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引着李兮直奔西边,李兮看了几眼东厅,东厅门口不停的有轿子起落,那边应该是招待年长或是身份贵重的贵妇的地方。
西边厅里果然都是年青的女孩子或是小媳妇,李兮寻了处安静的角落坐下,打量着四周。
她坐的地方,应该是西厅和配殿连接的地方,两边配殿比正厅后退,从后面看,如同伸出去的胳膊,后面正中,已经搭起了戏台,这会儿一群青衣正提着花篮舞的热闹。
李兮看着面前小矮桌上摆着的果品点心,又悄悄往其它几张桌子看了看,都是一样的果品点心,看样子,这梁王府的宴会,就是个冷餐会。
厅里有五六个衣履讲究、举止有度的年青妇人在招呼客人,大约是陆氏族中年青姑娘或是小媳妇,李兮一个也不认识,整个陆家,她只认识杨老太妃一个人。
看了一圈,李兮心里安定多了,这样最好,她就坐在这里,吃吃点心喝喝茶,看上一出两出戏,大约就该有人走了,她就能跟着出门回家了。
戏台上的仙女们退入幕后,福禄寿三星出来唱五福临门时,厅里一阵骚动,李兮顺着骚动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身材高挑,面容秀丽中透着敦厚的年青少妇在众人的簇拥下往里走来,少妇一件大红缂丝绣凤长袄,下面是秋香色纱裙,额上勒着的秋香色抹额正中嵌着鸽血红宝石,乌黑的头发绾成只厚得的发髻,鬓角压着只足足盖了半边头的宝石花压鬓,一缕阳光照在宝石花压鬓上,璀璨的光芒让人几乎睁不开眼。
“这就是大夫人。”姜嬷嬷俯到李兮耳边,低低介绍道。
李兮轻轻喔了一声,这位乔夫人主持王府中馈十数年,这份气度已经养成了。
李兮往后缩了缩,乔四的事,不知道她想明白没有,就算想明白了,道理都懂,感qíng上接受不了也是极正常的事,至少这会儿,她不准备上前和乔夫人打招呼,免得大家没意思。
没想到乔夫人竟直奔她过来,离了十几步,乔夫人停步看着李兮,整个西厅的贵妇贵女们围在乔夫人周围,一齐看着李兮,李兮心里一声长叹,站起来冲乔夫人曲膝行福礼。
“哟!你们瞧瞧,我这年纪不大,忘xing可不小!这一忙,竟把她的事忘了个一gān二净,你们看看,要不是正巧看到她,我还没想起来呢!得亏她自己cao心,今儿个来了。”乔夫人骤然提高声音,这一段话里不知道变幻了多少qíng绪,听的周围的贵妇贵女们个个陪笑,一个接话的也没有。
都是人jīng,都听出不对了,不知所以,不知深浅,谁也不敢接话。
“我来给大家介绍介绍!”乔夫人上前抓起李兮,推到众人面前,“这是我们二爷从北边带回来的,你们也知道,咱们梁地这一年事儿多的是一件接一件,二爷顾不上,偏偏我又病了那么些天,我们二爷带回来的姑娘,就这么一直在王府外头住着,唉!知道的,能体谅我们府里实在是忙的顾不上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二爷……”
乔夫人用力咳嗽,推着李兮站在大家面前,“你们瞧瞧,是个难得的美人儿吧?难怪我们二爷爱的什么似的……”
李兮无语之极,用力甩开乔夫人的手,往旁边站开两步,“您就是乔夫人吧?夫人认错人了。”
李兮说完这两句,转头环视众人,微微曲膝道:“我姓李,单名一个兮字,自幼学医,原在京城行医,后在朔方城治瘟疫传种痘之法时,蒙陆王爷再三邀请,到太原府治病救人,传授医术。”
“你就是李神医?”人群中传出一声惊呼,李兮笑容微露,“是我。”
人群中一片吸气声,在乔夫人铁青脸色压抑下,众人也只敢吸吸冷气,乔夫人和李兮之间的剑拨弩张,但凡长一只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这会儿谁也多话惹事?也犯不着不是。
“我的医馆二月初二开张,平时由姚先生坐诊。”李兮不理会乔夫人,事qíng都这样了,她还是赶紧jiāo待几句场面话走人吧,可什么话才算场面话?算了,还是宣传一下她的医馆吧,今天在座的贵人们,以后都是她挣钱的主力军。
“噢,姚先生就是圣手药王。”见众人神qíng或愕然或呆滞或茫然,李兮跟着解释了句,“我确实是陆王爷从北边带回来的,却不是你家二爷的什么美人儿,夫人认错人了。”
李兮jiāo待了这最后一句场面句,转身要走,乔夫人尖叫出声,“既然是李姑娘,那就是没错!是我疏忽了,这么些天也没接李姑娘进府,难怪李姑娘生气了。”
已经转过身的李兮呼的转身直视乔夫人,不等她说话,姜嬷嬷上前一步,一边曲膝见礼一边笑问道:“夫人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说我们姑娘是你们二爷养在外面的外室呢,还是说我们姑娘是你们二爷没来得及抬进府的小妾?”
第399章不该晕的
姜嬷嬷的话太赤果果了,乔夫人脸上闪过几分慌乱,众人鸦雀无声,今天这事儿,好象要闹大了。
“大夫人主持王府中馈十几年了,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说大夫人为人忠厚憨直,从来不敢自作主张,大夫人今天能当着众人的面说这些话,老奴想着,依大夫人的脾气为人,必定不是自作主张,必定是得了吩咐的,不知道大夫人是得了杨老太妃的吩咐,还是你们二爷托付了你?要不就是你们大爷?”
姜嬷嬷笑容谦和,声调恭敬,说出来的话却是步步紧*,“我们姑娘还没到太原城,大夫人就病了,我们姑娘的身份,大夫人不知道也有qíng可原,可你们老太妃是知道我们姑娘这身份儿的,若是老太妃吩咐的,老奴这就去找老太妃替我家姑娘讨个公道,就是拼个血溅三尺……”
姜嬷嬷作势要往东厅冲,乔夫人脸色雪白,“你要gān什么?这不关老祖宗的事!”
“不是老太妃,那就是陆王爷了!”乔夫人话音刚落,姜嬷嬷就紧盯了一句,“珍珠!去找陆王爷,问他!当初是不是他千求万求的求着我们姑娘到这太原府来,是不是许了什么待以国士,敌体相jiāo,我们姑娘刚到这太原府,他就敢食言而肥,生出要纳了姑娘的妄心了?他真当我们姑娘进了太原府就是他们梁王府砧板上的r,随他们拿捏,他们陆家随便出来一个阿猫阿狗就能欺负侮rǔ我们姑娘了?
珍珠,你听着!姑娘是菩萨心肠,心里眼里只有济世救人这一件事,从不跟小人计较,那你我就得维护好咱们姑娘,主rǔ臣死,姑娘被人欺rǔ,你我就是死,也得替姑娘讨个说法回来!你去!今儿这事,他陆家必得给姑娘一个jiāo待!”
姜嬷嬷这一翻话几乎就是一口气说出来的,爆炒豆子一般,偏又清晰无比、铿锵有力,字字句句送到众人耳朵里。
李兮听的心服口服外加佩服,这就是她那个便宜娘身边得力大尚宫的实力?太可怕了!
李兮举起袖子挡着脸,她那一脸的佩服、惊愕,以及瞪大的双眼实在没法控制,得赶紧盖上,不然让人看到了,她这个‘我们姑娘’就是在拆姜嬷嬷的台了。
珍珠气势汹汹直奔前院。
“姑娘,别难过,咱们走。”姜嬷嬷扶着李兮就往外走,乔夫人翻了个白眼,身子一软晕倒在地,隔了几个人,原本看戏不怕台子高的苏四小姐‘嘤’了一声,也软瘫在地,晕过去了。
姜嬷嬷搀着李兮,两人大步溜星,好在正厅离二门不远,两人一口气冲出来上了车,李兮长长的舒了口气,冲姜嬷嬷竖起大拇指,“嬷嬷,你太厉害了!”
她佩服的五体投地。
“照理说,这是主子们的事,没有我这个做奴婢开口的份儿,可那是大夫人,姑娘真跟她正面扛上了,以后还怎么见面?但凡这种时候,姑娘都不能出面,姑娘得做好人。”
李兮呛喷了,好吧,她只负责做好人!
“乔四的死,乔夫人怄在心里,时不时得发作,这心结也不知道能不能解开,我跟佚先生商量过好几回,佚先生那脾气……”
姜嬷嬷摇了摇头,李兮跟着叹了口气,她非常明白佚先生‘那脾气’,这种层面的隐忧,佚先生向来不肯多花jīng力,他的解决办法基本上就一个:杀掉。
“她有儿有女,又替公公守过孝,休是休不得了,义绝这条路肯定不通,要*死她,可是把她在家庙里关一辈子,这都容易,可是……”
李兮瞪着姜嬷嬷,心里一片惊涛骇làng,姜嬷嬷这脾气和佚先生‘那脾气’,没差什么!她一个治病救人的大夫,身边的人这盘算的都什么事儿啊!
“唉!”姜嬷嬷叹了口气,“等乔夫人两儿一女都不小了,这事瞒不过去,那三个孩子能不恨姑娘?所以,这条路行不通,我和先生商量了,最好的法子,就是让这位乔夫人显出蠢来,蠢到只能体体面面闲养着,可没想到她真这么蠢……都不用佚先生费心,她自己儿个先蹦出来了!倒省了心了。”
“我今天敢出来说这些话,也是因为那府里当家的几个,都知道姑娘的身份儿,照姑娘的身份儿,今天这事,我要是不出来,让姑娘自己说话,那才是失了礼,唉!”
姜嬷嬷有几分难过,“姑娘这身份儿……佚先生先前想过往外露一露,可又怕招来刺客,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万一有个好歹……只能委屈姑娘了。”
“不委屈不委屈!”李兮赶紧摆手,“一点也没委屈,回去我跟佚先生说,千万别往外露,我想活,还想活的舒服自在!”
“我知道,姑娘放心。”姜嬷嬷拍着李兮的手,笑着安慰她。
梁王府这一年的宴客在最热闹的时候散了,乔夫人被抬进去,苏四小姐被抬出来。
随嬷嬷恨的想掐死苏四小姐的心都有了,她不指望她能做到面不改色,至少别当场翻白眼晕过去吧?可她偏偏和乔夫人同时倒下了。
唉,这不是明明白白告诉大家,她苏四和这事脱不开gān系?那婆子口舌如刀,把乔氏摘的除了蠢没别的错,把所有的恶毒算计都推到了调唆她的那个人身上,偏偏四小姐当场晕过去,就这么默认了。
随嬷嬷跟在歪在软兜里嘤嘤哭泣的苏四小姐身后,顶着一堆目不斜视的贵妇们的瞩目,心如死灰。
玉华院里,佚先生笑的前仰后合,刚刚回到家的姚圣手斜着他。
“乔氏不蠢,苏家才真正的蠢!居然挑唆乔氏这只蠢货出头,那乔氏再蠢,也是陆二的嫂子,陆家长子长媳,陆二又不蠢,杨老太妃也不蠢,这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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