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之年,我没有君临天下的打算,小兮也没有。”陆离看了司马六少一眼,一脸的笑,“她和我对君临天下都没什么兴趣,难道你有君临天下的兴致?老司马相公肯定有让你君临天下的愿望,不过,你大约和小兮,和我一样没兴致。”
司马六少脸色好看些了,哼了一声,却没反驳。
“赤燕都城已破,军心焕散,很快就会溃不成军,你有什么打算?”两人走到开阔处,陆离声音很轻,司马六少眼睛微眯,“你应该知道,我很不喜欢你!”
“嗯!梁地已经是qiáng弩之末,朝廷尚有余力,司马家真要把这点余力都用在梁地吗?不惜让天下再次分崩离析?让司马一族撑成qiáng弩之末,面对灭族大祸?”
陆离看着司马六少,表qíng认真却淡然,仿佛在和司马六少谈诗论词。司马六少眯着眼睛,直直的盯着陆离,好半天,移开目光,甩着衣袖gān笑几声道:“司马一族灭不灭族关我什么事?老子跟你没话可说了!你们走吧!这天下是分崩还是离析……那得看老子的心qíng!”
☆、第471章坐成石像
回去相城,李兮不用再骑马,陆离带了辆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大车,油亮的桐木车子里面gān净清慡,李兮趴进车厢里,舒服的连声哼哼。
陆离也上了车,李兮趴在陆离腿上,仰头看着他问道:“你真没打算拦我?不是不知道?”
“你在相城外换马的时候,我不知道,不过,知道的时候,真要追,还是能追得上的。”陆离挪了挪,让李兮在他身上趴的舒服些。
“你真没打算拦我啊?”
“我能拦得住你吗?”
“也不能说拦不住,那得看你怎么劝我。”李兮挪了挪,稍稍侧过一些,看着陆离,陆离理着她鬓角散乱的头发,“告诉你司马睿受伤只是惑敌之策?”
陆离顿了顿,“司马睿是不是真受了伤,咱们没办法派人过去亲眼目睹,只能从朝廷大军一切如常,以及和京城的联络来往也没有变化等等来推断……”
“可是一切如常也有可能是故意的。”
“是。”陆离嘴角渗出笑意,李兮伸手揪住他的衣服,“你笑什么?笑我笨?我说的难道没有道理吗?要是我受了伤,我在司马那个位置上,肯定也要封锁消息,让大家一切照常,难道不是这样?”
“是!”陆离被李兮揪的往下俯身,“换了我也会这样!”
“那就是了,万一呢?我也知道**成可能是假的,可万一呢?万一是真的,我没去,司马死了,那怎么办?”
“你看,我就算告诉你司马睿受伤是假的,也拦不住你,是不是?”陆离俯下身,顺势在李兮脸颊上亲了下。
“我是大夫!”李兮咬牙叫了句,话音刚落,又一口气泄下来,“唉,我除了缺心眼,心还不够狠!你们这些人,说是算无遗策,其实也是一种赌,赌自己猜对了没有,可万一猜错了呢?象这件事,猜对了皆大欢喜,可万一猜错了,就是司马一条命!我没法狠下心来赌你肯定没猜错。”
“我知道,你对所有人都心怀慈悲,除了对自己,还有我,你看看你,腿上都磨破了吧?”陆离手伸到李兮大腿上,想抚下去,却又不敢,心疼的连叹了几口气。
“我对你怎么不慈悲了?天底下没有比你更重要的人了!”
“你只想着万一司马受伤是真,你想过自己这一趟危机重重、九死一生了没有?”陆离伸手揪着李兮的耳朵,“你拿自己的安危不当事,不就是对我残忍?你要是有个万一,我还活不活?”
“我这不是好好儿的么!”李兮心里一暖,伸手搂住陆离的胳膊,“那我下次不敢了好不好?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我先问你,你说能去我再去,行了吧?咱们不说这个了。”
李兮心虚的赶紧转话题,“你们出去说什么了?谈好了?咱们不会和朝廷再打起来吧?”
“应该不会,”陆离眼底浮起层忧虑,司马睿看起来比去年在京城时偏激了许多,一个不理智冲动偏激的司马睿,他不敢判断他会怎么做。
“那就好!”李兮长长舒了口气,抱着陆离的胳膊挪了挪,打了个呵欠,“到相城得走一两天吧?我困得很,唉!可算能好好睡一觉了,昨天在司马那里,你不在,我睡着了也得睁半只眼,没睡好……”
李兮的话越来越含糊粘连,话没说完,就抱着陆离的胳膊,趴在他身上睡着了。
陆离低头看着她,等她睡沉了,轻轻抽出胳膊,给她盖好被子,掀起条帘子fèng,吩咐稳着些,靠着车厢看起来了线报。
日落月升,帐蓬里,司马睿坐的象块石像,伴月蹲在净房帘子后,一只手将帘子掀起条fèng,一只手托着腮,愁眉苦脸。
六少爷这得坐到什么时候?人家都该到家了……不会就这么坐化了吧?咦!天都黑了,灯,要不要点?得点上,要不然黑灯瞎火的,六少爷倒无所谓,他眼珠都不动了,可不点灯,他就看不到六少爷了……
伴月站起来,站到一半扑通一声摔到了地上,他蹲的时间太长太专心,两条腿麻的全无知觉,伴月伸着两条腿坐在地上,一只手按在一条腿上,龇牙咧嘴的揉。
他这腿都麻了,六少爷还不得僵了?唉,六少爷也真是的,人家都走了……
伴月好不容易揉好了腿,双手撑地站起来,一只手撑着沐桶走了几步,这才绕到帅蓬前,掀帘进去,将长案旁高高架起的十二头烛台上的蜡烛全部点着,扭头看了眼他家六少爷,将落地烛台挪到了司马睿旁边。
仿佛是被烛光灼了眼,或者是蜡烛里那股子馥郁的清香唤醒了他,司马睿眼皮动了动,眼珠慢慢转了下,看着烛火,眼皮猛跳了跳,“她走了一天了!”
“是,该到家了!”伴月急忙接话,六少爷醒了!
司马睿双手动了动,按在炕几上,也许是想站起来,手一软,人往后仰倒在榻上。
“少爷!”
“出去!”司马睿躺在榻上,仰头看着帐蓬顶。
他和他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想说什么?他比他站在更高,比他更加超凡脱俗?
他想告诉他什么?告诉他他配不上李姑娘,只有他陆离能配得上?
呸!
李姑娘的愿望……一个女儿家……他说她先是他的伙伴……
司马睿脑子里又和这一天一样,纷乱如麻,越理越乱,他知道他想说什么,在他面前,他陆离居高临下……和李姑娘站在一起,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司马睿浑身酸涩僵硬的和他的心一样,
他决不能容忍陆离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总有一天,他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李兮是被陆离抱下车子的,窝在陆离怀里,她懒得醒,等她睡足睡好睡醒时,帐蓬上那只小小的dòng窗里,已经透进了黎明的曙光。
隔着几层厚厚的帷幔,另一面的陆离正在发号施令,那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李兮凝神细听,陆离要和谁打仗了?
☆、第472章默契言和
陆离和司马睿的突然联手出乎几乎所有人的意料,特别是赤燕,战局一夜之间急转直下,平远地陆勇部横冲直下,赤燕没几天就分崩离析,成了昨日huáng花。
陆离和司马睿联手的那一战极其惨烈,李兮坐在被团团围在中间的大车上,从车窗看出去,眼睛所及,都是一团肃杀的梁王府亲卫,她看不到血ròu横飞的战场,可不远处传来的怒吼惨叫,叠加的太多,厚沉若压顶的乌云,夹杂在中间的刀枪的尖锐碰撞声,犹如刺破乌云的闪电,浓烈的血腥味让李兮有一种置身血池的感觉。
和这一战相比,前几天的平远城之战简直称得上美好。
陆离和司马睿以晋州路最西端的沈河为界,各自扫dàng赤燕残部,从这一战起,梁地就正式无冕而立,对朝廷,就只有每年例行的朝贺了。
和陆离的突然联手让司马睿站到了风口làng尖,朝廷官员分成了两派,一派力挺司马睿,认为他和陆离的联手英明果断,高瞻远瞩,要不是联手,要么和赤燕之战会陷入胶着,要么,就是接着和梁地掀起绵长的战事,进而让日渐恢复的北戎收了渔翁之利,另一派,则痛骂司马睿联手陆离背叛朝廷,出卖国土,梁地微末之地,朝廷本可以一统天下的。
一向温和的司马睿风向突转,用几乎算得上bào厉的手段将反对他的朝臣或杀或贬,清肃一空。
老司马相公极其gān脆的撒开手,搬到城外静心修养,养花弄猫,不问世事。
赤燕初定,陆梁栋护送父亲陆勇回太原府养伤,李兮却和陆离从沈河最南边那片最惨烈的战场起,李兮救治伤兵,以及受战事波及的受伤的百姓,掩埋尸体,清理战场,陆离则亲自过问政务民事,和李兮窄窄一河之隔的司马睿在战事刚刚结束,让伴月送了枚自己的小章给李兮,星夜赶回了京城。
李兮捏着那枚通体玉润的田huáng印章,皱了半天眉头,径直去找佚先生,佚先生接过印章,用指肚摸了摸,啧啧出声,“这章……”话没说完,佚先生神qíng一僵,呆了片刻,长长叹了口气,“我有点明白你祖父为什么能收拢那么多英雄豪杰死心塌地替他卖命了。”
“嗯?”李兮错愕,这是从哪儿跳到哪儿了?
“知道他为什么要送这枚印章给你?”佚先生托着印章抛来抛去,李兮斜着他,她要是想明白了,还要找他?
“那你知道这枚印章是什么?”
“是印章!”李兮堵了他一句。
“也没说错,你平时不看公文,不懂这个也不算什么,你家陆离也有这样一枚印章,行正式公文用官印,不是正式的公文,却又是有关公事的jiāo待、嘱咐等等,就用这样的私章,真要说起来,这枚印章,比司马睿的公章更加有用。”佚先生摸着印章上的刻字,慢吞吞的解释。
李兮听的眨眼,他把比公章更加重要的私印让伴月送给了她……
“这意思就是,他把沈河那一边的大军,托付给你了。”
李兮一口气呛红了脸。
“唉!你空跑这一趟,竟有这么大的用处,生生把司马睿这颗心捏进了手心,这样的事,你祖父也gān过,这一条,我确实比不过他,连你也比不过,你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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