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大娘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手指用力抠着牢栏,只抠得手指惨白。明婉一手一只提了提盒,捅了捅张大姐低声说道:“大姐,走吧。”张大姐伸手接过一只提盒,甩着帕子转身回去了。
刘三婶子看着láng吞虎咽吃着点心的小孙子,突然双手撑地站起来,冲着缩在边上的月亭母子扑过去,扯着头发又打又骂,玉砚跳起来,提着裙子用脚狠狠的踩着月亭的腿脚,钱四嫂子和明玉也扑上去撕打着月亭母子,范大娘子呆看着打成一团的众人,抬手捂着脸,号啕大哭起来。
安远侯府书房内,气氛沉闷,安远侯水清明喝着茶,看了看垂头泄气的弟弟水清亮,又转向面容淡然的水砡和头垂得低低的水岩,叹了口气,将杯子放到几上,打破沉闷道:“大爷都没说话,咱们怎么好多说?!再说……哼!不宜多说!”水砡看了父亲一眼,敏感的从那声带着浓浓不悦的‘哼’里听出了缘由,转头扫了水岩一眼,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水清亮胡乱摇着手里的折扇,连叹了几口气可惜道:“润文可惜了!真是可惜了!难得的全才!”水岩抬头看着伯父,拧着眉头道:“伯父,我觉得不妥!二爷待李小幺如何,咱们都看到了,这事必定伤不到李家,连大爷也不会让这事伤及李家,二爷就更不用说了,可咱们这样一而再,再而三袖手旁观,李小幺那样的玲珑七窍心肝,必定看的明明白白,往后,咱们跟她……”
“大爷脸色不好。”水砡在旁边接了一句:“未必象你说的那样。”
“那照大哥的意思,郭家这回可能置李家于死地?置李小幺于死地?”水岩转头看着水砡追问道,水砡皱了皱眉头,水岩长吁了口气,转头看着伯父劝道:“伯父,那李小幺凭一人之力,不过一月两月功夫,就搅得吴地大乱,以吴太后那样的心计才智,也栽在她手里,林丞相连命都被她算计进去了,郭家那几个蠢货怎么是她的对手?这事,只怕不用二爷回护,不用咱们出手,她自己就能了了,她是从三品淑人,也能往朝里递折子了,还有!”水岩猛的顿回后面的话,呆了片刻,才看着水清明低声说道:“梁地俘官,也被她网入袖中,伯父,我敢肯定,她自己必能了了此事,咱们,不过送个虚头人qíng,何乐而不为呢?!”
“你懂什么!”水清明一脸的不悦,捻着胡须,重重的又‘哼’了一声,盯着水岩训斥道:“这事我还没跟算帐,七姑娘怎么会认识那个魏水生的?!你听着,往后水家姑娘不许放李家半步!”水岩脸色有些发白,看着水清明,张了张嘴,又紧紧闭上嘴转头不再说话,水清亮打着呵呵圆着场子:“润文若不是这场意外,必能名列一甲,若能列一甲,也是门好姻缘么,啊?哈哈,是吧?”三个人各自想着心思,谁也没理会他的呵呵,水清亮只好自己gān笑了几声。
水岩回到靖江侯府,刚进二门,婆子就急迎过来禀报道:“二爷,七娘子到了好大会儿,在十四姑娘院里喝茶呢,着急要见二爷,说有急事。”水岩忙往十四姑娘院子过去,水莲迎着他出到垂花门外,满眼焦急的看着他低声问道:“听说今天朝上好些人弹劾五爷,怎么样了?到底怎么回事?是郭家在后头作怪?不会有事吧?”
“你别急,能有什么事?五爷那样的,谁动得了?你别急,不会有事。”水岩不愿多说,只宽慰着水莲,水莲眉头蹙到一处,沉默片刻,低声问道:“大伯父什么意思?”水岩呆了下,不自在的动了动答道:“这不是你该打听的事,你放心就是,不会有事,五爷哪是那么好欺负的?!”水莲悠长的叹了口气,看着水岩说道:“我是打定主意了,家里若是不肯,我就削了头发当姑子去!”
“你又说傻话了,这是什么傻话?!好了,你赶紧回去吧,这几天好好在家歇着,哪儿也别去了,五爷那头必定忙,你放心,肯定不会有事,你安心回去,先回去吧。”水岩烦恼中也没有心思多说,挥着打发着水莲:“好了,我还有事,你赶紧回去吧,没事,别整天胡思乱想。”
水岩出了院子,水莲垂头呆站了半晌,进去和水樱辞了行,出来上了车,车子晃动着走了一会儿,水莲突然止了车子,叫了奶嬷嬷赵氏进来低低的吩咐道:“嬷嬷,你去趟柳树胡同,寻五爷递句话,”水莲停了停,接着说道:“朝里的事她必定早就知道了,你就说,让她当心些,还有……就让她当心些吧,没人能帮她。”赵嬷嬷看着水莲,叹了口气答应了下了车,往柳树胡同递话去了,她家姑娘是极有主意的人,不是她能劝得动的。
俞远山从柳树胡同出来,走到胡同口,顿住步子,不动声色的左右看了看,穿过大街,不紧不慢的往隔了几条街的元丰会馆走去,元丰会馆是梁地商人在开平府最大的会馆,也是梁地的文人学子集聚的地方。俞远山脚步轻快的四下转头看着两边热闹的店铺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心qíng轻松里还带着几分飞扬,早上得了弹劾的信儿,还真是有点乌云压顶的感觉,五爷到底立步晚,这根基还浅得很……唉!人跟人真是不能比,自己还绞尽脑汁想着把这祸水往争储上引,以引的大爷和二爷不得不回护,还是五爷想的周到,自己这法子这会儿虽好,可留着后患,这一引,就算bī的大爷和二爷不得不回护,那两位都是jīng明过人、不容人欺的,这根刺若种下了,指不定哪天就发作成大祸事。
还是五爷厉害,这一招才真是叫四两拨千斤!虽说有点无赖,其实也算不上无赖,俞远山抬手掩了掩脸上露出的笑容,这一招,郭家还真是不得不接。俞远山施施然进了元丰会馆,会馆里的人‘哗啦啦’都站起来,恭敬客气异常的和他见礼说着恭维客气话儿,俞远山态度谦和的拱着手四下应酬,周到的一一答着礼,他在梁王府管的就是梁地商赋,是这会馆的贵人,片刻功夫,元丰商会钱会长提着长衫,从里面急步迎出来,离得老远就哈哈笑着,亲热熟捻异常的招呼道:“老俞来啦,您直是有福之人赶得巧,刚得了几斤松蕈,又让人刨了坛子老酒,刚打发人去梁王府请您,您这就来了!遇到小福子没有?”
“我就是闻着味儿来的!不用人请,”俞远山哈哈笑着应道:“今天有事在外头,老文最爱这东西,请他没有?”
“哪能不请!小福子去梁王府请您,小贵子去宁远侯府请文先生,咱们三个今天好好喝两杯!”钱会长亲热透着恭敬,让着俞远山一路往里面进去,俞远山暗暗舒了口气,今天真是件件顺利。
第二百四七章圈套
傍晚,李小幺正和落雁说着话,外头禀报苏子诚车驾到了大门口,李小幺忙让紫藤送落雁从侧门回去,自己站起来理了理衣服,往外接了出去。
苏子诚到藕园看了魏水生出来,转身看了看四周建议道:“到园子里走走吧。”李小幺温婉的点头答应,微微走前半步,让着他往后面园子过去,走走也行,反正她家园子小的可怜。
“王爷,我想……”李小幺话垂着头,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什么事?”苏子诚忙追问道,李小幺轻轻呼了口气,转头看着苏子诚说道:“若不是这场意外,水生哥必能名列三甲,如今……这都怪我,水生哥虽说断了一只手,可他文才武略都在,水生哥又是个坚qiáng有韧力的,我想上书朝廷,用从三品淑人的诰封换水生哥一个二甲功名。”李小幺停住步子,看着满脸意外的苏子诚,伤感的接着说道:“你不知道,这几天,我心里如油煎刀割一般,没有片刻安宁,看到水生哥的断手就恨不能把自己的手砍下给他接上,一闭上眼睛就做梦,梦里全是血,这场祸事都怪我,若不是我太大意,若不是……水生哥的手都是因为我的过错才断的。”苏子诚满眼疼惜的看着悔恨的要流泪的李小幺,正要说话,李小幺眼里含着泪,仰头看着他接着说道:“水生哥断了手,再失了功名前程……我总得做点事弥补这个大错,都说残疾不入仕,可我昨天、今天翻查了两天了,这不是朝廷明文定着的,不过是大家觉得该是这样罢了,前朝施良施大人,就是个罗锅,还有温玉先温大人,跛了一只脚,可见也不是绝不可以。”
苏子诚满脸为难的看着李小幺,李小幺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滴下的眼泪,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这中间的繁难,可无论如何,我都得尽了这份心,只有这样,我这心里才能安宁一点,才能好受一点。”苏子诚忙点头应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要……不是我要为难这事,这朝里毕竟……还有郭家,宁意侯是这一场的主考,这事你知道……”
“我知道,可无论如何,我都要尽心尽力!尽了人力,只听天命,王爷不要怪我。”李小幺声音伤感却坚决的说道,苏子诚暗暗舒了口气,心思飞快的转了几圈,痛快的答道:“我怎么会怪你?你既有这个心,我纵不能成全,也必不会难为你,你放心。”
“那宁王爷?”李小幺仰头看着苏子诚,满是依赖的低声问道,苏子诚痛快的答应道:“大哥那边我去说,这不是大事,你放心!大哥和我就是赞成,你也别太……想着这事,御史台这一阵子也不安份。”
“我知道,只要王爷和宁王爷点头,这事纵有不成,我也心甘qíng愿认命了。”李小幺低声说道,苏子诚暗暗松了口气,顺着李小幺的话意安慰着她,没说几句话,李家的园子就转了一遍了,李小幺沿着青石路将苏子诚一路送出去,送他到大门口上了车,看着车子转出了胡同,双手合什,长长舒了口气,好了,这事已经有个八九成了。
人定时分,李小幺带着几分疲惫回到半亩园,魏水生伤势已经好了很多,也不知道是西安敷上的药粉的功效,还是吕华给的药丸的功效,除了那天的两粒救命药,这几天吕华几乎每天差人过来探视,又送了不少极难得的滋补成药和药材,除了这些,宁王府、靖江侯府也差人送了不少难得的好药材过来,李小幺不顾惜药材,西安更是不在乎,什么好用什么,魏水生的伤处眼看着一天比一天愈合,身体也恢复的很好,说什么也不让李小幺再在他屋里搭榻看夜。
沐浴洗漱后,李小幺散着头发,站在窗前伸展着胳膊出了一会儿神,慢慢晃到榻上,正犹豫着是现在歇下呢,还是再看会儿书,就听到张嬷嬷在门外问着小丫头:“姑娘歇下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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