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诚皱了皱眉头,转头看着长明,一脸迷惑不解的问道:“咱们猎到人了?猎到谁了?”
“回爷,正好碰到一帮山匪,小的们就顺手替文将军清剿了。”长明恭敬的答道,文将军气的连喘了几口粗气:“王爷的亲卫,竟连山匪和我吴军都分不清了么?!这眼睛不要也罢!”
长明转过头,傲气的瞥了文将军一眼,挥了挥手吩咐道:“押两个过来给文将军瞧瞧!”话声刚落,后面的黑衣亲卫就提了两个人,利落的扔到了文将军马前,文将军一眼看去,微微怔了怔,低头再仔细看了第二眼,才认出两人身上那古怪的衣着是翻穿的军衣,只气的指着两人,一时说不出话来,呆了片刻,文将军双手抱拳,上身躬了躬,冲着苏子诚拱手陪礼道:“是在下治军不谨,部下衣着不整就出营夜巡,在下回去必严惩不怠!”
长明看着苏子诚,等他吩咐,苏子诚嘴角带着丝冷笑,抬了抬手指,长明急忙冲后面的黑衣亲卫挥了挥手,后面的亲卫整齐的闪开,让出地上那一堆歪七扭八,或死或活的官兵,个个翻穿着军衣。苏子诚冷着脸,居高临下的看着文将军讥讽道:“怪不得我的将军们不肯和吴军并肩为伍,连军衣都穿不好,旁的就更不用说了,哼!既是你的部下,你带回去好好管教就是,就此别过!”苏子诚扬了扬马鞭,示意众亲卫放了那群‘山匪’,不等文将军答话,抖动缰绳纵马而去。
文将军呆坐马上,紧盯着苏子诚,直看到那团如乌云般的黑骑消失在远处,才转过头,扬起马鞭,狠狠的抽在那两个歪在马前、翻穿军衣的官兵身上。
黎明的曙光叫醒了唐县,沉重的城门缓缓推开,李小幺、吕丰和李宗贵三人慌乱无比的乱叫着冲过城门,冲进了城,三人分成两路,吕丰直奔万花楼,把门拍得震天响,叫开门,直冲进玉莲花院里,跳脚大叫,让她收拾东西,赶紧跟自己逃命,北平军昨天偷袭了吴军,朱都头已经战死,北平军一会儿就打进来了!万花楼一片混乱,吕丰从万花楼奔出来,直奔到衙门寻到万师爷报了信,万师爷腿抖的几乎站不住,忙奔进去寻知县大人报信去了。
李小幺和李宗贵找到张狗子,拉着张狗子奔出来,三个人惊慌失措的仿佛没头苍蝇般在街上到处乱窜,哪儿热闹就往哪儿冲,见人就恐慌大叫:“北平军要打进来了,打进来就要屠城了!”
县衙里出来探消息的衙役没走到城门口就折回了县衙,大家都这么说,这事肯定假不了!万师爷懊悔的恨不能一头碰死,他昨天就得了信儿,竟没往心里去!银子!金子!赶紧!收拾东西逃命为上!万师爷拎着长衫,也顾不上东家知县大人了,一路狂奔到家,抱上金银细软,上了车往南城门狂奔而逃,出城得赶紧,一会儿人多车多,都挤在城里,可就跑出不去了!知县大人呆傻了半晌,晕头鹅般转着圈,竟然学着万师爷,抱了金银细软,带着家眷,也上车夺门逃出了唐县!
李小幺站在离南门不远的一间分茶铺子二楼窗户边上,目瞪口呆的看着仓惶而逃的万师爷,紧接着又看到了láng狈逃窜的知县大人,愕然的半天合不拢嘴,就这么一阵流言,就把这知县大人,堂堂的知县大人吓跑了?!他开黑市的胆子哪儿去了?他的脑子哪儿去了?李小幺抬手揉着额头,哭笑不得。
唐县已经乱成一团,而且越来越乱,知县跑了,师爷跑了,衙役们傻了眼,大人们都跑了,看来这事假不了!赶紧的,跟着跑吧,衙役呼亲唤友,你叫我,我叫你,没过多长时候,满城的百姓,哭喊乱叫着,奔着南门、东门,洪水般涌逃而出!
苏子诚纵马跑了十几里,勒了缰绳停下马,转头看着长青冷冷的吩咐道:“你和长远一起,给我查清楚这事!狠狠的查!要快!”长青答应一声,带了几个人,勒马离了队伍,往郑城方向去了。
苏子诚回到营地,梁先生已经在等着他了,对梁国的战事结束的比预想的早,和吴国的那些协议得调整,这事要和爷商量了,得了章程才行。
没等两人商量妥当,帐篷外头,长青和长远就禀报了进来,两人一起长揖见了礼,长青看了长远一眼,示意他说,长远躬了躬身子,恭声禀道:“回爷,小的们先审了姓朱的都头,他说昨天傍晚在唐县万花楼遇到了一个叫程旺的泼皮,程旺诱他说笔架东山上有一库金子,说要带他去取这笔横财,一路上,姓朱的被这程旺骗着翻穿了军衣,引着他们在山上转了两个多时辰,转到了笔架东山山脚下。”长远稍顿了下,接着说道:“姓朱的说,那程旺让他跟指挥使说,在唐县听人说北平军要偷袭吴国,以此为由请的夜巡差使。”长远说着,抬头小心的看了眼苏子诚一眼。
苏子诚面无表qíng,抬手示意长远继续说,长远垂着眼皮,接着说道:“军中暗桩说,寅正左右,有人到吴军辕门口高喊说,朱都头在笔架山下被北平军偷袭,还扔了朱都头的腰牌进辕门,文将军这才带人赶到笔架山下。”
苏子诚缓缓呼了口气,半闭着眼睛仔细思量了片刻,轻声赞叹道:“好心计,好算计!先放风说要趁黑弃山而逃,诱爷到山下守着,再用金子诱那姓朱的蠢货上当……”苏子诚的话突然顿住,姓朱的蠢货上了当,自己不也上了当,苏子诚一口气闷在胸口,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无意识的颤抖不停,梁先生直直的看着苏子诚的手指,愕然呆怔,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爷这是气极了!
帐篷里静的可怕,门口响起声利落的禀报:“爷,有紧急军报。”
苏子诚抬了抬手,长青急忙上前掀起帘子,帘外,一个汗流浃背的暗谍急步进来,也不敢抬头,走到帐篷中间,冲着上首磕了头,站起来垂手禀报道:“爷,唐县出事了,从昨晚上起,就到处在传,说北平军晚上要偷袭吴军,然后就打进唐县,打下唐县就要屠城,今天早上,唐县知县史万年、师爷、衙役和满城百姓弃城而逃,方大人已经带人去了唐县,安抚劝导唐县百姓,文将军带人去追知县史万年去了。”
梁先生听的目瞪口呆,圆瞪着眼睛愕然看着苏子诚,苏子诚慢慢闭上眼睛,脸上竟露出丝赞赏的笑容,半晌,苏子诚长长的吐了口气,挥手屏退暗谍,转头看着梁先生,轻轻叹了口气感慨道:“你看看,这一环扣着一环,环环相扣,简直是算无遗策!这样的机心巧智,令人心生仰慕!”
第七十八章打与拉
梁先生眨了两下眼睛,看着苏子诚,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苏子诚站起来,背着手在帐篷来回走了几趟,顿住脚步,转头看着长青和长远吩咐道:“笔架山上的那些人必定还藏在山上某处,明天天亮之前,把他们藏身之处给爷找出来!千万不能惊动他们!”
“是!”长青和长远重重答应,正要垂手退出,苏子诚抬手止住两人,郑重的jiāo待道:“不可轻敌!安排最好的暗哨暗谍过去。”长青和长远连忙答应,见苏子诚挥了挥手,才垂手告退出去。
苏子诚长长的呼了口气,转头看着梁先生,声音里带着丝向往:“这吴地真是藏龙卧虎,令人心生向往,就连这样的穷乡僻壤,也能生出如此人才!”
“爷是想把这些山……人收归麾下?”梁先生放松的往椅背处靠了靠,笑着问道,苏子诚点了点头,坐回椅子,端起杯子看了一眼,忙皱着眉头转过头,抬手紧捂着嘴,喉咙里发出几声gān呕声,西安急忙上前取过苏子诚手里的杯子,无奈的扫了眼杯子里微huáng的茶水,悄悄收下去,用绿胎细瓷杯倒了杯白水奉上来。梁先生莫名其妙的看着苏子诚,爷这是怎么了?想问,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算了,还是等会儿出去偷偷问南宁他们吧,爷今天一天都有点不大对劲。
苏子诚看着清清慡慡的绿胎杯子,眉头总算稍稍舒展了些,端起来连喝几口,放下杯子,转头看着梁先生,带着丝笑意说道:“这群山匪越想越不简单,从这一招后手想,他必是押我现在不会和吴国翻脸,闹出这么大动静,这是要bī我离境!”苏子诚往后靠到椅背上,轻轻叹了口气:“若是碰巧猜到的也就罢了,若是据大势而断,不过一个山匪,所得所知皆极有限,这份见识,令人佩服!”
梁先生皱着眉头点了点头:“爷说的极是,唐县闹出这样大事,从知县到满城百姓弃城而逃,这事瞒不住,说不定已经飞鸽传书报了太平府,咱们的章程,与吴国jiāo好为上,爷看,若是老方和文将军寻过来,非要爷离境不可,这要怎么个章程才最好?”梁先生想着唐县这事,只觉得太阳xué突突跳了几下,头痛不已,这一头痛,又想起另一件曾经也让他头痛不已的事来,梁先生小心的打量着苏子诚脸色,拧着眉头问道:“爷那帕子……那帕子的事,会不会也跟这笔架山有关?”
苏子诚的面色瞬间难堪无比,深吸了两口气,又慢慢呼出来,面色稍稍平静下来,才垂着眼皮说道:“嗯,一样的刁钻恶毒,如出一辙!”话刚落音,忍不住又呕了几声,苏子诚呕完直起身子,闭着眼睛调了一会儿气息,连呼了几口气,才平稳了心绪,转头看着梁先生说道:“他若肯跟着我,这些事,都能……掀过不提!”
梁先生凝神思量着点了点头:“这是爷大度,不过一帮山匪,竟能使出如此手段,几乎要挑出大事来,若能跟了爷,得了爷的指点,日后必能成就大事。”苏子诚背着手看着帐篷外,没有接话,梁先生抖开手里折扇,轻轻摇着,把话又拉回到那件让他头痛的事上:“爷,唐县出了这事,若是老方来催爷离境,咱们怎么个章程好?”
“不用他催,我明天就回去。”苏子诚冷声答道:“至于这借道驻军,既说借到年底,那就年底再说,半分不让!”
“好!就照爷说的,还有那半年的粮食,”梁先生用折扇轻轻拍着另一只手掌,看着苏子诚商量道:“有件事,得请爷的示下,老方前天找过我,说今年吴国收成不好,希望能将那些粮食折成银两,我只说这事得爷做主,含糊着没答应他,这折银倒是个极好的法子。”
苏子诚凝神听着梁先生的话,点了点头:“这事你做主就行,你一会儿就赶回去,跟方鸿庆说,战事已毕,这郑城往后就是北平与吴jiāo通要道,往后北平商队往来,难免要受笔架山那群山匪惊扰,让他给爷彻底剿清笔架山,寸糙不留!还有,要绝了后患,就是逃下山,也要一个不剩的捉拿归案!”梁先生明了的笑着,点头答应了,两人又商量了几件事,梁先生就告退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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