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我……你听我说……”
“我让你滚!”小夭的掌上出现了一把银色的小弓,她开始搭箭弯弓,只是眼睛依旧闭着,她紧紧地咬着嘴唇,咬的血都流了出来。颛顼一步步倒退着走到了门口,却不肯跨出去,一道门槛就是两个世界,一个有小夭,一个没有小夭。
huáng帝听到动静,匆匆赶来,一看小夭和颛顼的样子,立即明白她知道了璟的死因,忙一把把颛顼拽出屋子。他一边掌间蓄力,戒备地看着小夭,一边急促地对颛顼说:“立即离开!不要比小夭杀了你和她自己。”
huáng帝用力把颛顼推到暗卫中,对潇潇命令:“立即护送颛顼回紫金顶。”
潇潇不顾颛顼的挣扎,qiáng行把颛顼推上了坐骑。
坐骑驮着颛顼,刚刚飞到空中,一声椎心泣血的悲啸从屋内传来。颛顼回头,看到小夭睁开了眼睛,她唇角是殷红的血,手上也是殷红的血,漆黑的双眸冰冷,就好似在她眼中,一切都已死了,包括她自己!
不管多艰难绝望时,小夭都在他身边,每次他回头,总能看到她温暖坚定的目光,可现在她却用最冰冷无qíng的目光看着他。颛顼就好似五脏六腑都被剖开了,痛得他整个人站都站不稳,软跪在了坐骑上。“回去!我要回去!”他竟然想命令坐骑回头,潇潇甩出长鞭,勒住了坐骑的脖子,qiáng行带着坐骑往前飞。
“小夭!”颛顼的叫声无限凄凉,倾诉着他愿意用一切去守护她,也愿意做一切让她快乐无忧。可小夭什么都听不到,她手一松,一只银色小箭she入坐骑小腹,一箭毙命,坐骑急速下坠,幸亏潇潇反应快,立即把颛顼拉到了自己的坐骑上。
又是一箭飞来,she中了颛顼的发冠,所有人魂飞魄散,失声惊呼,颛顼披头散发,呆呆地看着小夭。明明灵力不弱,他却丝毫没有躲避的念头,这一刻,颛顼竟然想起了母亲自尽时的样子,她心口cha着匕首,痛得身子一直颤抖,却笑着跳入了父亲的墓xué。原来qíng到深处,真的会宁死也不愿失去,他终于理解了母亲的选择。
颛顼用力推来潇潇,面朝着小夭的箭锋站立,如果不能生同衾,那就死同xué吧!
暗卫们看小夭又在搭箭拉弓,冲上去想击杀小夭,颛顼吼叫:“不许伤她!不许!谁敢伤她,我就杀了谁!”
huáng帝挡在小夭面前,伸手握住了小夭的箭,悲痛地叫:“小夭,颛顼已经一时糊涂,你不能再糊涂!”
小夭盯着huáng帝,身子摇摇晃晃,喃喃说:“你早知道!你们都骗我!”huáng帝和颛顼是她世间仅剩的血缘至亲,却都背叛了她!
小夭悲痛攻心、气血翻涌,连she了两箭,已经神竭力尽,手中的弓箭渐渐消失,身子直挺挺地向后倒去。huáng帝抱住了她,对空中的颛顼怒叫:“你还不走?真想今日就bī死所有人吗?”
颛顼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耳畔风声呼啸,就好像耳畔有人一直在悲鸣。这一生每个决定都有得有失,他从没有后悔做过的任何事,可这一刻,第一次有了一个陌生的念头,我做错了吗?
huáng帝下令,给小夭用了安心宁神的药,小夭幽幽转醒时,已是第二日中午。
小夭想坐起,却全身酸软无力,又倒回了榻上,这是过度使用力量、透支身体的后遗症。
苗圃扶着小夭靠坐好,小夭揉着酸痛的手指说:“我这是怎么了……”颛顼悲痛yù绝的脸突然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前。颛顼经历过各种各样的磨难,早被千锤百炼得坚如磐石,即使做梦,小夭也不可能梦到这样的颛顼,她想起了昏厥前的一幕幕,“我……我……she杀颛顼?”小夭也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也许她是希望苗圃告诉她,一切都只是噩梦!
苗圃苍白着脸,低下了头。
是颛顼杀了璟!而让颛顼动杀机的原因是她!小夭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真宁愿永睡不醒!其实,她最应该she杀的人是她自己!小夭大笑起来,可那笑声比哭声更让人难受,苗圃急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huáng帝走了进来,苗圃立即退出了屋子。
一夜之间,huáng帝苍老了很多,他默默看着小夭,竟不知该如何开口,纵然他智计百出,能令天下臣服,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小夭。半晌后,huáng帝说:“颛顼已经铸成大错,就算你杀了他,也不可能让璟活过来。”
小夭痛苦地问:“你们是我最亲的亲人,却一个杀了我的夫婿,一个帮着隐瞒欺骗!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
huáng帝叹息:“对不起!我尽力化解了。颛顼是个聪明孩子,一直懂得如何取舍,我以为他能明白……可我还是低估了他对你的感qíng。等知道璟出事时,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我只能暗暗祈求你一辈子都不知道。”
“自从知道有人害了璟,我就一直在想该怎么对付他。杀了他?太便宜他了!我打算让他做我的药人。听说禺疆的哥哥曾是大荒第一酷吏,发明了无数酷刑,其实他可真笨,想要这么人应该先学好医术,只有医师才知道人体最痛苦的部位,也只有医师才能让一个人经受了以前折磨,恨不得自己死了,却依旧活着……”小夭悲笑起来,“竟然是颛顼,让我恨不得连千刀万剐都觉得便宜了他的人,竟然是颛顼!”
huáng帝劝道:“人死不能复生,你杀了颛顼,除了让天下陷入战火中,你能得到什么?”
“我至少为璟报仇了!”
“报仇了,你就痛快了吗?就高兴了吗?”
小夭决然地说:“是,我就痛快了!”昨日她挽弓she颛顼时,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杀了颛顼,再自尽,让一切都结束!
“究竟是痛快还是痛苦,你肯定会有答案!我希望你好好想一想,你是谁?你的母亲是为轩辕战死的轩辕妭,你的父亲是宁死也没有放弃神农的蚩尤,你的父王是为了天下万民毅然放下权势的白帝。你若为了自己,让天下倾覆、万民流离,你根本不配做他们的女儿。”
小夭冷笑:“不配就不配!你们都是名传千秋的大英雄,你们愿意承担大义责任,是你们自己的事,我只想做个自私的普通人,找个小小的角落,为自己的喜怒哀乐活着!睿智英明的huáng帝陛下。如果你想阻止我去找颛顼报仇,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现在杀了我!为了你的天下大义,你应该能狠下心动手!”
几千年都没有人敢对他如此说话了,huáng帝无奈,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他起身离去,走到门口时,突然回身,说道:“你可以不考虑他们,但你至少该考虑一下璟。璟的xing子如何你最清楚,他可愿意让你这么做?”
小夭的脸挨在枕上,冷冷地说:“这话你应该去对颛顼说,璟究竟做错了什么,他要杀璟?”
huáng帝叹息,佝偻着腰,离开了。
屋内寂寂无声,小夭的倔qiáng锋利消失,眼泪无声地滴在枕上。
几日后,小夭的身体恢复,她发现,所有她做好的药都不翼而飞;所有她制药的工具都消失不见;药房里存放的药材,不管有毒没毒,全部清空;就连药田里中的药材也全被拔掉了。可以说,现在的药谷完全是空有其名,别说药,连药渣子都找不到。
侍卫一天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的盯着小夭,左耳和苗莆也被监视,小夭根本无法离开小月顶,更不可能进入防守严密的紫金顶,甚至,她连章莪殿都不能去,除了居住的药谷,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凤凰林,小夭被huáng帝软禁了起来,可她既没有试图离开小月顶,也没有和huáng帝吵闹,每日里只是发呆,常常凝望着凤凰树下的秋千架,一动不动地做好几个时辰。
每天,huáng帝都对小夭说些劝解的话,小夭不再像之前一样,冷言冷语,针锋相对,她沉默安静,不言不语,huáng帝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听进去,也猜不透小夭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苗圃来收拾食案,看到半个时辰前端来的饭菜一点没动,含泪劝道:“小姐,吃一点吧!”
小夭笑了笑说:“苗圃,你坐下。”
苗圃神qíng紧张地坐下,以为小夭要吩咐她什么要紧事。
小夭问:“你喜欢左耳吗?”
苗圃愣了一下,别扭地说:“小姐问这个gān吗?”
小夭说:“左耳以前的日子过得很苦,是你难以想象的苦,他很聪慧,可在世qíng俗事上却半懂半不懂,你要对他耐心一点,好好照顾他,别让他被人骗了。他这种人都是死心眼,一旦认定了什么,不管对错,就算变成魔,化成灰,都绝不会回头!你看牢,他千万不要让他走入歧途。其实左耳的心愿很简单,有个遮风避雨的dòngxué,找个雌shòu,自由自在地生活。”
小夭十分郑重温柔,苗圃羞赧淡去,说道:“我是孤儿,幸亏有天赋,被陛下选中做了暗卫,我不像潇潇姐他们那么能gān,权势富贵不敢求,也不想求,唯一的奢望就是有个家,我……会照顾好左耳,不会让别人欺负他!”
小夭看向窗外,叫道:“左耳!”
左耳竟然从屋顶上翻下,坐在了窗台上,苗圃“啊”一声,脸腾地红了:“你……你偷听!”
“不是偷听。”左耳苍白的面容依旧没有丝毫的表qíng,可剩下的那只耳朵却有点发红。
小夭说:“当日,你跟我回来时,我答应了你,每日有饭吃,还会帮你找个媳妇。你看苗圃这个媳妇可中意?”
左耳瞅了一眼苗圃,点了下头,看似镇静得没有丝毫反应苍白的脸颊却渐渐红了,耳朵更是红的好似要滴血。
“小姐,你!你……”苗圃捂着脸,冲出来屋子。
小夭对左耳说:“苗圃经常凶巴巴的,其实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对你的关心和担忧。我知道你不习惯和人解释,但她会是你媳妇,媳妇娶回家就是用来疼的。尽量尝试和她解释一下,就算只说一句‘我会小心’,她也会好受很多。”
“媳妇是用来疼的?”左耳思索了一瞬,像是完全明白了小夭的话,点点头。
小夭走到窗边,扬声大叫:“苗圃,我要喝水。”
不一会儿,苗圃端着两盅水进来,低着头,不敢看左耳。小夭将一枚玉简jiāo个左耳,对左耳和苗圃说:“我现在无法离开小月顶,你们帮我送一封信。轩辕城西的狗尾巷里有一家没有招牌的打铁铺,有个白发苍苍、长相清俊的打铁匠,你们把这封信jiāo给他,然后一切听他吩咐,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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