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微笑,手指轻柔又恋爱地抚摸她的青丝,道:“所以,我没有死之前,都不准你丢下我离开。若是你再像上一次一样丢下我,我绝对不会再原谅你。”
李未央身子微僵,半天才道:“我不会。”
元烈笑了笑,目光温软道:“我相信你。”会不会都不要紧,她再跑,他就再追,哪怕穷尽千山万水,她也跑不掉的。“你猜,现在临安公主在做什么?”
李未央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沉思片刻,她轻声道:“宫中。”
元烈点点头,道:“对,宫中。”
两人心照不宣,都笑了起来。
宫中,两侧十数名一色青色锦袍的内监拱手谨立,仿佛两列偶人般不闻不动。临安公主几乎是跪倒在地,泣不成声道:“母后,这一回你可要为女儿做主!郭家和那旭王元烈可是将我羞rǔ到底了啊!”她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却因为裴后午睡而没办法闯进去,直到裴后召见,宫女才敢放她进去,此刻她的额上面上密密的一层汗,也顾不上擦,更不顾不上礼数,便急切地朝着裴后这样说。
重重的帘幕之后,有一道冰冷如同珠玉的声音响起:“若非你先去招惹别人,会惹下此等祸事么?还有脸到我面前哭诉!”
临安公主一愣,jīng致眉宇间添上一丝惊诧,她意识到,裴后必定是知道一切了,立刻辩解道:“这事……女儿的确莽撞,可再如何,他们也不该对女儿拔剑相向啊!纵然女儿是蠢笨的,被他们瞧不起,可母后总是母仪天下,不该被郭家这样羞rǔ。”她的目的便是煽动裴后的怒火,挑起她对郭家的不满。只要裴皇后愿意cha手,这件事qíng便不再是自己的私事,而是裴、郭两家的争斗。到时候,她的仇也就能报了!
“你每次都这样说,当我是没事闲着专门为你善后的么!”珠帘一动,裴后从帘子后面缓缓走出,脚步踩在青如水镜般的砖面上,一步一步,裙摆上璨金蟠龙似yù飞出,嵌着夜明珠的绣鞋步态严谨,连裙裾浮动都是无声的。那一派皇家风范,完全不是临安公主的奢华尊贵可比。
临安公主一时只觉得那道严厉的视线扑面而下,严妆之下的额头已是一层细密汗珠:“母后……”
裴后金簪玉摇缀满云鬓,面容绝美,丝毫看不出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她看着台阶下跪着的临安公主,面上的表qíng异常冷漠,甚至看不出动容的痕迹:“真是没用的东西!丢尽了皇家的脸面。”
临安公主的霸道嚣张全然都不见了,匍匐在地上痛哭不已:“母后,我是丢了脸面,可我也是您的亲生女儿,受到这样的羞rǔ,您总不能就眼睁睁瞧着吧,这是他们在打您的脸面啊!”
裴后盯着她,双眼掩盖在睫下,看不出真正的神qíng,唇角却抽起一丝迹近于无的冷笑:“我为你解决的事qíng还不够吗?”
说不尽的冷酷无qíng,临安公主知道她当真是动了怒,不由狠下心肠,苦苦哀求道:“母后,女儿是没用,这些年给您惹了很多麻烦,可却也做了不少事啊!您真的要放着我不管吗?”她不能就这么放过李未央和元烈,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才能为至今昏迷不醒的蒋南出一口恶气!
“您是皇后,是我们的主心骨,郭家如此嚣张,已经欺负到了裴家的头上,您再不能让他们在父皇面前如此横行,说得难听些,难道您要眼睁睁看着我死在对方手里才会反击吗?”
“住口!”裴后的声音里终究带了一丝怒意,鬓边的huáng金璎珞突然猛地晃动了一下,临安公主心头大为震惊,瑟缩着不敢再开口了。她从小畏惧冰冷的裴皇后,虽然对方一直对她不错,可比起对待太子和安国,完全不能同日而语。太子将来要继承大统,是裴后jīng心栽培的皇储,可安国呢,她跟自己一样是裴后的女儿,为什么安国想要什么都可以,轮到自己就要战战兢兢?!这不公平!所以她从小就特别憎恶安国……
“这件事我自有主张,滚出去!”
临安公主抬起头看了裴后一眼,心头暗自喜悦,这么说,母后是答应了……
------题外话------
小秦:我的心充满了忧伤,我好像爱上了恶毒的裴皇后,OMG
编辑:上一次对拓跋真,你也是这么说的。
小秦:这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感qíng,你不明白……
编辑:就是不断塑造变态的扭曲心态……
☆、187笑面皇子
临安公主回到府内,推开房门,婢女连忙躬身行礼,临安公主面上带着急切问道:“他醒了吗?”
婢女低声道:“是,南公子下午刚刚醒过来,却不肯吃药,也不肯喝粥。只是一个人躺着,谁的话也不听。”
临安公主心头一痛,呵斥道:“没用的东西,居然连个病人都看不好!”婢女们深知临安公主的脾气,生怕被怪罪,全都吓得面色发白,立刻跪了一地。临安公主不再与他们废话,疾步趋前,走到chuáng边,柔声道:“蒋南,你听我的话,好好服药。这样才能好得快。”
蒋南这一次被打得血ròu模糊,天天都要别人为他清洗换药,却还是血污láng藉,此刻他躺在chuáng上,却不能挨着chuáng板,只能紧蹙了眉,稍为转侧,身下的被褥早已被血水重重浸透,几成暗赭颜色。临安公主觉得心头漫过一阵从未有过的疼痛,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在意蒋南了,这种态度根本不是对待一个男宠应该有的态度……她柔声道:“我刚才已经进宫去了,并且请求母后,为你报仇雪恨。”
当然,她并没有提到蒋南一个字,若是她敢说自己的初衷是为了一个男宠,只怕裴皇后绝对不会饶了她。
蒋南还是没有反应,临安公主亲自端过一碗清粥,chuī了chuī,才轻声道:“母后答应的事qíng,从来没有做不到的。那一天你受rǔ,我感同身受,恨不能代替你去受刑,事后被太子狠狠骂了一通。你昨日昏迷不醒,我特地豁出脸面去求了宫中太医来诊治你,你不肯吃药,我也跟着茶饭不思。从前只有别人来讨好我,可是为了你,公主的尊荣和女子的脸面我全都可以不要,哪怕是可怜我对你一片真qíng,你也喝一口粥吧。”
蒋南霍地掀开了被褥,临安公主分明瞧见,他不过略动了一下,便有新血淌到被褥上,来不及凝结,变成一道刺目的殷红血痕。她匆忙住了口,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觑着他的面色,却不敢贸然开口。
一时整个屋子里都十分安静,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所有人都以为蒋南不会再开口说话了,他却开了口。
“我……知道你的心意。”蒋南的声音十分淡漠。那瞳仁中似有恨意绽露,流转yù出,面色却僵冷如玉,看不到一丝血色。
临安公主的面上立刻浮现出笑容,轻柔地将粥送到他的唇边:“好,好,只要你肯服药吃饭,让我做什么都好。”
婢女们瞧见临安公主的模样,全部都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她们不理解,论容貌,南公子不算最英俊的;论个xing,也不是最温柔的。可临安公主好像是被他迷住了,从不肯丝毫委屈他,甚至违背了常xing,当着那么多豪门世家的面也要护着他。如今,明知道那郭小姐背后有郭家和旭王殿下撑腰,还非要为蒋南报仇,这是疯了不成吗?这个男人,到底有哪里好呢?
他们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怕临安公主也未必知道。她此刻只是满心欢喜地照顾蒋南,回头看见婢女们还在,面上又换了一副冷若冰霜的神qíng道:“你们还杵在这里gān什么!滚下去!”
这样一声,便又从柔qíng蜜意的qíng人变成高高在上的公主了,婢女们连忙退了下去。
蒋南见屋子里面没有外人,这才道:“裴后预备如何?”
临安公主没想到他这样问,便有些吞吐地道:“这……我也不摸不清母后的心思。”
蒋南的伤口疼痛yù裂,再加上额头还发着高烧,听见这话心qíng更加不好,恼怒道:“你什么都不知道?这怎么可能!”
临安公主的眼睛里有了一丝受伤的神qíng,却更加低声下气:“我母后这个人,原本就心机深沉,从不肯把心思和外人说的,不要说是我,便是她最喜欢的太子,也猜不透她的心思……”
蒋南冷笑了一声,道:“我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男宠罢了。公主若是觉得有些话不方便对我说,我也不勉qiáng。我更没有qiáng迫你为了我去和郭家彻底翻脸!”
临安公主一张美丽的脸孔登时变色,她连忙捂住蒋南的嘴巴,道:“不许你这样说!谁都可以这样看你,可我从来没有过,在我心里,你是我的夫君,是我的亲人,是我最重要的男人。”
蒋南一时愕然,他没想到,临安公主的心里,自己竟然这样重要。但他此刻却不觉得丝毫感动,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却是如何利用临安公主的痴qíng去报仇的念头。他盯着她带着泪光的眼睛,冷冷地道:“既然你这样看待我,为何不将实qíng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临安公主的面上流露出难堪的神qíng,若是可以,她实在不愿意在蒋南面前bào露自己的事,因为那是让她自尊心很受伤害的事qíng。但面对他的诘问,她不得不实话道:“我大哥是母后的第一个孩子,又是男孩子,所以她几乎倾注了全部的心思在培养他上。我出生以后,她不过将我jiāo给rǔ母照顾,从来不曾亲自抱一抱我。再后来,有了安国,我以为她也会跟我一样的待遇,谁知母后却很钟爱她,甚至连她身边的人都只肯派自己的心腹照顾。小时候有一次我去瞧妹妹,刚靠近她的摇篮边上,却被母后打了一耳光……我真的很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女儿,她要这样爱护安国……这么多年来都是这样,安国想要什么她都给,我呢?她就放任自流,甚至连我的婚姻都肯拿来作jiāo易,而安国却能随心所yù地嫁给自己想要嫁的男人。”
临安公主的声音十分温柔,眼底的怨恨渐渐浮现,然而等她抬起头来看着蒋南的时候,那些恨意已经消失不见了:“所以我刚才说,母后的心思我无论如何也猜不到的,那些绝对不是敷衍你的话。”
“若是此生不能报仇,我qíng愿自行了断。”蒋南打断了她的话,因为他对临安公主的过去毫不关心!
临安公主面上露出一丝惶急,道:“你别着急,我答应你的事qíng,一定为你办到就是!不过,你必须把伤好好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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