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歌_桐华【完结+番外】(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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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歌只能点点头。

  于安所乘的船只能容纳两人,他不愿耽搁工夫让七喜去拿船,“云姑娘,你先和别人挤一下,奴才用这艘船送皇上回去。”

  刘贺笑道:“孟珏的船正好还可以坐一个人,云歌就先坐他的船吧!”

  云歌未说话,于安已急匆匆地叫:“麻烦孟大人划船过来接一下云姑娘。”

  孟珏划了船过来。

  刘弗陵对云歌颔首,让她大方对待,“我一会就回来。”

  云歌点点头,扶着孟珏递过的船桨,跳了过去。

  于安立即跃到云歌先前坐的地方,用足力气划桨,船飞快地向岸边行去。

  刘弗陵一走,许平君顿觉轻松,笑说:“我们现在只有三条船,那就算三方了,每船都两人,很公平。云歌,刚才你得的荷花算是白得了,不过可以让你点下家。”

  云歌感觉到所有人都在偏帮孟珏,没好气地说:“就许姐姐你。”

  说完又泄气,有病已大哥在,他们很难输。

  不料许平君胸有成竹地一笑,未等刘询开口,就吟道:“水晶帘下兮笼羞娥,罗裙微行兮曳碧波,清棹去兮还来,空役梦兮魂飞。”

  除孟珏以外,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连刘询都像看陌生人一样盯着许平君。

  不是许平君作得有多好,她这首咏荷诗比刘弗陵的咏荷诗还差许多。可是一年前,许平君还不识字。从一字不识到今日这首诗,她暗中下了多少苦功?

  许平君看众人都直直盯着她,心怯地看向孟珏,孟珏嘉许地向她点了点头,许平君才放了心,不好意思地说:“不太好,各位就笑听吧!”

  “什么不太好?简直太好了!”云歌大叫一声,急急找荷花,孟珏将刚折到手的荷花递给云歌,云歌匆忙间没有多想,立即就拿起,朝许平君用力扔了过去,许平君笑着闪躲,红衣的荷花也随即而到,躲了一朵,没躲开另一朵,正中额头,许平君一边嚷疼,一边欢笑。

  云歌看孟珏想扔的方向是许平君的裙裾,不满地说:“刚刚砸我时,可没省力气。”

  孟珏将荷花递给她,“给你扔。”

  云歌犹豫未拿。

  刘贺叫了声云歌,手里拿着荷花,努了努嘴,云歌会意而笑,忙抓起荷花,两人同时扔出,一左一右,砸向许平君。许平君看云歌扔的速度很慢,就先向左边躲,不料右边的荷花突然加速转道,先打到左边荷花上,然后两朵荷花快速地一起打中许平君的头。许平君揉着脑袋,气得大叫,“大公子,云歌,你们两个欺负我不会武功!”

  “你先头又没说,扔荷花不许用武功。”云歌向她吐吐舌头,一脸你奈我何的神气。

  许平君盈盈而笑,点点云歌,“下一家,孟珏和云歌。”

  云歌不依,“又要砸我?我……我……我什么都不会,这轮算我输了。”

  刘贺和刘询笑嘲:“你不会,还有孟珏。孟珏,你不会打算向我们认输吧?”

  孟珏看向云歌,云歌侧仰着脑袋望月亮。

  孟珏淡笑,“输就输了。”举起酒杯要饮。

  刘贺叫:“太小了,换一个,换一个,旁边的,再旁边的。”

  孟珏懒得推诿,举起大杯,斟满酒,一饮而尽。

  刘贺嚷:“云歌,该你喝了。”

  “孟珏不是刚喝过一杯?”

  许平君笑:“云歌,是你们两个都输了,自然两人都该喝,哪里只能让一个人喝?”

  “哼!砸我的时候,也不见船上还有另一个人?”

  云歌抱怨归抱怨,酒仍是端了起来,还未送到嘴边,孟珏把酒杯拿了过去,一口饮尽,朝众人倒置了下杯子。

  云歌低声说:“我会喝酒,不需要你挡。”

  孟珏淡淡说:“从今往后,咳嗽一日未彻底治好,便一日不许碰酒。”

  刘贺和许平君朝云歌挤眉弄眼,“不用挨砸,不用喝酒,这下可是能放心大胆地认输了。”

  孟珏指了指刘贺说,“别啰嗦,该你们了。”

  刘贺舒舒服服地靠躺到船上,叫道:“红衣,我就靠你了。”

  红衣从袖里取出一根碧绿的竹短笛,微笑着将竹笛凑到了唇畔。

  红衣的曲子如她的人一般,温柔婉转,清丽悠扬。

  没有如泣如诉的缠绵悱恻,也没有深沉激越的震撼肺腑,不能感星闭月,也不能树寂花愁。可她的笛音,就如最温和的风,最清纯的水,在不知不觉中chuī走了夏天的烦躁,涤去了红尘烦恼。

  众人都不自觉地放下了一切束缚,或倚,或躺,任由小舟随波轻dàng。

  皓月当空,凉风扑面,友朋相伴,人生之乐,还有什么?

  红衣侧坐chuī笛,刘贺不知何时,已经从船舷靠躺在了红衣身上,仰望明月,嘴角含笑。

  刘询和许平君并肩而坐,双手jiāo握,望着船舷两侧滑过的荷花,微微而笑。

  孟珏和云歌隔着段距离一坐一卧,举目望月,偶尔四目jiāo投,孟珏眸内似流动着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

  红衣的笛音悄无声息地消失,众人却仍静听水流,遥赏月兔。

  良久后,刘询的声音在荷花深处响起:“闻曲识人。大公子,你要惜福。”

  刘贺笑问:“到底好是不好?怎么不见你们投荷,也不见你们罚酒?”

  众人这才赶紧去折荷,但看着红衣娴静的身姿,却怎么都砸不下去,纷纷把荷花砸向了刘贺。

  刘贺却非云歌和许平君,虽然看着身子未动,却没有一朵荷花能砸到他头上,都只落到了袍摆上。

  他嘻嘻笑着朝云歌、许平君拱手:“多谢美人赠花。”又指着云歌和孟珏,“我选你们。”

  “又是我们?”云歌郁闷。

  ……

  “仍是我们?”

  ……

  “怎么还是我们?”

  ……

  “我知道是我们。”云歌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刘询和刘贺摆明了整她,不管她点谁,下一轮肯定又轮回来。

  刘贺笑:“云歌,你还坚持不肯玩吗?孟珏酒量再好,也禁不得我们这么灌。不过,也好,也好,这小子狡猾如狐,从不吃亏,我从来没有灌他灌得这么痛快过。咱们继续,继续!回头看看醉狐狸是什么样子。”

  孟珏正要喝下手中的酒,云歌道:“这轮,我不认输。”

  孟珏未置一言,静静放下了酒杯。

  云歌想了会儿说,“我给你们唱首歌吧!”轻敲着船舷,心内暗渡了下曲调,启唇而歌:“清素景兮泛洪波,挥纤手兮折芰荷。

  凉风凄凄扬棹歌,云光曙开月低河。”

  云歌并不善即兴渡曲,又没有乐器替她准音,时有不能继,音或高或低,以至承接不顺。

  忽闻身侧响起乐音,引她随曲而歌。

  云歌侧目,只看孟珏双手握着一个埙,垂目而奏。

  埙乃中原华夏一族最早的乐器,传闻炎帝、huáng帝时所创。因为是用大地的泥土煅烧而成,埙音也如广袤无垠的大地,古朴浑厚、低沉沧桑中透着神秘哀婉。

  云歌的歌声却是清亮明净,飞扬欢快。

  两个本不协调的声音,却在孟珏的牵引下,和谐有致,宛如天籁。

  苍凉神秘的埙音,清扬婉转的歌声,一追一逃,一藏一现,一bī一回,若即若离,似近似远,逡游飞翔于广袤深洋,崇山峻岭,阔邃林海,千里平原,万里苍穹。

  起先,一直是埙音带着歌声走,可后来,歌声的qíng感越来越充沛,也越来越有力量,反过来带着埙音鸣奏。

  埙音、歌声彼此牵扯,在湖面上一波又一波dàng开。一个沧桑,一个哀婉。咏唱着天地间人类亘古的悲伤:爱与恨,生与死,团聚和别离。

  音静歌停。

  众人屏息静气地看着孟珏和云歌。

  云歌不知道自己何时竟直直站在船上,孟珏也有些恍惚,他并没有想奏哀音,可当他把云歌的歌声带出后,自己也被云歌牵引,歌曲已经不只是他一个人控制,而他,只能将它奏出。

  云歌怔怔地站着,突然说:“我要回去。”

  ※※※

  夏季时,刘弗陵会在清凉殿接见大臣,处理朝事。

  云歌先去清凉殿。

  没有人。

  她又匆匆向宣室殿跑去。

  宣室殿内漆黑一片,异常安静。

  云歌心慌,难道陵哥哥去找他们了?正要转身,于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云姑娘,皇上就在殿内。”于安大半个身子仍隐在黑暗中,完全看不到脸上表qíng,只觉得声音yīn沉沉地低。

  云歌不解,“你没有在殿前侍候,怎么守在殿外?皇上睡了吗?怎么一盏灯都不点?”说着话,人已经跑进了正殿。

  静坐于黑暗中的刘弗陵听到声音,含笑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云歌的眼睛一时未适应大殿的黑暗,随着声音,摸索到刘弗陵身旁,“你为什么没来?发生什么事qíng了?你不开心?”

  刘弗陵扶云歌坐到他身侧,“是有些不高兴,不过没什么,不用担心。”

  “因为朝堂上的事qíng不顺?霍光又为难你了?我们的计划遇到阻碍了吗?”

  刘弗陵未说话,只是凝视着云歌,伸手碰了碰她的头发,碰了碰她的眉毛,指肚在她的脸颊轻抚。

  他的手指冰凉,云歌握住他的手,呵了口气,“怎么夏天了还这么冰呢?以后你要和我一块去骑马、去爬山,几个月下来,管保比吃什么人参燕窝都有用。”

  刘弗陵的声音有些沙哑,“云歌,今晚陪我一起睡,好吗?像上次一样,你睡一头,我睡一头。”

  云歌很想点头,却不能,“我……这次不行。我在这里陪你说话,一直说到你想睡,好不好?”

  刘弗陵看着云歌的抱歉,沉默一瞬后,微笑着说:“好,你给我讲讲你们刚才都玩什么了。”

  云歌只讲到红衣chuī笛,刘弗陵已经有些困倦,手放在胸上,靠到了榻上,闭着眼睛说:“云歌,我想休息了,你也去睡吧!帮我把于安叫进来。”

  “嗯。你不要再想那些烦心的事qíng,等睡起来了,总会有办法解决。”云歌给他盖了条毯子,轻轻退出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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