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幺歪着头瞄了苏子诚一眼,转回头没接话,苏子诚抖开折扇晃了一会儿道:“那咱们过了重阳节就动身回去,路上也能从容些,我陪你到处玩玩。”李小幺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点头,他陪她玩,他会玩什么?要是吕丰还差不多,她陪他玩还差不多。苏子诚被李小幺笑的有些尴尬的收了折扇道:“这玩还不容易?难不成还有人不会玩的?”李小幺笑不可支的问道:“那王爷说说,王爷会玩什么?”苏子诚瞪着李小幺,曲指数着:“打猎!”说了打猎两字,手指曲要空中呆了半天,往下竟说不出来了,李小幺笑得眼睛弯成了一线,半晌才说出话来:“那打猎,你也是当打仗打的吧?唉,其实你不如说会玩打仗,这样多好,这个玩法,也就你玩得起!”苏子诚被李小幺说的脸色微红,抖开折扇又收起,李小幺用手指敲着他的折扇笑道:“这玩,才真正是玩无常法,这会儿,咱们在这儿赏荷chuī风说闲话儿,不就是玩儿了?寻个好地方,喝茶饮酒,不也是玩?能让你轻轻松松、高高兴兴的事,就都是玩,要是打仗能让你轻松高兴,那打仗对你就是玩,象我做生意,做起来高兴也轻松,那也是玩啊。”
“你总跟别人想的不一样,这话倒有几分道理。”苏子诚想了想笑道,
“什么叫有几分道理啊,明明是完全有道理。”李小幺一边笑一边纠正道:“不过这玩么,有好玩,有不好的玩,比如我这玩,是好玩,你那玩,就不好了,就你自己高兴,所以么……”
“原来你的都是好的,我的就都是坏的了!”苏子诚打断李小幺的话叫道,见李小幺认真的点着头,叹了口气道:“这我知道,其实我也不是喜欢打仗,就是没法不打,再说,跟处理政务比,还是打仗好。”
“嗯,那倒是,政务上一个失误,一样是哀鸿遍野,所谓杀人不见血,处置政务更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李小幺叹了口气赞成道,苏子诚感慨的叹了口气:“你这话和大哥说的一样,为君者,时时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方是长安久治之法。”李小幺楞了楞,转头打量着苏子诚,苏子诚怅然的看着湖中风姿绰约的荷花出着神,李小幺垂下眼帘,两人安静的chuī了一会儿风,远处更鼓传来,李小幺仰头看了看温柔散发着清辉的月亮道:“晚了,回去歇下吧。”苏子诚点了点头,两人转身往前院回去,苏子诚送李小幺到院门口,看着她进了院子,背着手出了半天神才回去。
第二天傍晚,北平军就开始往扬州以南推进,失了扬州,太平府和池州府沉默着没有半分反映,淮南路本就焕散的官心、军心、民心,这一来更是一路溃败散烂来,北平军这一路推进得顺利异常,纵有抵抗,也是一接既溃,苏子诚下令放行放弃兵器铠甲的吴地兵丁,将他们视为平民,任由他们逃走,逃回家乡。
润州城就是这样一战既溃,虽说不如扬州的完整,可比起楚州来又好得多了,李小幺赶到润州城忙了七八天,选了润州知州出来,看着处理了两天政务,见事事妥当,就启程赶回扬州去了,苏子诚带着人四处实地查看,安排布防等事,取下润州,淮南路就没有大城池了,那些县城和乡村,已经没什么大威胁,如今最大的威胁,在西边的吴地,在太平府,在池州府,对此,苏子诚不敢有丝毫轻心,打得下,还得能守得住。
李小幺扬州城里的日子比之前舒心多了,这一舒心,日子就飞快的滑进了六月底,张狗子、赵五哥等人和元丰会诸客商风尘仆仆,总算赶到了扬州城。
张狗子和赵五哥当天就赶到吴家别院见了李小幺,领了吩咐,张狗子和陈大一起赶往乡下诸村收蚕丝,赵五哥委婉的向钱会长说了李小幺的意思,各位远道而来,从前和淮南路没做过什么生意,这一趟来了,其一,知已先要知彼,其二,且安心等一等。钱会长哈哈笑着谢了赵五哥,和同来十来人商量了,一边等着信儿,一边满扬州逛起来。
第二百七一章暑热
水府大管事阮大不过晚了一两天,也赶到了扬州城,赵五哥早就让人打听着了,听说阮大到了,忙赶过去拜会,阮大客气接了,听说苏子诚带兵征战在外,满脸失望,赵五哥恭敬热qíng的笑着转了李小幺的话,阮大客气的让着茶,客气里却隐隐约约透着些倨傲道:“多谢五哥,这事也不急,总得等王爷回来,见了王爷再说,这是大事。”赵五哥跟着孙掌柜在太平府开酒肆,历练了这几年,立时就听出阮大话里的意思来,忙陪笑道:“阮大爷说的极是!这是大事,阮大爷见多识广,说的极是,阮大爷一路劳顿,小的就不多打扰了,若有什么吩咐,阮大爷只管打发人到羊角胡同寻小的,胡同口,头一户就是。”阮大笑应了,赵五哥起身告辞,阮大缓身站起来,脚似抬非抬,赵五哥急忙拱手止住道:“哪敢劳烦阮大爷,小的担不起担不起,阮大爷请留步,小的告辞,阮大爷留步,留步!”阮大笑着抬手让着赵五哥出了门,转身进去沐浴洗漱歇下了。
赵五哥转到街上,低头思量了一会儿,止住步子,转身往李小幺居处大步过去。
小丫头引了赵五哥进到内堂,李小幺正俯在张巨大几案旁,仔细对着铺满几案的帐册子,赵五哥在几前四五步站住,伸头看了看,长揖到底,没敢出声打扰,李小幺对完一页帐册,抬起头,满眼疑问的看着赵五哥,赵五哥忙又拱了拱手,将刚才去拜会阮大的事详详细细说了,李小幺蹙了蹙眉头,呼了口气挥手道:“那就别管了,把你们手头的事好好做好就是。”赵五哥暗暗松了口气,笑着长揖告退道:“是!那小的不打扰五爷了,小的告退。”李小幺挥了挥手,重又低头专注到几上的帐本上了。
李小幺专心理了几天,总算将几个州县的人口财赋田亩商户大体理出了个头绪,吩咐人传了楚州知州赵宏志,新任润州知州明潜赶到扬州,加上扬州知州施玉,叫齐了三人,屏退众小厮丫头,只留了淡月侍候茶水。李小幺让着众人喝了轮茶才笑道:“今天请三位来,是有件要紧的事要商量,三位也知道,咱们北平和吴地不同,这酒、茶两项,民间酿也好、种也好,只由他们,只盐一样官卖,刚进淮南路那时我就和王爷商量过,淮南路既归于北平,这规矩就不宜再跟着吴地,酒、茶官卖就不好再官卖下去,至于盐,三位都知道,鹿港往南往北,都是极好的天然盐场,稍加整饬就能晒盐。”
赵宏志惊讶的看向施玉,明潜也看着施玉,施玉却惊讶的看着李小幺道:“鹿港两边都是上好的盐场?我怎么没听说过?我是说……”施玉自觉说话过急,又忙着要解释,李小幺却笑着抬手止住他问道:“施大人去过鹿港没有?”
“去倒是去过,就是……没看到有盐场。”施玉忙答道,李小幺抿嘴笑着说道:“都是宝地,只看你看得到看不到罢了,我记得匠户册子里有几户煮盐晒盐的人家,施大人回头查一查,寻个经验老到的师父,你们三个和他一起过去看看,鹿港离这里也近,骑马赶一赶,一天就能赶个来回,等咱们商量好了,你们就带人过去看看。”三个人微微躬身答应了,李小幺接着说道:“这盐一样,我和王爷商量过了,淮南路一处也放开,只是要收重税,至于要收多少,三位大人等会儿议一议,我的意思是,鹿港南北能晒盐的地方,一百亩一块划出来,由淮南路和北平的商人竟价,三位等会儿也议一议,一来看看合适不,若合适,看好盐场,也要议个年价出来。”
三人凝神听了,施玉看着李小幺,想了想建议道:“五爷,咱们淮南路宜于种茶,有不少极好的茶山,酒和茶放开自然好,可若全放开……下官的意思,不如也跟盐场一样,竟年价……茶山不行!”施玉边想边说:“茶山不宜频繁换主,当初朝廷……吴地国营,也是源于此,但酒却无此弊端……”李小幺和赵宏志、明潜三人凝神听着施玉的话,赵宏志眉头团成一团,两根手指飞快的缠着胡须道:“王爷,我觉得施大人的话有道理,不宜全放开,这茶山卖了收年税,盐场也能卖,就是这酒,一年年卖最好,赶着荒年,可是战起,少发些就能省下不少粮食。”李小幺仔细想了想笑道:“也是好法子,盐、酒、茶这三件事,就jiāo给三位,也不急,赵大人和明大人就在这扬州多呆几天,到处看看,三位再仔细斟酌商量商量,商量个详细的法子出来,咱们议了,再给王爷看看。”三人gān脆的答应一声,又和李小幺细细商量了些细节,直说到傍晚,三人才告退出去。
施玉等三人领了差使,一面四下查看,一面核算各个数目,一面寻人打听商量各项细事,只忙得一天睡不了几个时辰,李小幺每天看看三人的禀报,倒悠闲非常。
正是盛夏,扬州地面酷热难当,李小幺午睡醒来,洗了个澡,可不大会儿,又是一身汗,gān脆出了院子,在园子里转了一圈,总算寻到处凉快点的亭子,让人收拾了,躲在亭子里避暑气,凉风chuī过亭子不远处的荷塘,带着荷叶、荷花的清香,李小幺光着脚坐在榻上,总算不再出汗,看了会儿帐,正困倦着要睡下,青橙穿花拂柳过来笑禀道:“姑娘!吕二爷来了!已经进了二门了,还带了位姑娘!”李小幺的睡意一下子跑了个gāngān净净,忙站起来,光着脚穿上鞋,跟着青橙就往外走。
吕丰衣服湿了大半,飞快的扑扇着折扇,正大步往里奔,一个粗手大脚、面容粗糙的也看不出年纪的女子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两三步处,再往后,一群丫头婆子提着裙子,连走带跑的跟着,想叫又不敢叫,不叫又着急,这么闯进去,万一出点什么事……那几位大姐规矩可严,发起火来,这可怎么着!
李小幺转过座假山,一眼看到扇子扇得和脚步一样快,急奔进来的吕丰,笑着停住步子,吕丰看到李小幺,一声怪叫,也不奔了,一跃而起,冲着李小幺疾she而来,吓得李小幺连往后退了好几步,吕丰身后跟着的女子也一模一样的纵身跃起,再一模一样的落下,正正好还落在吕丰身后两三步处,李小幺大睁着眼睛看着女子,指着问道:“你小师姑?”
“就她这本事?她是我小师姑的大弟子,我师妹!”吕丰往外举着大拇指,指着女子说道,女子憨憨的笑着先更正道:“是师姐,我比他大!您就是五爷吧?长得真俊!我姓刘,小字秀云……”
“你那是名,你哪有字?还小字!”吕丰往后退着刘秀云:“你等会儿再说,我先说!”李小幺笑不可支的看着两人,吕丰把刘秀云往后推了几步,转身回来,扎着腰,仔仔细细、上上下下连把李小幺打量了几遍,呼了口气道:“还好还好,上回见你瘦,这回还是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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