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他们没有想到这大历皇帝还没坐稳龙椅,第一件事就是派人来示威。虽然之前越西已经驱逐了大历的客商,可两国之间至少没有兴起战火。眼下看来,这一场战火是再难避免的了。
太子冷笑一声:“今日是我父皇寿筵,普天同庆的日子,你竟然敢送上这样的礼物,分明是在故意挑衅!在这种qíng况下,纵然杀了你又有什么不可以?故意放纵你才会叫人笑话我越西无人!”
他刚要命人将谢尚书拿下,却突然听见越西皇帝扬起手道:“不必了,放他离去吧。”
众人望着皇帝,都十分惊讶,动不动杀人如同砍瓜切菜一般的人,怎么变得这么仁慈。
李未央却是轻轻摇了摇头,两个国家之间的争斗必然体现在军事之上,而不是体现在斩杀一个区区的使者,不管这个使者是多么的狂妄无理,你若杀了他就已经失去了大国之威,这本身就是极为不利的,谢尚书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才悄悄退了下去。
太子蹙了蹙眉头,露出有些不悦的神qíng。可是裴后是微微一笑,低下头去轻轻举起一个酒杯啜了一口,神色悠然。
皇帝目送着那大历使者离去,高声道:“朕自继位以来,一直致力于弘扬我太祖皇帝的盛德,告慰父皇先帝,自诩也是一个英明之君。虽然这些年来时运不佳,年年遇到天灾*,但朕仍尽心尽力做好这个君主。可惜偏偏邻国不安,蠢蠢yù动。刚刚朕接到密报,奏称大历在边关之外陈兵列将,构筑营寨,似有进攻的意图。刚才那刚刚登基的大历皇帝竟然又送来了死雁挑衅!今借这个机会,朕与诸位臣公共同商议,是否要降旨出兵大历,先发制人,保我社稷安危!”
听到这样的说法,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一时无人启奏,出现了冷场,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大历的一次出使,竟然会让皇帝有大兴战事的意图,甚至还主动提了出来。
裴后面上露出淡淡微笑,不动声色之间将所有人的神qíng收进眼底。
皇帝见许久众人都是目瞪口呆,不由突然改变了原本说话的语调,语气里有一丝诡异的亲切:“诸位大臣有什么建议不妨当庭直奏,朕有言在先,言者无罪,朕自然会虚己纳谏,择善而从!你们不必有任何顾忌,直言无妨!”
众人纷纷对视一眼,皇帝突然起了兴兵的意思,这到底是在试探,还是另有他意?
太子眉头皱得死紧,虽然刚才皇帝放过那个使者,但却并不表明他不会愤怒。尤其是那使者当众羞rǔ越西送来这样一只死雁,按照父皇的xingqíng,必定是压抑了极端的怒火,想必他要出战一事是真的了。
裴皇后的目光在皇帝面上轻轻掠过,露出一种温柔美丽的笑容,只是眼睛却是毫无温度的。
皇帝见还是没人开口,不由微沉了声音道:“若是今次在这个宴会之上你们不说,背地里却窃窃私语,一旦让朕查之,只有以欺君之罪处治了!”
他的话音刚落,兵部尚书已经站起身来,就在刚才裴后已然看了他一眼,兵部尚书立刻会意,大声道:“陛下,微臣有话要说!”
皇帝自然问道:“你有什么要说的?”
兵部尚书对于军事qíng况十分熟悉,跪在那里大声奏道:“微臣以为我国此事不宜用兵。正如陛下方才寓意所示,近十年来我国躲每年都有三分之一的省份遭受天灾,或是水患或是gān旱,百姓们都要靠朝廷救济生活,还有个别省份出现谋逆需要军队平定,可以说天灾*已经严重损耗了我国的国力,也影响到了朝廷的军心和士气。若是在此时对大历开战,以现在军队的qíng况,速战速决并不可能。而若持久地打下去,又需要大批的粮糙、军饷以及士兵。一旦供给不足,一则对战争不利,二则民心思变。因此臣斗胆荐君,不可出兵!”
皇帝听着眉心微微一蹙,似有隐隐怒意,兵部尚书心头一跳,可是他刚才已经接到皇后的眼神示意,这些话他非说不可。
他的话刚刚说完,就听见镇东将军王琼率先道:“兵部尚书此言差矣,既然大历已然屯兵边境,咱们还要坐视不理的话,岂不是对边境的百姓不负责任。一旦他们大举兴兵,恐怕就会引起无穷的战火。若不早做准备,必定使无数百姓受害,你又怎能考虑到粮糙、军饷就将百姓至于水深火热的边缘?粮糙、军饷和兵员不够大可以想方设法招募,若是不肯为百姓着想,要你六部何用!”
听到他这样说,齐国公也站起身来,高声道:“陛下,大历皇帝刚刚继位,如今正是迫不急待的想要转移他国内的矛盾,最好的法子就是向邻国兴兵!他和大周之间的勾结早以有之,这一次必定想要借着这一只死雁来激怒陛下。依微臣看,虽不宜立即兴兵,却应当早做准备才是!不要等大军压境再去筹备粮糙,那才是真正将百姓推向水火之中。”
李未央看了这两人一眼,却是点了点头。王家和郭家不知不觉已经拧成了一股势力,众人都能够看得出来齐国公和镇东将军的意思分明是一致的。但是人们心中也不免疑惑,镇东将军损失了两个爱子,一切都和郭家有不可推托的关系,为什么这两家人还能走到一起去呢?
裴后的目光变得冰冷,原本按照她的计划,郭家和裴家必定反目成仇,势如水火。可是因为太子一而再而三的失策,又因为李未央和王子衿的搅局,使得这一出戏没能顺利的演下去,反倒促使这两个家族并到了一起。也罢,横竖这两家中能够引起她关注的也不过就是李未央一人而已,其他的人她还不放在眼里。纵使拧成一股绳,又能如何?唯一需要顾忌的是两家的军队数量又大大的提升了。拥有军权这可是最要命的事,她想到这里,眸光变得更加yīn冷了。
兵部尚书一开口,太子立刻明悟了裴后的意思,马上不动声色地向工部尚书示意,工部尚书立刻起身奏道:“陛下,微臣也赞同兵部尚书所言,数年之内暂不宜对大历用兵!方才镇东将军和齐国公说的没有错。为防大历有兴兵的可能,陛下当嘱咐边关将士多加防备就是,可微臣却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做战争的准备。既然齐国公也知道那大历的皇帝是刚刚登上帝位,年轻气盛,所以他才想要向我国逞一逞威风,可见其外qiáng中gān,没有底气。如今他不过送来一只死雁罢了,并没有什么实质xing的举动。至于陈兵边境,最重要的目的也不过是希望我国忌惮而已。若说真的大举兴兵,他根本没有那个实力!咱们又何必杯弓蛇影,一旦大规模扩军,岂非又会惊扰百姓?这实在不是万民之福啊陛下!”
太子站了出来,他看了皇帝一眼才高声道:“父皇,此去越西一千多里,中间还有无数高山峻岭、羊肠小道。大军一旦出发,马匹、给养、战车等等都是问题,而且征集士兵需要大量的开支。朝廷的拨付只怕杯水车薪,儿臣略略一想,若是对大历用兵,光是征兵的开支,就需要上千万两银子,这笔钱没有出处,难道要去百姓头上搜刮?!这跟父皇一贯爱民如子的理念完全相悖,所以……大历的确欺人太甚,可是如今的确不是兴兵的最好时机。”
兵部尚书说完,其他尚书也纷纷站起来符合,导致皇帝面色越来越难看。
李未央的一双眸子看向了太子,神色之中掠过了一丝冷然,她知道裴后这样安排必定还有后话,绝不仅仅是让皇帝看到朝中几乎一面倒的局面。果然就看到了旁边的张御史站起身来,道:“陛下,当务之急是要将所有的大历人驱逐出境!”
皇帝皱眉道:“张御史此言何意?!朕已经下令将将所有的大历人驱逐出去,与他们彻底断绝往来了!”
张御史突然看齐国公一眼,突然大声道:“是,按照陛下的旨意,我国与大历之间往来早已中断。不过据微臣所知,时有大历人悄悄进我边关,与我商人jiāo换商品。另外还有一些大历的间谍不断出入我大都,难说不是来刺探我军qíng、政务、民qíng的。因此微臣以为应当严令边关守军阻止大历人入境,大都各个衙门也应该留意访察,发现大历人立刻予以缉拿并严加审讯。若是平民百姓驱逐出境,如是jian细当除以死刑,并且对所有收留这些jian细的人,定以叛国之罪,以示与大历势不两立之立场!”
听到张御史这样说,齐国公眉头微微一皱,他只觉得似乎对方开始下绊子了。
皇帝冷声道:“说得不错,朕早以有言在先,将所有大历人驱逐出境,还有谁胆敢收留便以窝藏罪论处!”
听到他这样说,张御史立刻道:“陛下,微臣遵从陛下旨意,有要紧的事要禀报。”
皇帝轻轻蹙眉道:“朕刚才已准了你的请求,还有何事?”
此时他的一双冷目在张御史面上停留片刻,他隐约察觉到裴后是要对某些人动手了,但这样也好,他乐的看热闹。
张御史冷声道:“微臣得到消息。原来微臣的妻舅五天前被其小妾勾结jian夫杀死在卧室,jian夫jian妇双双卷起金银细软潜逃,微臣向京兆尹报了案,并且立即发出海捕文书,让大都附近州县衙门都派出衙差四处设岗察访。他们逃不出大都城门,便又偷偷地溜了回来,一路上京兆尹大人设下无数卡口,只为了抓住他们。无意之中却让微臣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众人瞧着张御史都露出吃惊的神qíng,却听他继续道:“搜查的过程中,微臣的人发现原来齐国公府的马车上有一个十分奇怪的女子,总是披着面纱,跟在国公府小姐的身后。衙差想要去询问,却总是被郭小姐拒之门外。不仅如此,她还对这个女子的来历百般推托,搪塞以待。微臣得到消息,说这一名子正是来自大历的jian细,并与郭小姐有旧。虽然郭小姐血统上是纯正的越西人,可偏偏在大历长大,容不得人不怀疑,因此微臣要请郭家解释一番!”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狐疑地看向了李未央的方向。
而李未央听了几句,唇角却渐渐上扬,果然来了,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只怕从今天一开始的大历使臣出现送上死雁,激的皇帝发怒,再然后是众人惺惺作态,说一番不宜宣战的话,最后便是张御史引起众臣对于大历的同仇敌忾,使得皇帝同意将收留大历人的举动定为谋逆罪,一步一步引着她李未央走入圈套。看似寻常,却是步步心机。对方料定了她一定会收留莲妃,也料定了她一定会保护这个女子。因为对方知道她太多的秘密,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任莲妃落在敌人的手里,所以这样的一种保护也就成了对方攻击她的理由。
皇帝看向了李未央,那目光之中丝丝缕缕的冰寒向她横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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