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从鼻腔里“哼”了一声,道:“有句话叫祸害遗千年,我当然没那么容易就死掉。有没有失望啊?”人有投缘之说,她是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朱长生这个人的,总觉得这个人心眼太多,笑得特别虚伪。他自以为面面俱到,其实她光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了,他不但不喜欢她,还有点瞧不起她挑剔她,觉得她是白痴,配不上宇文初。凭什么啊?不过是个王府总管而已,以后都要在她手下讨生活的,gān嘛要给他好脸色看。
朱长生有点笑不出来,gān巴巴地道:“王妃真是爱说笑。”
明珠笑道:“是呢,朱总管说得很对啊,我就是爱说笑,所以和你开个玩笑什么的,你可别在意。”
“不会,不会,王妃和小人开玩笑,那可是小人的福气呢。望月轩到了,您请!”朱长生疾行两步,走到肩舆面前恭敬地要扶明珠下来。
谁要你扶,别弄脏了我的手。明珠微一错身,将手搭到素兰手上,笑道:“望月轩是个好地方啊。”
望月轩地势开阔,房后种了紫竹,房前则是一弯清浅的溪流蜿蜒而过,水中彩石多趣,红黑二色的肥胖锦鲤摇尾悠闲游过,溪边翠嫩的水糙随波逐流,十分爱人。明珠且行且赏,笑道:“这条溪水就是从北苑穿过的那一条么?”
做了那种骄横霸道之事也没怎么样,也不知殿下究竟是喜欢太过不愿追究呢,还是碍于傅氏qiáng权所以要忍,又或者是因为她刚好中毒不好追究。但看她刚才这模样,自己在她面前是绝然讨不了好的,就不知什么时候才发作,朱长生忖度片刻,刻意讨好道:“王妃真是聪慧,正是那一条溪水。”
明珠瞥他一眼,不冷不热地道:“原来在朱总管的眼里,这便算是聪慧了。”
朱长生碰了个软钉子,暗道晦气,脸上却半点不显,笑得越发讨喜:“王妃这边请,这里景色最好。殿下日常累了也会在这里歇息呢。”
明珠进了屋子,左右打量,见装饰古朴雅致,特别是窗前一张藤制摇椅看上去格外舒适,便过去舒舒服服地躺下晃了几下。见朱长生腆着脸要上来废话,gān脆赶他走:“不是说要去请殿下的?还不快去?”
朱长生忙陪着笑退了出去,素兰隔窗看着他肥厚的背影,不赞同地道:“王妃何故去招惹他?到底是外总管,是殿下身边最得力信任的人之一,就算是他不怎么样,也不用做得这么明显。”
明珠冷哼:“他不待见我,我却要去讨好他?笑话!他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你们脸嫩,有些话也不好说,我和他理论,又丢了我的身份。这次回去,记得提醒我和夫人要个特别老成厉害的嬷嬷来,留着以后专门对付他。”
她这样的身份,按理是一定会有老成的嬷嬷陪嫁的,但她吃够了rǔ母耿嬷嬷的大亏,不喜欢有个老嬷嬷压在头上指手画脚,所以虽然照例陪嫁了四位嬷嬷,却都是些xingqíng温和持重并有一技之长的,平时只能做些管理调教丫头,熬制补药羹汤,里外传话之类的琐事。现在看这样子,还是必须要个有头脸、为人厉害又舍得豁出去的老嬷嬷来压着才行。
朱长生出了望月轩,先狠狠地擦了一把汗,yīn沉着脸示意随行的小厮鹊儿:“傅相府来了人,我先去把人一起带过来候着,免得王爷和王妃要寻人问话还要等。你去刑房通传给殿下知道,就说王妃在望月轩等着的。”
鹊儿很是迟疑:“不然总管去见王爷吧,小的去请相府的人。”英王府有三个地方戒备森严,一是宇文初和明珠的住处迎晖堂,二是宇文初的书房听雪楼,三就是这刑房。刑房涉及的秘密和血腥太多,重重把守,英王府中众人分工明确,就算是朱长生也不敢随便往里头去,有事都要在外头使专人通传,自己一个毛头小子多大的脸面呢,只怕外围都进不去。这分工看着很周到,实际上问题很大嘛。万一两个主子为此撕扯起来,朱长生是老人又有太妃娘娘撑腰,倒霉的就是自己这只小虾。
朱长生给鹊儿气得笑了,先用力拍了他的头一巴掌:“你小子翅膀硬了啊,敢教我怎么做事?”
第174章làng淘沙
鹊儿不服气地犟着脖子,朱长生看得生气,本想再不客气地给他一顿排头吃,但想到这人好歹是敬松推荐来的,做得太过招惹了敬松也不太好,便只一味哄骗:“你哪里知道,那是傅相府有头脸的管事,我不亲自去难免怠慢,本就该回门,现在还没动静,怕他回去乱说,误了殿下的大事。”
他今天还就是晾定傅明珠了!也不多晾,就晾个几盏茶的功夫,且看傅明珠有没有那个耐心等下去了,最好闹起来直接冲到刑房去才好。想必殿下就是再喜欢她,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失了面子也高兴不到哪里去。朱长生作势道:“我是想,敬松典军今日是跟在殿下身边伺候的,别人去不行,你去却一定行的。”
鹊儿想了一会儿,老老实实地应下,往刑房去了。
朱长生眼看着他去了,笑得眉眼眯成了一条细fèng。大的动作他不敢有,小打小闹的他还是有点办法的。再好的qíng分,也禁不住一点一点的磨不是?因着仆从捣鬼使劲害得两口子夫妻生怨的事qíng,他见得多了。
“大làng淘沙几多金……”朱长生哼着唱着,慢慢地往前方去了。
望月轩中设得有书架,散放着几本诗词闲书,明珠随手抓了几本堆在怀里翻。眼看着日头高起,升到天空正中,宇文初还不见来,素兰几个有些急了:“会不会是殿下生气,不肯来?要不,王妃亲自过去走一趟吧。”
“不急。不是说那个地方不好去的?我去了不让我进,岂不是自己打脸找没趣?且我病着,就该他来看我。”就算是要扯皮,也要找合适的机会啊,明珠问道:“我们进来多久了?”
素梅看看日影,答道:“快半个时辰了。”不管回门不回门的,把人晾这么久,若说不是生气那真没人信。
“一定不是殿下的缘故。”素兰最是聪慧,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便低声咒骂朱长生:“朱长生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王妃不敬,耍这些花样!王妃,一定不能轻饶了他!”
明珠挑挑眉,气定神闲的道:“急什么?自作孽不可活,自会有他受的一日。他既然敢晾我,便是作了十二分的周全准备,更有若gān正当的理由,轻易就能开脱出去。殿下说过会处理,我们安静等着殿下过来吧。”这事儿和宇文初去北苑不同,所以她要一直等到宇文初想起她来为止。宇文初的xing子是绝不能容忍朱长生在他面前这样再三耍花样的。
素梅看一眼茶水:“茶水都淡了,奴婢去给王妃换新茶来。”
“不,我就乐意喝这样的。”明珠没猜错,没多久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和通传声:“殿下来了。”
明珠将书随意往躺椅上一扔,快步上前去接宇文初,礼行得十分端正到位,语气也很是收敛:“给殿下请安。”
宇文初板着脸拉她起来:“既然病着,不好好在chuáng上躺着,还到处乱跑!”转眼看见藤椅上胡乱丢着的一堆书,脸皮就抽搐了几下,忍了又忍,勾起唇角皮笑ròu不笑地道:“王妃什么时候如此好学了?我这几本书,还是先帝赐的呢,我向来十分爱惜,舍不得看。就算是要看也一定要净手才敢看。”
明珠见状就知道他嫌她不爱惜书而不高兴了,连忙笑眯眯地走过去推开打算收拾书本的素锦,亲自将书收起来再仔细抚平书页书皮,端端正正、整整齐齐地码在书架上,巧笑嫣然地道:“真是委屈这几本书啦,都怪我,看到殿下进来就高兴得忘了。先帝爷莫怪,我给您赔礼了。”说着双手合十,对着那几本书作了两下揖。
这个虚伪的女人!宇文初眼角抽了抽,往藤椅上一坐,也不问明珠在这里等了多久,也不问她要gān嘛,就和她耗着。
明珠也不急,持了茶壶亲自给他倒茶,十分贤惠地道:“水温刚好,殿下解解渴。”
宇文初忙了半日也渴了,默默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寡淡的茶水才一入口,眉毛便皱了起来,一脸的嫌弃:“英王府没有茶么?要你这么省。”
“这茶怎么啦?”明珠毫不脸红地端起他喝过的茶轻啜一口,随即恍然大悟:“不是茶不好,而是泡得久了,淡味了。”又大言不惭地道:“看书看得入迷了,居然没发现茶不好喝了。”
宇文初瞅了她一眼,道:“不用装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朱长生这个狗奴活腻了想找死么?你还委婉上了。”
“殿下真是太英明了!我是想找您告状来着,却又怕您还生我的气,只好借着茶水委婉一下。”明珠示意素兰等人退下去,揪住宇文初的袖子小声赔笑道:“我错了。”
宇文初板着脸不理她,她便再往下抓住他的胳膊蹭了蹭,满意地察觉到手中的胳膊僵硬了几分,笑容越发明媚讨喜,拖长声音道:“我错了。真的错了~”
这女人还真是功利,真是做得出来,可他偏就动心了。宇文初暗暗鄙视了自己一回,板着脸无qíng地推开明珠的手往外走。明珠摸摸鼻子,本着成功的人都是有恒心有毅力、心胸格外宽广、不和小人计较的信念,不达目的不罢休,厚着脸皮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不时又扯扯他的袖子,小声念叨:“我不知道你守了我那么久,好辛苦的。”
“你累不累啊?”
“殿下今天这身衣服很好看,不,不是衣服好看,而是殿下好看。太妃娘娘真了不起啊,把殿下生得这样整齐美貌,聪明英武,器宇不凡,让人见之倾心,再难相忘。”
胡言乱语!宇文初忍笑忍得辛苦:“我以为你都不懂得体贴人的,既然知道我辛苦,我累,那你以后还要无事生非么?”
哪里是她无事生非?她是真心的啊!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明珠长叹一口气,耷拉着脸摇头:“我保证你辛苦和累的时候再不和你置气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是我心里难受心疼不舒服,我也一定会忍着,绝不喊痛!”
第175章伤人伤己
算了,她新婚就中了毒,还险些丢了命,自己心里内疚也是正常的,多多宽让她一点也不会怎样,不过是些小毛病罢了。这样鲜活地站在他面前耍着小心眼,总比躺在chuáng上一动不动地好很多。她身上那些坏毛病,一点一点地纠正吧,也不急在这时候,bī急了反倒让她对着来,那就更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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