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钱也没了,你们两个身上还有钱没有?”魏水生眉头紧皱到一处,转头看着贵子和李二槐问道,两人一齐摇着头,李小幺弯着眼睛眯眯笑着,得意洋洋的伸手拍着李二槐身上挂着的褡裢:“这里头有的是银子!我一共攒了六两银子八十个大钱,都在这里头呢!走的时候,沈阿婆又给了我三两多银子,足够咱们用的了!”
李二槐咧嘴笑着,冲着李小幺伸出拇指:“我就说,幺妹就是……”
“二槐哥你吃馒头!别说话!”李小幺将手里的馒头塞到李二槐嘴里,把他的话堵了回去,李宗梁和魏水生同时长舒了一口气,李宗梁高挑着眉梢,看着李小幺笑着说道:“小幺怎么攒了这么多钱?六两银子八十个大钱!倒比我们挣得还多!”
李小幺得意的抬起了下巴:“那是!我是李小夭么!”
第二天,天边刚刚泛起丝鱼肚白,李小幺就打着喷嚏,寒森森的在李宗梁怀里睁开眼睛,这一夜,她几乎没怎么睡着,刚睡沉就给冻醒了,他们不敢生火取暖,这样深秋的寒夜里,真是冻得死人!
李小幺在林子里跑来跑去的暖着身子,看看时候差不多了,李宗贵背了褡裢,和李小幺一起,闪出林子,汇入早起进城的人群中,往城门赶去。
城门dòng里,李小幺拉住李宗贵,指着告示和画像给他看,守门的老卒不耐烦的推着李宗贵的肩膀:“别看了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不是你们能挣的银子,年青伢子安份点!赶紧赶紧,办完了事赶紧赶回家呆着去!”
李小幺冲李宗贵吐了吐舌头,李宗贵满脸喜悦的冲李小幺挤挤眼睛,两人脚步轻松的穿过城门,先找了家钱庄,一两银子换了一贯大钱,李宗贵小心的装好钱,两人决定先找旧衣铺子买衣服去,新衣服太贵,再说也招眼,还是买旧衣服划算。
可没走几步,却发现这和县虽小,却是热闹得不堪,大清早,这街上就人挤人,挤得几乎走不动路,李小幺紧紧揪着李宗贵,一边左右转头打量着两旁的店铺,一边嘟嘟嚷嚷的抱怨道:“这里怎么这么多人?这和县,倒比太平府还热闹!”
“这伢子是太平府来的吧?是走亲戚还是路过的?今天和县逢大集,一个月就两趟大集,哪能不热闹!平日里可没这么多人。”旁边一个脸色黎黑的老者背着手,一边随着人流往前走,一边笑着接过了李小幺的话头,李小幺吓了一跳,忙连连点着头,却不敢接话,她也是大意了,哪能说出太平府三个字来了?!李宗贵回过头,客气的回道:“路过的,和弟弟陪母亲到太平府看亲戚,我弟弟头一趟出远门,看什么都新鲜。”
“那是,小伢子头一趟出门,最是爱到处看个热闹,今天还真让他赶上了,这伢子,生得真是好,象大户人家读书的公子。”老者笑着打量着李小幺夸赞道,李小幺陪着笑,和李宗贵两个,不动声色往旁边挤去,仿佛被人群挤着,片刻功夫就远离了老者。
李小幺不敢再多话,两人闷声不响的又挤过两条街,在一处角落处站住,李小幺烦恼的喘着气,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人,叹了口气,低低的说道:“真是不巧,赶上什么大集!”
“也不算不巧,倒是巧了,这大集上,摆摊卖旧东西的比平时多得多,也便宜的多,你路上不是说想买辆车?我刚才仔细想过了,你说的有道理,那车虽说贵,可细想想,还真是用处极多,一来再赶路,就不用背着你了,你坐车就行,二来也能多买点吃食带上,咱们去车马行看看去?”李宗贵挨着李小幺,低声说道。
“好啊!”李小幺兴奋的答应道,有辆车,那这一路上,可就便当的多了,再去买了红泥小炉,铁锅铜壶什么的,一路上,至少热茶热饭能时时吃上了,再说,躺在车上睡觉,好歹比在大哥背上睡得舒服吧!
两人顺着指引,一路挤到西城车马行,车马行里热闹异常,李宗贵掂起脚尖找到方位,拉着李小幺,往一堆独轮车处挤去。李小幺跟着李宗贵,好奇的看着那中间鼓起个独轮、两条突出着一尺多宽的木格檐子,也就是在大小上有一点点差别的木头车子,拉了拉李宗贵,奇怪的问道:“你看这个做什么?”
“咦?你不是要买个车子么?”李宗贵更加奇怪的回问道,李小幺一口气闷在胸口,指着独轮车,闷了半晌才说出话来:“不是这个车子,我说的是又能坐人又能装东西的车子!”
“这个车子就是也能坐人,也能装东西,你说的不是这个车子,那是什么车子?”李宗贵睁大眼睛,一脸纳闷的看着李小幺,李小幺闷闷的吐了口气,转过身寻找着,一眼看到辆崭新的棕盖桐油犊车,忙指给李宗贵看:“那,是那种车子,那个!”
第十七章行要有车
李宗贵顺着李小幺的手指看向那辆油亮崭新的棕盖桐油车,眨了几下眼睛,一下子笑出了声,伸手拍着李小幺的脑袋:“小幺,那个车么,等哥发了财再给你买吧。”说着,拉着李小幺就要往独轮车堆里走,李小幺一把拉住他:“早先在咱们gān活的地方,我问过郑掌柜这车价,咱们不买新的,买辆旧的,能买得起,去看看吧,这里肯定比咱们原先gān活的地方东西便宜,去看看!”
李小幺拖着李宗贵一定要去看看,李宗贵揉着额头,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拉着李小幺,往那片明显清冷的多的多的地方兜过去。
在一片新旧不一的犊车、轿子中,一头身上已经零零落落长着些白眼毛的老青驴和一辆破旧不堪的棕盖犊车,显得十分苍凉寥落的立在一处角落里,老青驴旁边,蹲着个头发凌乱的中年男子,正慢慢啃着手里gān硬的黑窝头。
李小幺示意着李宗贵,李宗贵拉着李小幺,退到旁边空地处,拧着眉头低声劝道:“小幺,这车和驴,再便宜也得五六两银子,咱们统共就那些银子,到南江城还得走上两三个月,小幺,咱不要车了,啊?哥背着你走,保证不让你累着,走吧,咱去买别的去。”
“贵子哥,你听我说,咱们得走上两三个月,这往后可是越走越冷,咱们还得净拣着偏僻的路走,这一路上,又不能投村靠店,要是有了这车,你和大哥他们也能少吃些苦头,再说,真要是路上碰到……啊什么的,一上了车,人家就看不到了,有了车,咱们再买了炉子、锅,还有炭,这一路上,咱们也就能吃上热饭热汤了,贵子哥,你说是不是?”李小幺摇着李宗贵的袖子,低声软语的请求着,李宗贵被李小幺说的有些心动,李小幺趁热打着铁:“我也是心疼哥哥啊,一直这么赶路,要是累病、冻病个一个两个的,那可怎么办?与其把银子花在吃药上,倒不如买了车子!贵子哥你说是不是?”
李宗贵转头盯着那破车老驴看了一会儿,咬了咬牙,看着李小幺低声说道:“你说的倒也在理儿,咱们去问问,若是五两银子能成,就买,若不成,就算了,成不?”
“行!”李小幺gān脆的答应着,两人兜了个圈子,转到老驴破车旁,围着转了半圈,旁边蹲着的中年男子忙握着黑窝头站起来,笑着招呼道:“两位小哥,这驴老是老了,可脾气好,再gān个三五年都成!”
“这驴都老成这样了,脾气能不好么,就是不好,也没力气发脾气了。”李小幺嘀咕道,李宗贵笑着拍了拍她:“小幺别瞎说!”
李宗贵说着,转头看着中年男子问道:“是您的车和驴?多少钱?”
“六贯……不不,五贯!五贯半!”中年男子有些不太确定的伸出手掌,又缩了根手指回去,含糊不定的说着价,李小幺弯着眼睛,从心底笑开了花,李宗贵一脸的未置可否,松开李小幺的手,拧着眉头,伸手挑着老青驴身上的白眼毛摇了摇头,又转到那辆破棕盖犊车前仔细看了一遍:
“这车还能用不?看这样子,只怕一动就得散架了!”
“小哥你看,这驴老是老了,可还不算老,再gān个三年五年还成,这车,结实!车结实着呢,结实得很,你看,结实的很!”中年男子紧张的看着李宗贵,听到李宗贵挑剔车,忙抬脚用力踢在一侧车轮子上,以示意给李宗贵看,这车子还结实着呢!李宗贵却不看结实的车轮车架,拧着眉头,仰头只盯着被晃得摇摇yù坠的棕盖,中年男子顺着李宗贵的目光,声音顿时矮了下去:“小哥,这青驴,一直在俺手里喂着,真是头好牲口,俺不骗你,这车,小哥您看,一水上好的槐木,这里头还包着铜皮,原来是俺们东家自己用的车子,小哥,真不能再便宜了,五贯,五贯钱,小哥您给五贯就成,真不能再少了!”中年男子殷切的看着李宗贵。
李小幺看着中年男子,心里酸酸的不忍再看李宗贵砍价,带着笑问着中年男子:“这位大叔以前是赶车的?要卖了这个换新车了?”
“不是,俺是在离这七十里外的孙家骡马场gān长活的,这不是要打仗了,骡马场的马和骡子都让官府征走了,主家gān脆散了骡马场,搬到这和县住下了,我gān了大半年的活,就分了这一头青驴一辆车,这驴和车,拉回家也没用,只好卖了,好歹带几个钱回家。”中年男子苦哈哈的说道,李小幺被他说的心里泛着酸软,轻轻拉了拉李宗贵,低低的说道:“算了,五贯就五贯吧。”
李宗贵紧拧着眉头,转头看着中年男子,gān脆中带着无奈说道:“我幺弟既然说了,五贯就五贯吧,不过!”
中年男子紧张的盯着李宗贵,等着他这个‘不过’,李宗贵指着棕盖:“这车盖烂的没法用了,大叔也知道,这样的车子,没有车盖,还不如推辆独轮车呢,看您这样子,也是个gān活的好把式,您要是能把这车盖给我修好了,这车和驴,我就买了。”
中年男子转头看着棕盖,搓着手为难起来:“这位小哥,修倒是极容易,就是得有东西,这棕盖是没法用了,得换个新的才成,小哥,这棕盖?”
李小幺拉了拉李宗贵,低低的说道:“咱们买吧,让大叔帮着修好就行。”
中年男子大喜,急忙接过了话头:“两位小哥放心,只要有东西,指定修得好!就是现做辆车出来都容易!”
李宗贵冲李小幺翻了个白眼,气的呼了口气,倒也不好再多说,三个人到车行里jiāo割了银子,又在旁边买了两张棕棚,中年男人进去借了工具,gān脆将车掀倒在地上,极利落的换了棕盖,又将车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细细查看修整了一遍,自己摸了几个大钱出来,买了块猪油,将车轮各处抹了个遍,这才扶起车子,笑着说道:“小哥就放心用吧,这车,就是看着不光鲜,可正经是辆好车!结实耐用着呢!那两块旧棕棚,我给垫在车上头了,虽说不好看,可实用,冬天车子里能暖和不少,夏天也晒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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