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歌握住了她的手,微微笑着,笑容下全是心酸:“因为他要做皇帝,老天会将整个天下给他,同时拿走他全部的人生。”
许平君俯在云歌肩头,默默落泪。
云歌将一块绢帕塞到她手里:“姐姐,在虎儿学会保护自己之前,你是这未央宫里他唯一可以倚靠的人。”
许平君将眼泪擦去:“知道了。最近我掉的眼泪太多,做的事qíng却太少。”
刘奭好似一夕之间长大了,他看人的目光从好奇变成了探究,举止间有着和年龄不符合的稳重。以前他总喜欢在宫里跑来跑去,忙着寻幽探秘,屋宇繁多的未央宫在他眼中是一个打的游乐场所;现在他喜欢避开所有人,经济坐在一个地方,默默看书,看累了,就支着下巴眺望远处。
他小小的眉眼究竟在想着什么,没有任何人能知道。以前刘询若长时间不去椒房殿看他,他就会去看爹爹,腻在爹爹身边戏耍,有时候也许是宣室殿,有时候也许是别的娘娘们的宫殿;现在他总喜欢牵着父皇的手去椒房殿,让父皇教他这,教他那。以前他对孟珏恭敬,却不亲昵,因为孟珏从未像别的亲戚长辈那样抱过他,也从不逗他笑、陪他玩,孟珏只是温和地微笑,微笑下却让他感觉到遥远;而现在他对孟珏敬中有了亲,那种亲不是抱着对方胳膊撒娇欢笑的亲,而是心底深处一块毫无保留地信任和仰慕。
“奭儿,怎么拿着册书,却在发呆呢?怎么好长时间没来找我玩?”霍成君笑吟吟地坐到刘奭对面。
刘奭觉得秋日的灿烂阳光好似全被遮住。他站起,一面向霍成君行礼,一面说:“先生布置的功课很重,儿臣要日日做功课。”
霍成君看他头上有几片落叶,伸手想把他拽到身边,替他拿掉,可刘奭竟猛地后退了两步。毕竟年纪还小,举动间终是露了心底的qíng绪。
霍成君笑容僵了一僵,微笑着缩回了手,带着估量和审查,凝视着刘奭。
张良人和公孙长使同来御花园散心,两人因喜欢清幽,又想单独说些话,所以专拣僻静处行走。不料看到霍婕妤和太子殿下同坐在树下,回避已是来不及,只能上前给霍婕妤请安。
霍婕妤笑看了眼公孙长使微隆的腹部,心如针刺。刘询对她近乎是专宠,可她的肚子无一点反应,刘询几个月里只去过一次公孙长使处,她竟然怀孕了。
“坐吧!你是有身子的人,不用守那么多规矩。”
公孙长使局促不安地站着,不敢坐。霍成君眼中隐有不屑,侧头看向张良人,笑命她坐:“宫里的一切可都习惯?”
张良人因为出身于大家族,行动间自多了几分落落大方,笑扶着公孙长使坐下,自己坐到她身侧;“回娘娘话,一切都习惯,就是觉得没家里自由自在。”说着自己先笑起来。
霍成君笑着点头,与她谈论起以前闺阁中的旧事,公孙长使对这些贵族小姐的消遣一窍不通,半句话都cha不上,只能静静地坐着。她看刘奭时不时看一眼她的腹部,有些不好意思,双手放在了腹部上。霍成君含笑看向刘奭:“就要有弟弟了,殿下可开心?”
刘奭盯着公孙长使问:“是弟弟吗?”
公孙长使笑回道:“不知道,不过我倒希望是个女孩子,可以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地陪我。”
刘奭一下高兴起来:“妹妹若像娘娘,一定很美丽,到时候我也要带妹妹玩。”
公孙长使也开心地笑起来:“谢谢大殿下的吉言。”
两个嬷嬷提着食盒过来,给众位娘娘请安后,笑对张良人说:“娘娘真让我们好找!转遍了御花园才寻到这里。”
张良人站起来接过食盒:“这是我命御厨房按照家中的食谱做的几样点心。”
一个小宦官也寻了过来,刘奭起身告退。霍成君笑叫住他:“一起吃几块点心再去读书。”
刘奭回禀:“儿臣要回去做功课了。”
“吃几块点心耽误不了你的功课,快过来。”
张良人也笑说:“很好吃的,殿下尝尝吧。”
刘奭低声对宦官吩咐:“去找我师傅。”说完后,转身回去。
张良人亲手选了几块最好看的点心递给刘奭,刘奭握着点心不动,只看着公孙长使将一块杏仁糕几口吃完。
“原来我们都沾的是长使的光。”霍成君挑了块桃苏放进嘴里,又好似随手地拿了块给张良人。张良人本想拿杏仁糕的,但霍成君已经递到眼前,只能先放下手中的,笑着接过桃苏。
“手里的点心不爱吃吗?那常常别的。”霍成君挑了块杏仁糕给刘奭,刘奭接过后,却一直不吃,霍成君笑说:“尝一尝。”
公孙长使刚吃完第二块杏仁糕,也笑着说:“殿下,很好吃的。”
刘奭紧握着点心,越来越着急。
“太子殿下!”
一声充满了责备的叫声,却让他顿时轻松。刘奭立即扔下点心,扑向孟珏,有猛地顿住脚步,恭敬地行礼:“先生。”
孟珏神色不悦:“功课做完了吗?”
“还没有。”
“那还在这里玩?”
张良人忙道歉:“都是本宫的错,请孟大人不要责罚殿下。”
孟珏什么都没有说,微笑着行礼后,牵着刘奭告退。霍成君看着两人的背影,手里的桃苏断成了几截。
师徒两人回到石渠阁后,孟珏微笑着问:“谁叮嘱过你这些事qíng?”
孟珏的话没头没尾,刘奭却很明白,回道:“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有一日给我糕点吃,我就吃了。太皇太后却很不高兴,要我发誓,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喝和吃任何娘娘给的东西,后来我告诉了娘,娘还亲手绣了一双鞋给太皇太后。”
孟珏倒也没显得多惊讶,微微点了下头,说:“今天的事qíng不要再提起了,明天去给太皇太后磕头请安时,记得要多颗一个。”
刘奭没听懂孟珏的话,只随口“嗯”了一声,跑到桌前,打开竹简开始诵书。
师徒两人回到石渠阁后,孟珏微笑着问:“谁叮嘱过你这些事qíng?”
孟珏的话没头没尾,刘奭却很明白,回道:“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有一日给我糕点吃,我就吃了。太皇太后却很不高兴,要我发誓,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喝和吃任何娘娘给的东西,后来我告诉了娘,娘还亲手绣了一双鞋给太皇太后。”
孟珏倒也没显得多惊讶,微微点了下头,说:“今天的事qíng不要再提起了,明天去给太皇太后磕头请安时,记得要多颗一个。”
刘奭没听懂孟珏的话,只随口“嗯”了一声,跑到桌前,打开竹简开始诵书。
半夜里,刘奭正睡得香甜时,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忙爬到窗户前,只看母后正匆匆整理衣装,一个侍女跪在殿门外面边哭边奏:“长使娘娘晚上睡下时还好好的,可半夜里突然就嚷肚子疼,现在流血不止。”
“皇上可知道了?”
“皇上在昭阳殿。昭阳殿的总管说皇上已经歇息,不准奴婢入内惊扰。”侍女说着又开始给母后磕头,“奴婢求皇后娘娘救长使娘娘一命,奴婢愿意来生做牛做马……”
母后打断了她的话:“赶紧回去守着公孙长使,别在这里说胡话。”又对富裕说,“传本宫旨意,命太医立即进宫,若有怠慢的,本宫严惩!”富裕转身要吩咐底下人去宣旨,母后严厉地说:“你亲自去办!”
富裕应了声“是”,撒开双腿就跑出了椒房殿。
母后吩咐完一切后,带着人赶去玉堂殿。椒房殿安静下来,只几个守夜宫女立在殿门前,小声说着什么。
刘奭缩回榻上,拉起被子蒙住了头。
清晨,未等母后唤他起chuáng,他就梳洗停当,出了椒房殿。先去长乐宫给太皇太后问安。太皇太后还未起身,他就在店外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头,惹得已经熟埝的橙儿掩着嘴偷笑:“殿下近日的头磕得可真实诚!”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笑着回嘴,一骨碌爬起来,跑去了石渠阁,翻开孟珏布置给他的功课,大声地朗诵着:“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仁者安仁,知者利仁。’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子曰:‘苟置于仁矣,无恶也。’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yù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任,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子曰:‘我未见好仁者,恶不仁者。好仁者无以尚之,恶不仁者其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有能一日用力于仁矣乎,我未见力不足者。盖有之矣,我未之见也。’子曰……”
在一遍又一遍的反复诵读中,在一个又一个的“子曰”中,他努力寻找着可以想想和追求的东西。
“先生?”
刘奭亟亟擦去眼角的泪,站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的尴尬。师傅不知何时到的,没有叫他,只静立在窗下,听着他的诵书声。
孟珏好似什么都没有看到,微笑着说:“今日我们不做书籍上的功课,我们去爬山,看看书籍外的风光。”
“好。”
刘奭掩好书,跟在孟珏身后,亦步亦趋,当爬到山顶,刘奭终于没有忍住地问:“先生,父皇聪明吗?”
“很聪明。”
“父皇……父皇会像书籍上的皇帝那样很喜欢很宠爱一个妃子吗?”
“不会。”
云歌接到许平君传召时,正对着医书背糙药的药xing。想着许平君找她应该和公孙长使、张良人的事有关,忙将手头的药糙放下,赶进宫中。
许平君见到她,露了笑意,不过只在唇角一转,很快就淡了:“有个人想见你,却又不方便直接找你,所以请我帮忙,你肯见她吗?”
“谁?”
“太皇太后。”
云歌低垂着眉目,看不清楚神qíng,只有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她无事不会找我的,姐姐带我去吧!”
许平君见她答应了,牵着她的手,并肩向长乐宫行去。许平君的面容清净到几乎没有任何qíng绪,完全不似她往日的xing格。
云歌轻声问:“公孙长使的事qíng是张良人做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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