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ǔ娘的声音听上去又尖利又着急:“砍脑壳的guī儿子,胡说八道什么?这种话都敢乱传,就不怕掉脑袋?”
洒扫太监:“我哪里胡说了?这种事是乱说得的?若不是你救过我的命,我才不会好心和你说这个呢。信不信由你!别死到临头才悔不当初。”
rǔ娘当了真:“你从哪里听说的?”
“嘘……”洒扫太监突然噤了声,宇文复赶紧藏到帐幔后面去,只留了一条细fèng从中偷看,只见洒扫太监走出来左右张望了一番,又折回去,压低了声音道:“那天我在扫地,看到角落里有一窝蚂蚁,你知道,太皇太后最讨厌的就是这东西了,我当然要把它连窝端了。我正蹲在那里弄蚂蚁呢,就看见英王和英王妃走了过来。”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英王妃和英王爷说,太皇太后病得不轻,是她亲眼看到的。约莫就是月前的事吧,就是荣总管没了的那几天。”
宇文复的脑子里顿时一片混乱。那几天的qíng形历历在目,他想起来还很后怕,因为太皇太后带着他上了朝,所以他差点被宇文白给杀了。还是六皇叔出手救了他,夜里明珠表姑又来照顾他,他都记qíng的,可是他们说,太皇太后就要死了?
如果皇祖母没了,他和母妃,还有其他的弟弟妹妹都将要活不成了!宇文复被这个可怕的消息吓得全身冰凉,他愣了一会儿,转过身疯狂地朝着正殿奔去。
听见响动,库房里的洒扫太监和rǔ娘都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谁在那里?”
“是郡王。”rǔ娘看清楚了宇文复的背影,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十分担心:“要坏事!他不会是听到我们的话了吧?”
第366章牛角尖
洒扫太监的眼睛里闪过一道jīng光,袖着双手淡淡地道:“就算是听见了也不怕,他不会乱说的。郡王爷聪明着呢。”
那倒也是,不然也不会被太皇太后给挑出来。rǔ娘把担忧按下去,继续追问洒扫太监:“能不能说得详细点啊,太皇太后这病能治好吗?”
洒扫太监道:“谁知道啊,也许是好不了啦,紧着些,想想出路吧。”
rǔ娘心事重重地扶着门框,低声嘀咕:“这可怎么办才好呢。还以为jiāo了好运,谁知道转眼又要大祸临头了。我可怜的思恩郡王,怎么就这样命苦呢?”
宇文复一口气冲到正殿外,桑葚见他来了就迎上去笑道:“殿下从哪里来?”
宇文复不管她,绕过她直接往正殿里冲,桑葚急了,连忙去拦他:“殿下,让奴婢为您通传如何?”
殿内太皇太后已经听到声响,出声问道:“怎么回事啊?”
宇文复大喊一声:“皇祖母!”
慕姑姑走过来一看究竟,见宇文复满脸通红,眼睛里含着眼泪,神qíng惶恐忧伤,不由皱了眉头:“殿下这是怎么了?”
宇文复垂着眼不出声,眼泪沉甸甸地挂在眼眶旁,差点就要掉下来。
慕姑姑叹了口气,牵着他往里走,小声道:“太皇太后身子疲乏,很累,殿下尽量不要吵着她,但若是受了委屈,也别瞒着。”
太皇太后原本坐在书案后批奏折,见宇文复进来就把笔放下朝他招手:“到皇祖母这里来,让皇祖母看看怎么了,哟,谁惹我们复儿不高兴了啊?是你母妃不在宫里,你没找着人?”
宇文复一头扎到她怀里,紧紧抱住她的腰,哽咽着道:“皇祖母,您没有生病的是不是?”
太皇太后惊愕地收了笑意,和慕姑姑对视一眼,抓住宇文复的肩头让他脸对着她,严厉地道:“你说什么?”
宇文复有点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他们说您得了重病,不是真的,是假的,是不是?”
太皇太后察觉到他的惊恐,放柔了神qíng,轻声道:“你听谁说的啊。”
rǔ娘他们。宇文复将要脱口而出,转瞬又忍了回去,他知道一旦说出rǔ娘来,rǔ娘就活不成了,他不忍。然而已经开了口,必须要把这传言的源头供出来,那是该怎么说呢?他开始后悔自己不该这么冲动。
可是他真的怕,比从前还要怕,他很清楚,经过皇祖母的亲自教养,皇祖母一旦死去,他就是下一个死去的人。他再怎么年少老成,也不过是个9岁的孩子而已,死亡面前难免失了分寸。
太皇太后迟迟得不到他的回答,有些不耐烦了,提高声音道:“让人去把韩氏叫来!”
韩氏就是宇文复的rǔ娘。rǔ娘没见过什么世面,胆子也小,只怕见了太皇太后就会什么都倒出来,当然也就再不能活了。
宇文复脱口而出:“是表姑。”太皇太后最宠爱的人就是明珠表姑,所以就算是明珠表姑做错了事qíng,太皇太后也不至于会把明珠表姑怎么样,最多就是生生气而已。但这气,也不会生太久的,明珠表姑那么会哄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凶狠地瞪着他,高声道:“你在说什么?!”
“是明珠表姑!我听见她和六皇叔说的!”宇文复忍不住大口大口的喘气,睁大眼睛害怕地看着太皇太后,恐惧就像黑暗一样笼罩下来,让他全身僵硬,几乎不能动弹。他怕太皇太后不信他的话,轻易戳穿了他的谎言,对他失望,再杀了rǔ娘。
“胡说八道!”太皇太后扬起手来,狠狠打了宇文复一巴掌,她红着眼睛看向慕姑姑:“反了!反了!一个个都不学好!”
宇文复被打得匍匐倒地,他不敢再出声,小声地呜咽起来。
慕姑姑连忙扶着太皇太后,轻声劝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小孩子的话做不得数。”
宇文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爬过去紧紧抱住太皇太后的腿,仰起头泪眼模糊地道:“皇祖母不要生气,孙儿错了,孙儿害怕,好怕,我不要您死,不要!求求你,不要生病,不要死。”
太皇太后的眼泪差点就流了出来,拼命忍住了,她紧紧抓住宇文复的肩头,手上青筋bào起,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你放心,皇祖母死不了!”
宇文复被她抓得生疼,哭得更大声了,慕姑姑一点点地把太皇太后的手掰开,示意宇文复:“殿下先回去吧。”又叫紧张地站在殿门前张望的桑葚:“把殿下带回后殿去,好生伺候。”
桑葚忙上前把宇文复连扶带拉地拖了下去。
太皇太后垂了头,呆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慕姑姑担忧地道:“娘娘?”
太皇太后抬起头来看着她,轻声道:“阿觞,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慕姑姑连忙道:“这两天英王和英王妃并没有进来。”言下之意是说,若宇文复真是从明珠那里听来的,就不该等到现在才爆发出来,而该是在明珠前几天入宫时就爆发出来。所以这中间,必然有诈。
太皇太后唇边露出一丝古怪的微笑,轻声道:“明珠,她长大了,不再是我怀里的小珠珠了。她有孕了也不肯告诉我,那么她把我生病的事qíng告诉英王又算得什么呢?”
越是在意的人,越是容易被伤害,越是不容易被原谅,慕姑姑打了个激灵,忙劝道:“不会的,姑娘她从小都是很孝顺心疼您的,您的话她从来就没有不听的,您看上次昭阳宫太后娘娘过来诈她,她冒着那么大的风险也要护着您。”
太皇太后不想听:“谁说她从来没有违背过我的话啊?当初她不就是非得拗着要嫁给老九吗?”
身体不好处境艰难的人最容易钻牛角尖,只肯相信自己信的,别人说什么都不信,慕姑姑急得满头大汗,太皇太后若是再和英王妃发生误会,可不是什么好事!
第367章韩氏之死
“你别劝我了。这孩子心软,容易犯糊涂也是有的。”太皇太后垂下眼,轻声道:“去看看刚才思恩郡王都和谁接触了。”
她没那么糊涂,慕姑姑想得到的蹊跷之处她也能想得到,别人想要挑唆也是有的。
慕姑姑松了一口气,很快就把qíng况报了上来。思恩郡王宇文复常日去的地方就是那么几个,学堂,长信宫,偶尔会去看看他母亲丽太妃,接触的人也很简单,左不过是那几个人。rǔ娘韩氏很快就被揪了出来。
韩氏自知犯了口舌之禁,害怕得眼泪长流,一个劲儿地拼命磕头,磕得鲜血淋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还请太皇太后看在奴婢奶大思恩郡王的份儿上饶了奴婢这一遭。”
宇文复没想到自己始终保不住rǔ娘,他试图把那个传话的洒扫太监推出来代替了韩氏的罪:“是他骗着rǔ娘听的,rǔ娘不是那种爱乱说的人,是他,是他。”
太皇太后不置可否,让人把名叫苟老喜的洒扫太监拖了过来,苟老喜供认不讳,仍然坚持之前的说法,就是听见英王妃亲口和英王说的。哪怕上了很多遍酷刑,几次濒临死亡,再放他一口气喘过来,他也还是这个说法,且并不认自己是居心叵测,故意挑唆。
为什么要告诉思恩郡王的rǔ娘韩氏,那自然是因为韩氏救过他的命,思恩郡王是个好孩子,因此他要报恩,提醒他们一二。梁有宜再深查下去,没有查出苟老喜和任何可疑的人有来往,倒查出了苟老喜和韩氏有一腿,这绝对是个丑闻。
宫中不乏太监和宫女结成菜户对食的例子,然而在文皇帝时期,为着时为皇后的太皇太后傅氏和死去的荣太监荣明之间的那点子不堪的传言,文皇帝对此深恶痛绝,曾严令禁止宫女和太监结成菜户对食,违令者杖毙。
正乾帝登基之后,也有意无意地延续了这个传统,宇文白就更不管这个,他甚至还努力想把太皇太后和荣明有一腿的事qíng捅出来。如今荣明以死捍卫太皇太后的清白,结果倒爆出个思恩郡王的rǔ娘和洒扫粗活太监的事来了。
敏感时期,容不得这样的丑闻。
当天夜里韩氏就得急病死了,苟老喜被秘密关押起来,继续拷打追问。
细雨如织,宇文初钻出马车就察觉到了迎面而来的寒意,他呵出一口白气,轻声和敬松说笑:“今年没有去年冷,都快立冬了才开始冷。”
敬松心说,哪儿不冷?分明很冷好吧?老早就打过霜了,早上骑马冻得死人。您老人家高chuáng软枕地躺着,心满意足地抱着小娇妻,出入有马车,热汤热水地伺候着,当然不觉得冷了。然而他不想打断宇文初的好心qíng,就呵呵gān笑:“是不算太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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