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紧张,上去摸了一遍,慕芍衣服湿了,还好头发是gān的。
为了以防万一慕容还是带慕芍去洗了个热水澡,再回到卧室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酉时的太阳刚下山,暖橘色的光穿过窗帘洒在地上,衬得投she在窗帘上的影子越发模糊,那黑漆漆的一条,远看就像是一根cha|在地上的竹竿。
五个时辰了,她还在那里。
这样是何苦呢,伤害过后再补救,图什么呢?
是后悔了发现还是喜欢她的,所以主动来找她复合?还是仅仅是觉得失去她这个朋友是一大损失,所以想和好然后继续和她做朋友?又或者,是因为受过的良好家教让她觉得这样伤人不好,为了让自己不那么愧疚所以来求原谅?
第一种是异想天开,后两种才是最接近真相的猜测。
慕容叹了口气,随即露出一个苦笑。
会有第一种想法,不过是因为她忘不了。被拒绝了很伤心很难过甚至会愤怒会不甘心,可是只要那个人一出现,埋藏在心底的奢望就会生根发芽,钻破一切自我欺骗的土壤。
因为还没有完全死心,所以总会抱着她可能也会喜欢自己,这样的期望。
――――――
小孩抵抗能力差,慕容也是初为人母,没经验,本以为给芍儿洗过热水澡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结果事实证明她还是太过天真。
半夜慕芍睡着睡着突然发起了高烧,额头烫得像是在火炉里炙烤过,慕芍却浑身发抖蹬着腿一个劲喊冷。
慕容打来凉水浸湿毛巾放在慕芍额头,可是怎么都不见成效,慕芍烧得都有点意识模糊了,在chuáng上痛苦地打滚。
下午慕芍衣服湿了其实并不是雨水打的,而是和朋友打水仗时弄的,结果chuī了风着凉。慕容不知道,急得浑身冒汗。
她随便捞了一件外衣穿上,将慕芍抱起来紧紧裹在怀里,鞋也没穿就往外面跑。
慕熊这次还是靠在慕容家门板上睡,她常年习武晚上睡觉时也会保持警惕,不敢睡太深,很早就被惊醒了,此时见慕容一脸焦急地出来,忙追上去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慕容突然停下来,一个想法闪过脑海。
这一片都是山,从她们住的地方下山到镇上最近的一家医馆,最快也得一个时辰,慕芍这么小的孩子,如果不赶紧治疗,说不定还没等她下山就撑不住了。慕熊轻功厉害,如果求她帮忙说不定慕芍就有救了。
求,还是不求?
慕容的内心在挣扎,可她哪有时间犹豫,慕芍幼小的、滚烫的身体就在她怀中,那么脆弱。面子和芍儿,答案只有那一个。
慕熊这几天一直受冷遇,就没指望自己能得到回答,问话的同时眼睛不停地在慕容身上逡巡,很快就发现了异样:“她在发烧!我带你们去找医生!”
她抱住慕容的腰,脚尖点地,三人瞬间离开地面飞到半空。慕熊知道慕容心急,她自己心里也担忧,拼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飞下山,夜风呼啸着从身上刮过,割得面皮都疼。
一个时辰的路程硬生生被缩短到几分钟,速度太快,慕熊放她下来的时候慕容只觉得头重脚轻,差点栽倒。
“大夫!我女儿病了,大夫求求你开门啊!”深夜镇上的店铺早已打烊,寂静的街道回dàng着慕容焦急的呼喊和木门被撞击发出的哐哐声响。
“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听不见的,为什么不开门……大夫!求求你开门!求求你了……”慕芍烧得越来越重,慕容的手指都在发抖,眼眶也红了。
她头一次恨自己这么没用,身上只穿了一件里衣,外衣几乎都裹在慕芍身上,忘了穿鞋,凉意从脚底板蹿到心尖,哪里都是冷的。
慕熊眼睛也红了,胸腔堵得难受,浑身的气都在那一瞬间提了起来聚在一起,她上前一脚踹开了医馆大门,冲进里面砸开大夫的卧室门。
大夫之前一直用被子蒙着头,听到木门碎裂的声音慌忙掀开被子坐起来,眼前刀光一闪,紧接着耳垂处传来冰冷坚硬的触感,再稍微往上一点她的耳朵恐怕就保不住了。
大夫吓傻了,木屑漫天飞舞,慕熊用剑指着她,眉目凌厉,居高临下,每个字都像是从冰川里凿出来砸在别人脸上:“既然你耳朵聋了,那不如让我割了它。”
第二十七章
“大侠饶命啊!小的知错了!”大夫吓得屁滚尿流,心中直呼倒霉。她今天太累,躺到chuáng上后一沾到枕头就睡着了,正睡得香甜之际,却被一阵拍门声给吵醒,火气顿时就上来了。
她不想理会,用被子蒙住头盼着门外的人快点离开找别人,然后她好继续睡觉,结果拍门声不但没停,还闯进来一个人拿剑指着她。
但凡有点医德都不会对病人的求救坐视不理,一想到慕容之前心焦到快要哭的样子,慕熊就胸口闷痛。再想到慕容焦急的时候这人还在这里安然地睡觉,慕熊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将这人从被窝里拽出来,提着衣领拖到诊室。
从冲进来到再回去,前后不过一分多钟的时间,慕容站在诊室中央,表qíng有点呆滞,似乎还没从刚刚慕熊的愤怒爆发中反应过来。
慕熊满身的火气在看到慕容的那一刻瞬间熄灭,剩下的唯有心疼。
她那么在意的一个人,到了别人眼里就什么都不是了。
她都舍不得让慕容难过,你一个毫无医德的大夫而已,又凭什么让慕容伤心成这样?
慕熊动作粗鲁地把大夫扯到慕容跟前,慕容小心地把慕芍递给她。这大夫虽然医德有问题但医术很厉害,一番折腾后慕芍的qíng况渐渐稳定下来,烧消退下去大半,身子也不发抖了。
慕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长呼口气。
慕熊按着慕容的双肩,让慕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为了不惹慕容嫌,她很快又把手缩回来。
突然放松下来就会觉得累,慕容坐在椅子上没有拒绝。
慕熊蹲下来抓起慕容的脚凑到眼下仔细看,慕容一惊,条件反she地缩了一下,她以为慕熊又要发什么神经,有点生气。
可是慕熊什么都没做,她看了一眼后立刻轻轻放下慕容的脚,扭头冲大夫喊:“拿点金创药来!”
她说得毫不客气甚至颇有点颐指气使的味道,然而一转头,看着慕容的眼神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你脚底板被小石子划伤了,等一下,我给你上点药。”
这语气如此轻柔,慕容怔了一下,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仿佛此时她们身处的不是小医馆,而是两人刚认识时所住的家。
那个时候彼此的感qíng还未明朗,都当对方只是普通朋友,一起吃饭一起做家务,偶尔会拌嘴吵架,不过大多数都是慕容在吵,小嘴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突说个不停,而慕熊只是绷着个脸站在对面,心里有气但死活不发一言。
什么时候喜欢上慕熊的,慕容记不清了,只是现在再回头看,那些当初红的黑的、愤怒的平淡的经历,已经在时光的蹉跎下褪得面目模糊,却又因为感qíng的滋|润而蒙上了一层温暖的色彩。
连争吵都成了值得回味的记忆。
慕熊见她没说话就当她同意了,心中暗喜,从大夫手里接过药膏,倒出来一些在指腹上。
因为皮肤破裂而露出的红色被掩藏在黑灰之下,山间的泥土和马路的黑灰沾满了慕容整个脚底,凹|凸|不平的一层,下午还下过雨,离近了便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
慕熊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用湿布将慕容的脚擦gān净,然后小心地把药膏涂抹在慕容脚底的伤口处。
涂药的过程慕容一直没动,难得的温顺配合。
自从上次两人闹翻,慕熊已经有段时间没能和慕容像这样心平气和地相处了,这种氛围太美好,慕熊忍不住涂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美好的事物总是短暂的,药膏最后还是涂完了。慕熊站起来把鞋子脱下来一只,弯下腰就要往慕容脚上套。
慕容这才从回忆中惊醒,慌忙缩起脚跳下地。
“别碰地,不然脚脏了药就白涂了。”慕熊眼疾手快地把慕容按回去,把鞋穿好,妥协道,“好好好,不给你穿我的鞋,你别乱动。”
慕容这才松了口气,重新坐好,转眼想到另一件事又略微发愁:“来的时候我忘了穿鞋,回去还是要光脚踩地的。”
这个时候慕芍的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了,大夫把慕芍放到慕容怀中,又拿了几副药给她:“孩子还有点咳嗽,这两包是专治咳嗽的中糙药,可以反复煮三次,早晚各喝一碗,第二天就能好。这还有一包退热用的,你拿好,留着以后备用。”
大夫是个欺软怕硬的,她跟慕容嘱咐完立刻一脸讨好地对慕熊笑。
慕熊掏出几枚铜板放到柜台上,大夫眼睛一亮,顿时连笑容都变得qíng真意切起来。
慕容坐在椅子上晃了晃腿,感觉药膏应该gān了,抱好慕芍就要下地,结果半路被慕熊打横抱起,等她回过神,却发现身体已经飞到了半空之上。
慕熊低下头对她解释了一句:“我怕你脚再被划伤。”
她说这话时脸上是一贯的面无表qíng,然而眼中那抹终于可以和慕容亲密接触的窃喜和得意藏也藏不住。
“……”慕容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巴。
――――――――
“到了。”慕熊恋恋不舍地放下慕容。
“嗯。”慕容淡淡地应了一声,从慕熊身上下来。
她走的时候太急,连门都忘了锁,客房与主卧只有几步远,慕容冲出去的时候王琦就惊醒了,追过来一看门大敞着然而到处不见慕容的踪影,他不敢走远,又怕锁了门慕容半夜回不来,于是一直坐在窗边等。
此时见到她们平安归来王琦这才松了一口气,给慕容打开门:“这么晚你去哪了?”
“芍儿突然发高烧,我带她去医馆找大夫去了。”慕容简单叙述了一下,把慕芍递给王琦,“芍儿喝过药现在睡着了,你帮我把她放到chuáng上。”
王琦看到了默默站在慕容身后的慕熊,很有眼力地接过慕芍,不再多问,走时还体贴地掩上门。
现在只剩下慕容和慕熊了,两人面对面站着,谁也没说话,空气寂静,只能听到树叶被风chuī动的沙沙声响。
慕容盯着远处黑漆漆的树林,看了一会,然后抬头对上慕熊的视线,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慕熊有种qiáng烈的预感,心跳陡然加快,满怀期待地看着慕容。她救了慕芍,这功劳是不是可以抵消一点她所犯的过错,慕容会不会因此心怀感激所以原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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