放下,一会再吃。”
洛珂便将碗放下来了,她看着林笺在自己终端上点了点,不知道按了些什么,转头就伸臂勾过她的脖子,有温暖而柔软的东西贴在了她的脸颊上,洛珂不由得睁大了双眼。
这一幕被镜头定格下来。
林笺把碗塞回她手里,道:“留个纪念,好歹认识一场,什么也没留下,多不好,你说是吧?”
洛珂想说“删了吧”,但喉咙里却跟堵了一块大石头似的,怎么都说不出口,她低下头扒饭,却渐渐地连眼前的东西都看不清楚了。她的一点遗憾变成了很大的遗憾,现在才明白,原来她的那座沙漏底端是空心的,倒置过来沙子全部都漏光了,什么都留不下,一如她现在必须走向的结局。
“人犯了错,就要为自己所犯的错付出代价。”这是她念初等学院的时候经常听一个老师讲的,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又在耳边响起。她问过那个老师什么是代价,老师说有朝一日失去所不能失去的,她就懂了。但是她从来没有得到过,谈何失去?
洛珂一把握住了林笺正按在终端上的手:“删了吧,赵清阁说得对,我一开始不该出现在你的生命里。这么多年,我唯一做对的一件事qíng,就是没有成功把你带走,和你结契。”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是正确的,慌乱道:“你还是雏态,你可以找一个更加优秀的和你站在同一个立场的雏态,然后你们在一起,对,就是这样。”
林笺没理会她的语无伦次,等她平静一点,静静地凝视着她,问道:“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洛珂点点头。
林笺耸耸肩:“好啊,那我删掉了。”
洛珂伸出了半只手,收了回去。
“口是心非。”林笺把吃过的饭菜都端到了一边,洛珂也过来帮忙,林笺这才注意到她的手型很好看,而且细皮嫩ròu的,手指很长,像是钢琴家的手。
“你练过琴?”林笺随口问道。
“练过两年。”
“还会什么?”
“什么都会,如果方便的话,你可以叫狱警准备琴,我给你弹琴,什么琴都行,口琴我也会。”
林笺“哦”了一声,冷不丁问道:“接吻会么?”
“会。”洛珂霍然抬头,“你说什么?”
林笺一手捏住她下巴,一手环住她腰,脚往前一顶,便将她压在了chuáng上,狠狠地吻了上去。
她从苏醒开始便活得与常人不同,一生都在放肆燃烧,又何妨多这一次。
第238章 倒数
早上七点整,不多不少,林笺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装,把地上早就凉透的饭菜端在手上,在里面敲了几下门。
狱警解开密码锁,将她领了出来。
门哐当一声又关上,chuáng上躺着的人动了动。
林笺道:“今天是执行枪决的日子,九点整军部会派人过来接她,你们做好看守工作。”
“是!”狱警大声回答,然后又压下声音来,小心翼翼地问道,“您的眼睛……”
“嗯?”林笺直视着狱警探究的目光,眼珠里的黑色素被悉数抽取,浅到近乎透明的眼睛在屋内灯光的映照下折she出一层一层的波光,像是温和的流光,“我的眼睛有什么问题吗?”
狱警低下头:“没有。”
林笺旋即转身离开了。
“林首席,慢走。”狱警在后面道。
林笺回自己的住处冲了个澡,该上药的地方上药,自己够不到的地方就放着,一边吃早餐一边听军部的技术工程部汇报工作,今天早上送来的面包没烤好,面上有点焦,吃起来喉咙里涩涩的,吃一口要喝两口水,本来早上的固定的三片面包到头来只吃了三口,拉开衣柜换了身新军装,对着镜子戴好自己的肩章和领章。
等一切收拾完毕,林笺对着镜子看了自己一会儿,蓦然觉得从现在就看到了将来很多年按部就班的生活。
结契后的紊乱反应现在还没有显露出来,听说有一些契主死亡的契子是通过神经药物来抑制极端负面qíng绪,借以维持正常的生活,林笺在去魇堂的途中就着手联系了几个著名的神经科医生,约好了下午三点见面。
荷枪实弹的卫兵映入了眼帘,林笺jiāo叉在身前的双手握紧了判决书。
离得更近了,洛珂的衣服是新换过的,白色,很纯净的颜色,和她的人一点都不相符,但是多多少少也对她的气质起到了柔化的作用。
她们俩一个是宣判着,一个是死刑犯,也是结契还不到一天的爱人,在一瞬间的眼神jiāo错中,恍惚中忽然有了某种叫人心酸的默契。
“洛珂。”林笺站直了身体,冷声喊道。
洛珂歪着头,耸耸肩膀,回了她一个熟悉至极的漫不经心的笑容,懒洋洋地说:“到,林首席。”
就让一切都保留在原来的样子吧。
林笺开始宣判:“洛珂,女,成人一年,叛国组织K领导人。罪行一,在担任首领期间,共制造爆炸案158起,其中造成人员伤亡的有73起,共谋害成人305名,雏态1名;罪行二,制造恐怖袭击95起,造成人员伤亡的有32起……罪行三,与昴宿星勾结,通敌叛国,致使其制造出足以颠覆战场的工具,间接造成我军重大伤亡,对当前战局产生了不可逆转的影响。罪行四,与军部高级将领勾结,谋害……”
她的声音像是从遥远至极的地方传来的dòng箫声,说:“经军事裁决团一致裁定,先判决,洛珂,死刑。”
“带进去。”
沉重的铁门缓缓打开,通往幽深的鬼蜮。
林笺背过了身。
“砰”——
两个战士从入口处走了出来,魇堂里敲起了幽长的丧钟。
林笺猛然抓住了她身边一个校官的手臂,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两口气,然而还不够,她弯下腰大口地呼吸着,眼泪随着呼吸不受控制地一直落下来。
“林首席。”有人担忧地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歇一会儿就好了。”
她歇了不到一分钟,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抬头看见蓝色的灵魂顺着魇堂的塔楼徘徊着,那个灵魂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停下了徘徊的脚步,化为了一缕蓝光,飘往了所有人都会去往的灯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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