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打了个寒颤。九条金龙护体啊,寻常毒物刀枪都不能伤到他……这传得神乎其乎的,是要害人啊。就算是能参与建弩试弩的人都是信得过的死士和心腹,这样也太过了。这个宇文初,和她以为的那个宇文初,越来越不一样了。
明珠担忧地看向远处,宇文初和傅明正已经走到山崖下了,两个人兴致勃勃地在那里看看戳戳,互相jiāo流了几句便折身走了回来,一路都在低声说笑,宇文初甚至还亲昵地拍了拍傅明正的肩头。就算是隔了那么远,她也能看清楚宇文初脸上那种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表qíng,而傅明正也很是愉悦。
第339章闯入
晚饭很简单,但是很美味,是从山里现套来的兔子和野jī,这个季节的野兔又肥又壮,红烧或是熏烤了都很美味,野jī和山蘑放在一起扔在土砂罐里炖汤,再撒上几颗盐粒,又鲜又美,另外再凉拌一盘工匠们自己种的萝卜秧子,搭几个在炉灰里煨得又软又香又甜的红薯,不要让人吃太饱。
身边没有伺膳嬷嬷板着棺材脸影响食yù,也没有糟心的事来堵心,明珠吃得兴高采烈的,难得还没忘了身为此间唯一女xing的自觉xing,时不时地给宇文初和傅明正布一下菜,倒一下酒。
那两个人弄了一壶美酒对坐着,你一杯,我一杯的,说的话并不多,就事论事地在说chuáng弩的现在和未来,例如chuáng弩实验时弄出来的巨大声响会不会被周围的猎户山民什么的给听去再报官,要怎样才能防患于未然之类的;又或者说这样威力十足的chuáng弩一旦上了战场威力会如何,又适合在什么样的环境和地势下cao作攻敌等等。
两个人说得高兴,就将筷子沾了酒水在桌上画起来,推演边境的各座城池在战争状态下的qíng景。明珠先前听着还觉得有点意思,听到后面就开始无聊了,gān脆托着腮四处打量他们居住的这个房子。
房子是新建起来的,简单的用石头和泥浆砌成墙体,再抹了一层石灰,房梁上的木头茬子都还是白的,chuáng也很简陋,但因为铺陈了他们自己带来的卧具就显得没那么一穷二白的。此外这屋子里最体面的大概是那两个锃亮的铜盆和上了红漆的衣架了。
窗上糊的也不是银纱,而是最普通的白棉纸,有点厚,采光不太好,上面还破了个大dòng,晚上飞虫一定会从这里飞进来,得让魏天德想办法塞一塞……等等,明珠飞快地站起来,走到破dòng旁边去看,只见不远处的糙堆旁蹲着个人,耷拉着两只手在泥地上捡石子玩,眼巴巴地看着她这个方向,看见了她,就讨好地朝她招手,恨不得尾巴都摇起来了。
明珠忍不住笑了起来,回头问宇文初:“殿下,我给半剪求个qíng,赏他一壶我们带来的酒吧。”
宇文初顺着她的目光往外一看,也笑了,十分大方地吩咐魏天德道:“叫他进来,我赏他酒喝。”
半剪得了信,屁颠屁颠地跑进来,未曾行礼鼻孔就先翕动了几下,行完礼就眼巴巴地看着宇文初笑。
“你很不错。这里有规矩,是不许人随便喝酒的,为的是怕酒后生事误事,你可懂?”宇文初对着半剪态度总是很好。
“小人自是知道的。”半剪有些不好意思地瞟了眼明珠:“但小人自来极有酒品,从来不曾误过事……”
明珠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这话哄别人大概还行,哄宇文初那算是找错地方了,如若不是他贪杯误事,宇文初哪儿能这么容易就参与到chuáng弩的制造里来!
半剪听见她嗤笑,脸红了红,老老实实地道:“除了有一次,王妃借了图纸给我看,却被贼人设计拿酒做了圈套引我入彀丢了图纸,但这是意外,不是谁都有那个贼人这般无耻的,就连一张残图他都看得上!这得有多穷,多丧心病狂啊……”想到自己就是因为这个,从此沦为明珠的奴仆,一时痛心疾首:“要是给我知道他是谁,我非得让他尝尝这给傅大姑奶奶为奴为仆的滋味儿。”
明珠和傅明正知道真相,忍笑忍得肚子疼,听到这里,明珠不gān了:“给我为奴为仆委屈你了啊?”
半剪一缩脖子,小声道:“我儿子不做奴仆的。”
偏宇文初这个罪魁祸首,不但面不改色地听完半剪的各种贬义词形容词,还能若无其事地含笑道:“以后谨记教训就是了。好好gān,本王一定让你的儿孙有个好前途。”叫魏天德赏了他酒,又将桌上的菜肴赏了些给他。
半剪磕头谢过,喜滋滋地捧了酒和ròu要出去吃,宇文初又叫魏天德:“给他在那边添个桌,让他就在这里吃。不然大家都没得酒喝,只有他一个人在喝,总也不太好。”说完继续和傅明正两个人推演。
半剪听着听着就忘了喝酒,呆呆地看着某一处墙壁发呆,明珠无聊,忍不住喊他一声:“在想什么?”
半剪回头看着她,眼睛亮晶晶地小声道:“王妃,你上次吩咐我的事qíng,我都做好了,改个时候给你看。”
“好啊,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去找你。”明珠和他快速约定了时间,再转过头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地听宇文初和傅明正说话。
半剪这些日子都跟着这些军中硬汉一起生活,进步不少,自控力也比从前qiáng得多,喝完壶里的酒,吃完饭菜就行礼退下去了。
傅明正也跟着站起身来,准备告辞:“天色不早,我该告辞了。”
“我送四舅兄。”宇文初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号角的低鸣声。接着鸣镝穿透高空的刺耳声也随之而来。
屋内只安静了片刻,宇文初就反应过来了,语气急促地安排下去:“四舅兄留在这里照顾明珠,我出去看看。”说完人已经跑出了房门。
“是出事了吗?”明珠跳了起来,傅明正chuī灭了灯,走到窗前透过那个dòng往外看:“应该是有人闯进来了。半剪刚从这里出去,他是独自一人,很危险,断然不能落入别人手里的。”
明珠跟着凑过去看,但是纸dòng太小,根本不够看,她就又gān脆利落地在窗纸上破了个dòng,趴在那里看。
此时天色刚刚黑下来,外面的军士有人在吃饭吃ròu猜拳,有人在河边洗冷水澡,正是人心最涣散放松的时候,但就是这样,也没把人给打乱了。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有很多的人聚集起来,然后是低声报数,再分成几队人马朝着不同的方向去了,其中有一队就是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来的。
明珠知道这是宇文初派来保护她和傅明正的,她努力睁大眼睛,想从影影绰绰的人群中找到宇文初的身影,然而总是看不到他在哪里。
第340章训四哥
“别làng费功夫了,你找不到他。”傅明正知道明珠在找什么,毫不容qíng地泼了她一桶凉水:“他是主帅,最为要紧,若是让你这样的傻子都轻易找到了他,那些闯进来的人还不随时灭了他。”
“他们敢啊?”明珠立即道:“他可是堂堂亲王,谁敢这样明目张胆?”
“真的不敢吗?”就算是看不见傅明正的神qíng,明珠也能听出他话里的讥诮之意:“一段日子不见,刚灵透些的脑子就又开始犯蠢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在外头未必就敢,在这里呢?弄死了他咱们也只能另外找个过得去的理由遮掩。不然不独是你要受牵连,就连宫里的太妃大概也要bī得自尽。”
因为他们在做的事qíng等同于谋逆。
明珠自然是明白巨型chuáng弩这样的大杀器落在私人手里意味着什么,她突然想起了宇文初的“九条金龙护体”的传言,她有点明白什么了。太皇太后要扶持的人是宇文复,宇文初却有另外的想法,那么她和傅氏该怎么办?她抓住傅明正的胳膊,紧张得声音都是抖的:“四哥,他为什么要跟着我们卷进来?你说他一个亲王,若是要为家国考虑,那就该告我们谋逆;既然没有,他是想得到什么好处?”
傅明正毫不留qíng地把她的手给掰开了,冷哼道:“傅明珠,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真的不懂?好好用你那个脑子想一想!”
明珠眨眨眼:“我真的不懂。四哥教我。”
傅明正冷笑起来,转过身来对着她:“别在我面前耍你那点少得可怜的心眼儿!你已经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了,不肯自己说出来,是生怕自己说错了话,反倒引得父亲和兄长对他不利。非得问我,也是想要通过我,问家里的真实态度是什么。还和我耍上心眼了,你可真能!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歹人不学好!”
明珠被他劈头盖脸的狠骂了这几句,眼圈忍不住就红了,又难堪又内疚还很纠结委屈,他说的都是事实,但是她不这样要她怎么做!这些人做什么都不和她jiāo底的,这会儿又来骂她!
索xing使劲推了傅明正一把,怒道:“你说的都对!不然我要怎么办?明白地说,他要谋逆了,你们帮不帮他?还是要弄死他以绝后患?你要怎么回答我?帮,家里那么多人,这不是小事!不帮,弄死他,你当着我说得出来?
你们什么都不告诉我,不就是怕我担心吗?我是在耍心眼,但也是不想你们为难,给彼此留余地!家里若是不想帮,你直接就找个借口打发我,若是一条心,你大可明白回答我。不管我说什么你都是讥讽嘲讽打击,到底想要怎么样啊?我知道你真心对我好,但并不是好话都得用这种方式说出来的!会伤人!我也有心的,好啵?”
明珠说完,怒气冲冲转身就走。本想很是潇洒利落地离开,怎奈看不清楚室内布局,生怕被绊着,只好噘着嘴摸索着往前。
傅明正似乎是被她吼懵了,端然站了许久才深吸了一口气:“你刚才在教训我?”
“是!就是在教训你!别和我说话!包子被bī急了也会咬人的!”明珠还很生气,若不是怕两个人的对话给外头的人听见了,她非得好好收拾傅明正一回不可。
傅明正反倒轻笑了一声,语气和蔼地道:“包子,过来。”
明珠不理他:“不来!”
“那我走了啊。”傅明正作势要走。
“要走就走,啰嗦什么?”虽然知道他看不见,明珠还是送了他一个白眼,小声道:“真正要走的人是不会反复说自己要走的,直接走不就得了?这才叫装腔作势!”
傅明正被她说得无言以对,带了几分无奈地道:“好吧,四哥给你道歉,四哥说错话了。四哥是在担心,闯进来的人不知道是谁,会不会给家里带来大麻烦,所以肝火旺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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