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若无其事地站起,问道:“王姬离开了吗?”
颛顼说:“她睡着了,我看她很是疲惫,不想再折腾她,命侍女服侍她在小夭的帐内歇下了。小夭,你今夜就和苗莆凑合着睡一晚。”
“我和阿念睡一个营帐也可以啊!”
颛顼不想小夭和阿念接触太多,说道:“不用,我让潇潇在照顾她,你去和苗莆凑合一晚。”
小夭说:“好。”
璟看颛顼好像有心事,主动说道:“我先回去了。”
小夭笑着朝他挥挥手。
颛顼沿着溪水慢步而行,小夭跟在他身侧,等他开口,可等了很久,颛顼都只是边走边沉思。
小夭不得不主动问道:“你在想什么?是为阿念犯愁吗?”
“我在为这片土地上的百姓犯愁。”颛顼叹了口气,“我在轩辕出生,在高辛长大,有时候,我分不清我究竟是把自己看作轩辕人,还是高辛人。作为轩辕国君,我应该很高兴看到高辛出乱子,对轩辕而言是有机可乘的大好事,可我竟然一点都不高兴,反而衷心希望师父能想出妥当的法子,解决一切,不要让这片土地被战火蹂躏。”
小夭眨巴着眼睛:“现在究竟是谁再用战火蹂躏这片土地?”
颛顼气恼,拍了小夭一下,“我虽然挑起了战争,但我和师父都很克制,迄今为止战争并未波及平民百姓,但如果高辛真出了内乱,那些人可不会有师父和我的克制,他们只会被贪婪驱使,疯狂地毁灭一切。”
小夭心中惊骇:“究竟会出什么乱子?”
“告诉你也没用,不想说!”
“你……哼!”小夭气结,转身想走,“我去找璟了。”
颛顼一把抓住她:“不许!”
颛顼的手如铁箍,勒得小夭忍不住叫:“疼!”
颛顼忙松了手,小夭揉着胳膊,“你怎么了?太过分了!”
颛顼紧抿着唇,一言不发,越走越快。
小夭看出他心qíng十分恶劣,忙跑着去追他:“好了,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慢一点,我追不上你了……”
颛顼猛地停住步子,小夭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颛顼望向西北方,低声说:“还记得在轩辕山的朝云殿时,你曾说……”
小夭静静等着颛顼的下文,颛顼却再没有说话,小夭问:“我怎么了?”
颛顼微笑着说:“没什么。”
颛顼的微笑已经天衣无fèng,再看不出他的真实心qíng,小夭狐疑地看着他。
颛顼拉住小夭的手,拖着她向营帐行去,笑道:“回去休息吧,我没事,只是被阿念的突然出现扰乱了心思。”
小夭却没有随着颛顼走,她看着他说:“我不喜欢你攻打高辛,时不时会讽刺打击你,但我并不是完全不理解你。虽然你出生在轩辕,可你在高辛的时间远远大于轩辕,这片土地让你成为今天的你,从感qíng来说,只怕你对高辛的感qíng会多于轩辕。我知道你这次带我出来,只是想让我不要那么紧张担忧,你想告诉我,你没有变!你是帝王,可你也依旧是那个和普通人一样会伤心难过的男孩,自己失去过亲人,自己痛过,所以绝不会随意夺去别人的亲人,让别人也痛。我不知道高辛会发生什么,但我知道你会阻止最坏的事发生。”
颛顼缓缓回过了头,笑看着小夭,这一次的笑容,很柔和、很纯粹,是真正的开心。
小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摇摇颛顼的手:“我们回去吧!”
清晨,阿念醒来时,发现自己在飞往五神山的云辇上。
她不甘心,觉得颛顼不能这么对她,可又隐隐地觉得这是最好的告别方式。能说的都说了,剩下的都不是能说的,或者说了也没用的!
阿念摸着手腕上缠绕的扶桑游丝,这是她请金天氏为她铸造的刺杀兵器,昨日,她距离颛顼那么近,却压根儿没有动念想用它。
丰隆的大军进攻缓慢,仗打了十年,所占的高辛国土连十分之一都没有,可如果有朝一日,轩辕大军到了五神山前,她会不会想用扶桑游丝去刺杀颛顼呢?
未解相思时,已种相思,刚懂相思,尝的就是相思苦,本以为已经吞下了苦,可没想到还有更苦的。
细细想去,对颛顼的爱恋,竟然从一开始就是九分苦一分甜,到今日,已全是苦,却仍割舍不下。
阿念弯下身,用手捂住脸,眼泪悄无声息地坠落。原来能号啕大哭时,还是因为知道有人听,盼着他会心疼,独自一人时,只会选择无声地落泪。
第七章天下本一家
高辛和轩辕两军隔着丽水僵持了十日后,蓐收突然率兵大举进攻,派羲和部的青涟将军和禺疆jiāo战。
虽然轩辕和高辛已经打了十年,可因为禺疆的有意回避和蓐收的暗中安排,禺疆从未在战场上和以前的朋友jiāo战。禺疆本以为这一次和他jiāo战的是句芒,没想到竟然是他少时一起玩耍练功的青涟,一个事出意外,一个早有准备,一个心怀愧疚,一个满心怨愤,禺疆缩手缩脚,青涟勇往直前,胜败立分。
献率领的右路军遇见了句芒。句芒也是俊帝的徒弟,和颛顼一般年纪,却总喜欢幻化成童子,看似一派天真烂漫,实际狡诈如狐,碰上xing子沉稳,灵力高超的禺疆,他就如狐遇见虎,诸般花招都难以施展,可碰到献,诸般花招都可施展,占着地势之便,句芒竟然重伤了献。
主将重伤,军队溃败。
句芒趁势追击,想杀了献,就在句芒差点得手时,禺疆不顾一切,闯入了句芒的阵法中。
蓐收的计划,本就不仅仅是杀献,而是让句芒用献做诱饵,诱杀禺疆,所以那个阵法是专门为禺疆布置的。
蓐收这个诱敌计策对一般人不会起作用,可禺疆为了救献,竟然失去了一切理智,军纪军法都不管了,明知道是刀山火海也往下跳,九死一生救出了献,他却重伤将死。
蓐收率领的中路军这才出击,在禺疆和献都重伤的qíng况下,丰隆再勇猛也难以抵挡蓐收,何况颛顼就在军中,丰隆不敢冒险,只能下令撤退。
这一退,就连丢了三个城池。前两个城池是吃了败仗不得不丢,永州则是丰隆下令放弃。永州城墙低矮,无险可守,且城内粮糙储备不足,在这两个主将重伤的qíng况下,丰隆不认为撤入永州会是个好战略。
颛顼面对颓势,淡定地说:“你是大将军,军中一切你做主。”丰隆一咬牙,也不管颛顼是否会认为他无能了,下令撤到三面环水的晋阳城,反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次战役可谓两国开战以来,轩辕最惨的一次败仗,败得非常凄惨,差一点献和禺疆就都死了。轩辕大军本就推进缓慢,施行的是蚕食政策,一次败仗就相当于三年的仗白打了。再加上前面三次的败仗,轩辕相当于五年的仗白打了。
因为这次战役,蓐收扬名大荒,颛顼后来下令把蓐收刁钻的用人策略详细记录,但凡镇守一方的将军都必须揣摩学习。为什么蓐收之前宁可一直输,也不允许羲和部的子弟上战场?为什么要用句芒对付献?至于为什么能用献诱杀沉稳的禺疆时,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同时也都明白了,他们不得不惊叹于蓐收的见微知著,当年就能连这点都看出、利用上。
丰隆气得大骂、骂禺疆、骂蓐收。可骂也没用,输了就是输了。
这一次是他们幸运,幸亏小夭恰好在军中,一身医术已经出神入化,禺疆才侥幸活下来,献才没有残废,否则一下子失去两员年轻有为的大将,不要说丰隆,就是颛顼也承受不起。
面对惨败,丰隆担心颛顼会震怒,没想到颛顼反过来宽慰他:“我早料到禺疆会大败一次,他是未开封的宝刀,只有大败一次后,才会真正露出锋芒,只是没想到蓐收竟然和我的想法一样,一直不给禺疆这个机会。一旦给了机会,就是想要他的命。这次险死还生,对禺疆是好事,让他明白,一旦做了选择,就不可再犹疑,否则毁掉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别人。”
丰隆郁闷地说:“这个蓐收往日里看着嬉皮笑脸,没个正经,没想到竟然如此难以对付。”
颛顼笑道:“他是师傅亲自教导的人,如果容易应付,俊帝也就不是俊帝了。”
丰隆心里嘀咕,陛下也是俊帝亲自教导的人,只是不知道陛下和蓐收谁更胜一筹。
颛顼似知他所想,说道:“我和蓐收不同,没有可比xing。不管是爷爷,还是师父,都是培养我如何成为一国之君。蓐收从小学习的是如何做人臣子,为官给一方富庶,为将守一方太平。”
丰隆嘿嘿地笑:“陛下既得huáng帝教导,又得俊帝教导,自然是陛下远胜蓐收。”
颛顼笑盯了丰隆一眼:“你别学着朝堂上那帮老家伙阿谀奉承。”
丰隆理直气壮、厚颜无耻地说:“我这也是学习如何为人臣子。”
颛顼笑而未语,丰隆和馨悦这对双生兄妹,看似丰隆粗豪迟钝,馨悦聪慧细致,可实际真正jīng明的是丰隆,他懂得合适能进一步,何时该退一步,馨悦却不懂取舍,也不懂退让。
丰隆问道:“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回神农山?不是我想赶陛下回去,这里毕竟是战场,我实在担心陛下的安危。”
颛顼道:“本来应该回去了,可我总是觉得会有事发生,再等等吧!”
半个月后,丰隆接到密信,高辛白虎部和常曦部竟然暗示,他们愿意投降。
丰隆大惊,立即把密信拿给颛顼,颛顼看完后,对丰隆说:“你回信,态度摆得倨傲一些,表示不相信。”
丰隆按照颛顼的命令,回了信。
几日后,密使携密信到,要求必须见到丰隆,才能呈上密信。
丰隆请示过颛顼后,召见密使。
密使走进丰隆的大帐,作揖行礼。
丰隆端坐在上位,颛顼化身为侍卫,站在丰隆身后,丰隆按照颛顼的吩咐,依旧做出倨傲不信的样子,言谈间很是冷淡:“不是我多疑,而是此事实在蹊跷,让人难以相信。如果我们轩辕已经占领了高辛大半国土,胜局注定,白虎和常曦两部来投降,还算合qíng合理,可如今,我们刚吃了大败仗,高辛占上风,白虎和常曦两部为何如此?凡是不合理则必有yīn谋!”
密使摘去面具,竟然是常曦部的大长老泖。丰隆成年后,来高辛寻找金天氏铸造兵器时,爷爷拜托的就是泖长老帮忙,常曦部和赤水氏有姻亲关系,论辈分,丰隆还得叫泖长老一声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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