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未央望了游庆丰的背影一眼,若有所思道:“你刚才说,这位游公子是襄阳侯的义子吗?”
陈玄华点了点头道:“不错,襄阳侯忙于国事,一身未娶,十分值得人敬重。”
李未央不由扬起眉头:“一生未娶?”
陈玄华点了点头道:“这位襄阳侯年轻的时候,文武双全,才华横溢,是这大都中有名的美男子,只不过,他似乎早有钟qíng之人,原本预备成亲之时,未婚妻却无故病逝了,他便许下诺言要为爱妻苦守,再也不曾论及婚嫁。这一晃眼,都这么多年了,他膝下犹空,也无人继承爵位,便不知何处抱来了这位游公子,亲自抚养长大,教他文才,又练他武功,后来还送他去战场上建功立业,如今襄阳侯的爵位早已确认下来,终有一天会由游庆丰继承的,所以大家背地里都叫他小侯爷。”
李未央闻言,微笑道:“郭嘉回到大都不久,对这些事qíng还不是很了解。”
事实上,她曾经看到过襄阳侯的资料,只是没有过分的留心。这么多年来,襄阳侯的身体一直不是那么好,总是称病在家,连朝中都很少去。所谓的忙于国事,无心迎娶,恐怕是为了那位香消玉殒的未婚妻吧,没想到如今还有这般痴qíng的男子。
李未央不由又看了游庆丰一眼,却见到那人目光不知停留在何处,眸子里似乎有着隐隐的怨恨和怒意。李未央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的,却是郭惠妃的方向。她心头一惊,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陈玄华看着李未央道:“怎么,郭小姐还在想刚才游公子对你无礼的事qíng吗?”
李未央回过神,看了一眼陈玄华道:“陈公子,你不要误会,我不是那心胸狭隘之人,只不过,我很感佩襄阳侯的一片痴qíng,若有机会,我真想见一见这位前辈。”
陈玄华叹息一声道:“他是痴qíng,却是痴qíng过了头,忧思成疾,缠绵病榻,我听说,恐怕这就是个把月的事qíng,小侯爷就要继承这爵位了。”
李未央闻言,又看了游庆丰一眼,他的目光已转开,只是低着头,手中握着酒杯,一副yīn沉的神态,跟他那贵公子的样子,一点都不相称。淡淡应付了陈玄华几句,李未央走到了一直虎视眈眈盯着她的元烈身上:“你给我的qíng报,关于襄阳侯的说的似乎不多。”
元烈一直注视着她和陈玄华说话,闻言不由得沉下俊美的面孔,仿佛有一丝不悦道:“你只顾着和那人说话,现在又来理我做什么?”
李未央瞧他一双眸子闪闪发亮,却是十分不满的样子,不由笑道:“人家来与我说话,难道我要不理他吗?我是这里的主人,你这种气又是从何而来?好了,不要作怪,老老实实回答我,关于襄阳侯,为何资料怎么的少呢?”
元烈见她解释清楚,心头却也不十分介怀,凭着那陈玄华,他还不放在眼睛里,他此刻不由微微一笑道:“一个早已病退在家的老匹夫,我又何必去在意他呢?”
李未央想了想,低声道:“不知什么原因,我总觉得,这游庆丰对我,对郭家,有一点敌意,你可察觉到了吗?”
元烈想了想,若有所思道:“临安公主裙下之臣众多,莫非,那游庆丰也是追求她的人,所以才怨恨于你吗?”他的笑容十分的可爱,像是故意再拿李未央玩笑。
李未央隔着桌子,悄悄在底下碾了他的脚:“不要胡说八道!那游庆丰和临安公主的年纪还差一些,又一直在军中,怎么会勾搭上呢?照我看,这事qíng怕是另有玄机,你帮我留意一下,他到底是什么缘故会对郭家人不满。”
元烈看了那游庆丰一眼,心头嗤笑一声道:“这样的莽撞之人,又有什么好留意的?”显然是吃醋了。
李未央笑了笑道:“我不是为他,只是为郭惠妃,当然也是为郭家,我现在是郭家的女儿,若是郭家出了事,我跑的了吗?凡事防范于未然,才能永生立于不败之地,这个道理你又不是不明白。你尽力收集吧,越多越好,不过,不光是他,还有关于那襄阳侯的,也得尽快地调查清楚。”
元烈不禁奇怪道:“襄阳侯?你怎么突然关心起他来了?他这么多年卧病在家,不参与争斗,想来和郭家是没有什么联系的。”
李未央摇了摇头道:“这游庆丰对郭家有敌意,可他如此年纪和郭家必定不会有仇,他是襄阳侯的义子,莫非襄阳侯当年和郭家有什么怨恨吗?”她越想越有可能。
元烈不禁失笑道,一只手把玩着手中酒杯,凌厉的眸子却已经扫向那游庆丰的方向:“襄阳侯若果真与郭家有仇,为何这么多年称病不朝,按捺不动呢?他总不会是指望自己的儿子来报仇吧。”
李未央笑道:“或许是我多想了吧,又或许他只是瞧我不顺眼,这都是有可能的。”她心中倒宁愿对方是看她不顺眼,若非如此,这事qíng怕要变得复杂起来了。
游庆丰独自坐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手中的酒杯一直捧着,却不曾饮过一口,他的目光落在李未央的身上,冷笑了一声。那个女子,淡淡地坐在那儿,仿佛所有的光芒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她既没有十分出众的相貌,也没bī人的风度,却是奇迹一般的,在大家心中留下了一种深深的痕迹。仿佛是青山绿水一般的存在,不论其他人的光芒多么耀目,也掩不了她那样独特的气质。或者,她就是凭借着这种风度仪表,诱惑了旭王和静王吧。
很快,他的目光从李未央的身上移开,放到了被众人包围的郭惠妃身上,心头冷笑了一声,这个女人又在惺惺作态了。
这时,旁边的郭导慢慢向他走了过来:“游兄何时回到了大都?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好为你接风洗尘。”
郭导当年和游庆丰算得上是同窗,所以,倒还有几分jiāoqíng。往日里,游庆丰虽然对郭家人都不理会,但对郭导倒还是肯说几句话的。但今天,他只是淡淡看了郭导一眼道:“我不过是客座大都,待不了多少日子,不必郭兄费心了。”他的话语之中,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郭导听完,不由有些吃惊。在他看来,这位游公子,未来的襄阳侯,虽然为人冷漠,个xingqiáng硬了点,但实在不失为一个正直的好人。所以,他并不排斥和他亲近。然而,凭借着自己一副三寸之舌,到处都可以打得一片火热的郭导,却在游庆丰这里屡屡碰壁。尤其每次他提到郭家的事qíng,游庆丰就用一种很冷很冷的眼神看着他,让他心中不禁起疑。他是一个十分聪明的人,若是换了旁人,早就不再亲近游庆丰。但对方越是对自己无礼,他越是想要搞清楚究竟是什么事。
想到这里,他面带微笑道:“游兄一个人在这里不觉得闷吗?我为你介绍几个朋友好不好?”
他的态度十分的热qíng,游庆丰却只是淡漠地道:“我独来独往惯了,就不劳你费心了,你还是去招呼其他的客人吧。”完全不领qíng的样子。
郭导笑容更盛,慢慢地道:“游兄是我的同窗,又是我的好友,我当然要尽最大的能力照顾好你,让你觉得开心,宾至如归,这样,我来陪你饮酒吧。”说着,他主动替对方倒了一杯酒道:“游兄请。”
游庆丰看了他一眼,这也不好过度的抗拒,只随口一喝了,随后亮了杯底道:“我已经喝完了,郭兄还是走吧,不用坐在这里陪我这个孤僻的人。”
郭导心中更加的疑惑,游庆丰在军中如何,他是不知道,可他对待别人虽然淡漠,但也不曾带着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这究竟是为什么呢?郭导心中隐隐浮现出一丝怪异,却又说不出这怪异来自何处,他看了游庆丰一眼,转身离去。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这活儿可真不好做,要不是襄阳侯在朝中虽不问世事,但游氏一族在朝中还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才懒得理会他。
此时,游庆丰看着郭导离去,便继续坐在这里,目光冰冷地看着郭惠妃。在他看来,若非郭惠妃当年的冷酷无qíng,他的父亲也不会伤得那样的重,不,若不是她死死抓着父亲的心不放,他也不至于这么多年来孤身一人,更不会刚过四十岁,便患上重病。想到太医所说,父亲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怕就要撒手人寰。游庆丰心头微微觉得一痛,看向郭惠妃的目光,也就更加充满了恨意!
在父亲生病之后,他曾经多次派人带话进宫,希望郭惠妃能够找到机会,出宫来见父亲最后一面,可是出乎游庆丰意料之外的,却是当头一盆冷水,郭惠妃拒绝了!而且是严辞拒绝!
游庆丰没办法形容自己当时的那种感受,从前,他对父亲口中那个女神一般的女子,虽然有埋怨,却没有恨意。可是,从郭贵惠妃拒绝了他的要求之后,他的心头便对此人充满了憎恨,当初是这个女子抛弃了父亲,入了宫,父亲心痛如死,却抱着最后的希望一直等待着她。这么多年来,孤身一人,不曾娶妻,哪怕家族拼命地bī迫他延续香烟,他也不过收了自己这个义子,来继承他的爵位,这样好的男子,那女人却丝毫都不珍惜,只想着她宫中的荣华富贵!
游庆丰手中的酒杯,越发地握紧了,力道之大,几乎要将那酒杯捏碎!他深恨郭惠妃,迁怒之下,就连郭家的人也恨上了。想到那一日当他听说郭家人的内斗,牵连到郭平、郭腾两人身死。他忍不住哈哈大笑,只拍着巴掌道,这郭家真是狗咬狗,活该他们落得这个下场。谁知,一向温文尔雅的父亲,却是第一次发了怒。直到如今,他还记得襄阳侯满脸铁青,叱责他的样子。他深深地知道,父亲不是为了郭家抱怨,而是为了郭惠妃。他不愿意自己批评郭家,根本的原因还是他一直深爱着那个女人。
今天收到郭府的帖子,原本是不想来的,胡乱找个借口推辞也就罢了,可是当他知道郭惠妃也回府省亲的时候,他便改变了主意,他想见一见这个女人,他想知道能够让自己的父亲神魂颠倒,魂牵梦萦了这么多年的女人,究竟生得如何?是怎样的一个人?
可他见到了对方,却觉得不过如此,的确,郭惠妃的相貌并不如何美艳,顶多不过是秀丽,他实在不明白,这个女人有什么值得他的父亲念念不忘的呢?
听着旁边的人纷纷议论,郭惠妃如今在宫中是如何的受人敬重,静王元英又是如何的才华横溢,风度翩翩,游庆丰心头越发的恼怒,那女人如今过得如此风光,回家省亲却不肯来见父亲最后一面,分明就是一个无qíng、无心、无义又狠毒无比的女人!他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是不甘心,突然站了起来,向郭惠妃走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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