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瑶笙从小就出落得明艳动人,桃姿杏貌,见过的夫人无一不夸,有甚者,在宋瑶笙五岁时便说要与宋府定亲,众位猜猜这位夫人是谁?”
说书先生顿了顿,卖了个关子,只见喝茶吃枣的都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好奇地伸长脖子问道:“是谁?”
“这人就是当今长公主,樊卿。”说书先生如愿听到抽气声。
“那会的G相不足八岁,大家也知道,宋夫人与驸马荆将军是堂兄妹,两家沾亲带故,G相自然也与宋瑶笙识得,传言说,八岁的G相第一次见到宋瑶笙便直呼对方是,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当场就要求宋夫人把宋瑶笙许配给他,可是当时宋夫人当他是孩子心xing,并未同意,没想到G相竟然如此痴qíng。为了佳人,竟到如今也不肯娶妻。”
听到这番,众人嗟叹,可也有人好奇,“传言宋瑶笙七岁助父破案又是怎么回事?”
“这事,倒也是奇谈一件,虽年代久远,小老儿就姑且说上一说,宋品乃大理寺卿,某日,他接到一个棘手的案件,说是某刚刚外放回京的官员,夫妻两个一夜之间突然身亡,唯独留下一个五岁大的女儿,宋品查遍整个案子发现完全没有线索,一个外放回来的官员,没有复杂的人脉背景,连仇家也不曾,府里的奴仆都是新买来的……”
说书先生说得唾沫横飞,到jīng彩处,水都忘记喝,二楼雅间内,一命身穿青色长袍的女子轻轻一笑,白净的手抬起面前的茶杯,微微chuī了chuī浮在水面上的茶叶,不经意地问:“所以,你七岁的时候,是怎么看出那个小女孩就是杀害自己全家的凶手的?”
被问到的人,目光从楼下移开,带着点戏谑,回答到:“自己父母死后,她不曾哭闹,起初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被吓傻了,排除所有的可能xing之后,最不可能的那个也就变成真相了。”
昭华目光一顿,“可是她为什么要杀自己的父母?难道她不是亲生的?”
“那次我跟随父亲去查案现场,觉得她可怜,便央父亲把她带回家,她沉默地不像话,仍凭我怎么安慰也一言不发,你也知道,当时父亲和母亲是出了名的恩爱非常,母亲心慈,怜她年幼丧父失母,把她当做自家孩子一样,我有的也不会短了她,但是每当我们一家人吃饭的时候,她就会露出一种奇怪的qíng绪,明明她就坐在我旁边,还是那样不说话,但是她看着我父母的眼神就让我觉得莫名不舒服,后来我才知道,她父亲爱酗酒,常常打骂她,她母亲胆小懦弱,她恨他们,于是就毒死了他们,只是因着是我第一个发现她的不对,最后父亲通过我的话找到了线索,破了此案,所以外面传得玄乎了一些。”
荆离这么一说,昭华也被吓了一跳,“这女孩小小年纪,真恶毒啊,那可是她的亲生父母啊。”
不知想到了什么,荆离脸上的表qíng略带上了几丝嘲讽,“亲人相残,同室cao戈的事qíng还少吗?一个人有了yu望,遇到山就劈开山,遇到海就填平海,山海巨物尚且不足畏惧,何况只是普通的血ròu之躯。”
昭华拿着杯子的手动作一慢,荆离原本不是荆离,当她还是宋瑶笙的时候,宋品夫妇就被明清皇帝陷害致死,之后宋瑶笙的童年时期颠沛流离,不断逃亡,一个生活在温室中的千金小姐,一夜之间家破人亡,自己成了过街老鼠,其中的苦楚自然不用说,昭华不知怎么安慰她,只是叹了一口气,“阿,我父皇他,已经死了。”
明清帝已经死了,不仅是他,太子和陈王,当年参与那件事的人都死了,宋品夫妇,荆老将军,连带着原本的荆离在天有灵也该安心了。
“是啊,死了,被我亲手杀死的,我该安心才是,可是有时候我一个人在黑夜里醒来,却觉得自己活得像个鬼魅一样。”荆离摸了摸喉间的假喉结,露出一丝奇异的表qíng,想笑却又不是笑,“昭华,你说,我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昭华眼睛微微眯起,一手抓住了荆离的袖子,直直地看着对方,“阿,我父皇bī死荆老将军,害樊卿姑母失去爱子,又因你父亲发现蹊跷,而设计害他触法,让你家破人亡,陈王和太子是帮凶,他们死有余辜,你跟他们是不一样的,你没必要自责。”
荆离把衣袖从昭华手中抽离,垂着眼帘,“我没有自责,我也不会自责,昭华,我没有心你知道吗,这里……”她指着自己的胸口说,“这里……是空的,无悲也无喜,以前支撑着我活下来的是仇恨,但是现在如你所说,该死的人都死了,我只是不知道,要做什么而已。”
昭华嫣然一笑,仿佛两人最初相遇的时候那样,“你不会没有事qíng可以做的,阿,你看看这外面,政通人和,百废俱兴,这一派祥和的景象都是因为我们,这个江山,是我们两人的,你还要为朕殚jīng竭虑,鞠躬尽瘁呢。”
说到殚jīng竭虑,鞠躬尽瘁,荆离脸上的表qíng微微一变,她何尝不知道昭华是用这样的理由把她留在她身边,但是她累了,真的很累,“这个江山是你的,不是我的,事qíng稳定后,我会离开。”
语气俨然不可拒绝,如同荆离当初站在昭华的面前,捧着那金光璀璨的王冠对她说,现在,你就是这个国家的王了。
昭华脸上的表qíng瞬间就冷了下来。
刚好楼下的说书先生就说到了,“宋品一家遭难之后,一把大火烧光了整个宅子,大火烧了整整一夜,连带着那个曾经被相士预言,先克宗庙,后祸朝堂的雷女也被烧得尸骨不剩,也幸亏啊……她死了。”
故事说完,众人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撼中,久久无法自拔,有人叹息,有人落泪。
“其实他还漏了一句话,当初那个相士还说,我终此一生,无法嫁人,难觅佳婿,而且我宋氏一门从此绝后,现在看来,我确实克死家人,还祸乱了朝政,当初那个相士,倒也不是什么江湖神棍。”
荆离说得轻松,脸上也没有愤然之色,全然就像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昭华微微一愣,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你虽用宋瑶笙做挡箭牌,但是我看欧阳和楚家绝不会善罢甘休,恐怕这件事还是没有完。”
说起来,荆离未婚自然是香饽饽一个,但是樊卿公主未曾着急,两个三朝老臣自然也是没有理由bī迫的,坏就坏在,现在当朝者是女帝,臣子们自然不可能把自家女儿送进宫里给昭华做妃,更不可能把儿子送去给昭华做男宠,而荆离当初辅佐女帝上位,自然被看做是女帝的心腹,攀上荆离这根绳子,就等于搭上了救命的船。
现如今,女帝刚刚继位,虽说根基未稳,但是她有荆离,这个皇位也是不可动摇的了,于是拉拢圣心自然成了保护家族和官位的第一大事。
“能挡一阵是一阵,家里多个外人,行事怎能方便,何况……时间一长,难免被人发现端倪。”
荆离是女子,自然不可能与新娘行周公之礼,虽说大明男子不如外族粗犷,也有男生女相者,但荆离这么多年没有被认出来,除了本身高挑不似女子之外,就是她的气度,那可不是闺房里能养出来的行事风格,哪怕外形没有被怀疑,但如果身为一个正常男子,娶妻几载,迟迟不肯行房,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昭华苦着脸,“哪怕你现在不娶妻,迟早也会被bī着娶,要不你随便挑一个得了,成亲之后再弄死,然后给自己冠上一个克妻的名号,这样的话,不就没有人会把女儿嫁给你了?”
荆离眉毛抖了一抖,“陛下……请别忘记您的身份。”
言下之意就是一个皇帝怎么能随随便便说要弄死自己子民的事呢,那可不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应该说的话。
昭华讨好一笑,“朕知道了。”
荆离看了看外面,发现时间也不早了,对着门口叫了一声,“张里。”
一听到这个名字,昭华就面带哀怨,“阿,我不想这么早回去,我们再聊会吧,宫里实在太无聊了,折子又多,规矩也多,我很烦的。”
荆离脸上是不容拒绝的严肃,“陛下,您该回宫了。”
说完,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张里。
张里会意,垂着头在昭华旁边轻唤了一句,“陛下,奴才护送您回宫。”
“阿……我……”
“陛下,请注意您的称呼。”
“好吧,爱卿,朕不想回去,要不朕跟你一块回相府吧,朕也好久没有看樊卿姑母了。”
“张公公,带陛下回去。”
“……”
“阿……”
最后昭华还是被无qíng地带走了,荆离在酒楼里坐了一会,待茶水凉透之后,叫上飞花,准备回府。
从隐蔽的后门出了酒楼,隐隐传来一阵女子的哭声,荆离微微皱眉,刚想询问是怎么回事,就看见一个翠绿色的身影蹲在湖边,小声地啜泣着。
荆离眯了眯眼,定睛一看,这不是夜未央吗?
第四章 回忆
chūn日的京都,还有几分缠绵的光景,纷纷扰扰的细雨说下就下,给这些华丽奢靡的楼台盖上了神秘朦胧的面纱。
飞花见荆离停下了脚步,微微有些疑惑地开口,“相爷?”
荆离抬起了手,打断了飞花接下来的话。
她定睛一看,那个穿着翠色罗裙的女子真的是夜未央,那个吃烤鸭的夜未央。
荆离往未央那边走去,未央正顾着伤心,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走近。
“夜小姐,你怎么了?”
等荆离开口出声的时候,未央才吓了一跳,猛地一转身,差点没掉进湖水里面去,还好荆离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对方,因为惯xing的作用,未央撞进了荆离的胸膛。
“荆……相?”意识到荆离好像说过自己不用这么称呼他,未央又赶紧改口,“子渊……大哥。”
荆离比未央高出一个头左右,身上有好闻的檀香味,大概是与樊卿公主信佛有关,好像这个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男子,换掉那一身厚重的官服,本该就是这般清浅淡然。
意识到自己与对方有了亲密的接触,未央脸一红,急忙退开一步,稍微站离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里?”
未央脸上泪痕未gān,睫毛上还挂着水珠。
荆离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神色,抬手就用手擦掉了未央眼睑上的泪水,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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