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来也就是最近的事qíng了。
明珠轻声道:“前几天我听人说京里有几个地方有人在生同样的病,叩chūn堂里天天人满为患。虽然还没有死人,不过总会有人因为得了其他急病死去的,就说这些人是因为这个病而死的,也没有人去核查是不是?我记得,打小儿宫里最怕的就是疫病了,但凡是有人染了疫病,除非是帝后太子之类的重要人物,否则都是要送出宫去静养的。”
“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宇文初眼睛发亮,按照福宁的身份,很可能会被送到别宫里去将养,别宫里的条件很差,但只要能出宫就是好事。他坐起身来,隔着衣服亲了明珠的小腹一口,大声喊魏天德:“魏天德,请周长史过来议事。”然后高高兴兴地到隔壁书房里去了。
从宇文初这次生病,他就不再去听雪楼议事,而是留在了迎晖堂的书房里。幕僚们来往内宅,按说是十分不妥当的,但明珠却发现了他们对她的态度有了显著的变化。
从前她和他们的接触只局限于,在他们深夜议事之时使人给他们送去美味可口的宵夜,在他们家里有喜事白事或者谁生病的时候嘘寒问暖、送上丰厚的礼物,再不然就是送了几个美女过去照顾他们起居。此外就是远远见到,他们毕恭毕敬地对她行礼问安,她则和气地还他们半礼。
平时总觉得大家是一团和气,相处得十分愉快,只有在遇到孟先生来游说她退让一步,放江珊珊入府时她才觉得这些人都是喂不饱的白眼láng,所以十分郁卒。
这几天他们经常往来于此,见面的机会多了,有时候也不必避免的会说上几句话,明珠明显感觉得到那种生疏距离感没有了。
和死记硬背下他们的姓名生平不同,在她眼里他们是活生生的人,在他们眼里她也是得体大方、勇敢果断、心怀仁慈的王妃,她完全配得上傅丛之女、英王正妃、英王继承人之母这个身份。
人qíng是处出来的,相处的时间越长越醇厚。
明珠坐在窗前看着来来往往的幕僚们,突然间就明白了宇文初的苦心。他对着她嚷嚷得厉害,经常还要惩戒一下她什么的,总说她自作主张,不听话,对她吼出来的那些话总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实际上他都记在了心里,并且给她创造机会。
宇文初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议事,他迟早要搬回听雪楼去,因此她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明珠跳起来,热火朝天地和香篱、郑嬷嬷商讨即将要送到隔壁去的吃食,以及今年过年该给幕僚们准备的各色年礼。
这种时候,她过目不忘而记下的那些史书起了作用,纵观历代后宫恩爱帝后的悲欢离合故事,她总结出了一个很重要的法则。
那就是再怎么对宇文初的幕僚和手下表示友好关切,总有一根线是不能踩的,谋取那个位子的人是宇文初,将来坐在那个位子上统治国家的人也是宇文初,而不是她,不是傅氏。所以手不能伸得太长,却要在他需要她伸出去的时候能伸得出去。
她可以she杀杨以尊,可以自己做点什么事,可以作一作,时不时地和宇文初赌点小气,让他关注她哄她讨好她,就是不能让宇文初的手下认为她比宇文初更重要。她开始主动打听幕僚们的爱好,家里的困难和需要,不声不响替他们解决问题,却并不居功,只说是宇文初的安排和吩咐。
宇文初很快就察觉到了明珠的变化,因为从前是他经常时不时地自夸一下他的王妃究竟有多好,幕僚们跟在一旁各种chuī捧讨好哄他高兴。现在却是时不时地能听到幕僚主动夸赞王妃贤良淑德,是殿下的好内助,殿下很有眼光云云。
宇文初挺喜欢这种感觉,两个人一起努力,总比一个人努力更让人觉得踏实温暖。
又是一夜大雪,因江珊珊失踪而引起的纠纷算是告了一个段落。
敬松被控杀人一案在宇文初和傅明正的cao作下,顺理成章地变成了杨以尊为了公报私仇而为的栽赃陷害。为什么杨以尊会公报私仇呢?因为他对太皇太后不满意,对傅氏不满意,因此他才借着英王入宫,矫旨带兵闯入英王府意图谋刺英王妃。
你说中间很多漏dòng啊?这不是问题,大理寺和中城兵马司找出了很多目击证人,以及杨以尊的亲友都在检举这个人,说他丧心病狂,心胸狭隘,早就在醉后夸过海口,说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事qíng,给傅氏一个教训。连皇帝都被他欺骗了!真是辜负了皇帝对他的信任。
所有的罪名都给杨以尊一个人承担了,然后检举有功,作证有功,其他顽抗到底的全都被牵连下狱,该死的死,该流放的流放,该关的关。
英王妃自卫杀人很有理。
至于被火烧了一个院子,荷花池被翻得底朝天的临安王府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因为没能从中找出什么来,临安王妃竭力证明新婚当夜宇文佑从始至终都和她在一起,并没有中途离开;而被很多人目击曾经离开过的英王妃也被证实她只是歇了一口气,散了一下步而已。
第470章得闲来玩
大家都和江二姑娘的消失没有关系,江二姑娘约莫是婚姻不如意,所以愤世嫉俗,悄悄离开了。为了能够避开大家的耳目,顺利离开,她收买了那个死去的无名女人,穿了她的衣服,戴着她给的玉镯代替她掩人耳目。
然后这个不幸的女人不小心被一个酒醉的临安王府侍卫看上了,bījian不成,丢了xing命。侍卫为了掩藏罪证,把人抛尸荷花池底,再抢走了她的玉镯。
因为玩忽职守、御下不严,临安王府的长史阮清商和侍卫头领沈南被夺了职务,赶回家去种田。
事qíng的经过虽然有点复杂,但并不难懂,反正就是大家都找到了顶包的。三方角力之后,大家各有输赢得失,又因为藩王即将入京而暂时和解。
江珊珊的死,在失去能起的作用之后,犹如一颗小小的石子投入到大湖里,只起了一个小小的涟漪之后就消失了。长兴侯府关起大门过日子,忍气吞声,连门都不敢出。
病得奄奄一息的宇文佑在纷飞的大雪中终于被放了出来。他的病和宇文初的病不一样,那天被迫狂泻千里之后,大理寺真的立即给他请了大夫,但不知为什么,每每才好了一点,就又开始拉。他知道他的饮食里有问题,但每次对方都能当着他的面吃给他看,试食的人全都qiáng壮无比,只有他无休止的拉。
不吃吧,他没宇文初那个本事,能让手底下的人越过傅明正的耳目偷偷给他运送gān粮饮水,不想饿死就只能吃。大理寺其实给他优待了,没冷着没饿着,完全符合他临安王的身份,就是太摧残人。
好几次他都以为他要死了,可是他又顽qiáng地靠着意yín征服了江珊珊,得到江珊珊的那些宝贝,再把宇文初和傅明珠等人踩在脚下而活了过来。
大理寺卿钱穆仪亲自来送他,摇着头叹息:“殿下的身体真是太差了啊!话说来咱们大理寺喝茶的贵人不算少,唯有您一个人这样啊。药都吃不好的,回去后您得让王妃给您好好补一补。”
宇文佑瘦得和鬼似的,冷冰冰地看了钱穆仪一眼,钱穆仪却并不怎么怕他,只当没看懂,含着笑和他挥手:“殿下慢走,得闲来玩。”
乌孙郡主担忧地观察着宇文佑的神色,深怕他会忍不住和大理寺卿发生冲突,谁知宇文佑就和没听见似的,慢吞吞地由人扶上了马车,一头躺倒在被子里,闭上眼不发一言。
乌孙郡主试图和他说两句话散散心,表示一下关心:“家里请了大夫,殿下一到就可以让他们给您诊脉。”
宇文佑不说话。
乌孙郡主只好又道:“您想吃什么?我让人熬了粥,备了面,您想吃的都准备了。”
“我累了,不想说话。”宇文佑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心里的仇恨之火熊熊燃烧。
乌孙郡主十分尴尬,低下头在一旁委屈地摆弄衣角。虽然她没有傅明珠那么凶悍有办法,但她这些天也没有停着,但凡是能想到的办法都去试过了。
比如说让侍卫出来定罪的法子就是她求林先生帮她想的,具体是她亲手cao作的,这需要一大笔钱;还有被烧了的书房和被弄得乱七八糟的荷花池也需要一大笔钱;她还登门求见长兴侯夫人,想让他们松口不要再咬着宇文佑不放;又去宫里求见两宫太后为宇文佑说qíng,上上下下打点了不少;也千方百计往大理寺里送了不少东西。
临安王府里的钱财她摸不着,花的全都是她的嫁妆。
她这些天也是过得十分不容易,担惊受怕,低声下气,四处奔波,本以为宇文佑出来之后她就能有了依靠,可以放松,得到安慰,却没有想到会得到冷冰冰的这么一句话和一个背影。
乌孙郡主不再打扰宇文佑,沉默地看着窗外,大片的雪花盘旋着飞落下来,让她想起了家乡。她很想回去,但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回去的那一天。
宇文佑一直睡到临安王府门前才睁了眼睛,他朝乌孙郡主露出一个温柔且虚弱的笑容:“对不住,我刚才实在是太累了。你不知道,我这些天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他把他枯瘦的手递给乌孙郡主看,让她拉他手背上的皮。
乌孙郡主抱着试试看的心qíng随便一拉,就看到指间拈起松松垮垮一层皮,她吓得花容失色,失声道:“这是……”
“泄得太厉害了。”宇文佑轻描淡写地把袖子放下去盖住手背,示意她扶他下车:“这些天你辛苦了,想必花了你不少钱吧,等会儿还你。”
乌孙郡主立刻不好意思了,好像刚才她那点小心思都给宇文佑知道了似的,这么看重钱,不像是想要好好和人过日子的样子啊。怎么还能指望人家真心对她呢?她低下头去,轻声道:“不用了,你们不是有句话叫嫁jī随jī嫁狗随狗吗?我已经嫁给了你,还分什么你的我的?只要你心里有我,就比什么都要qiáng。”
宇文佑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想说什么,终究又没说出来,他垂下眼,默默地反手抓住她的手,牵着她进了临安王府。
乌孙郡主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态度,又怕他看到乱七八糟的王府会嫌自己没有傅明珠能gān,十分忐忑地道:“我让人抬肩舆过来。”
宇文佑摇头:“没到那个地步,本王要走着进去。”只是这么一点花样,就想把他打倒?做梦!
大夫开过了药,宇文佑终于吃上了gān净放心的饮食,他往大红的喜chuáng上躺倒就呼呼大睡过去。乌孙郡主默默地在一旁守了他很久,见他丝毫没有醒过来的意思,只好默默地洗洗也跟着躺下了。
半夜时分,宇文佑醒了过来,他轻轻翻身坐起,静听乌孙郡主的呼吸声。直到确认乌孙郡主是熟睡着的,他才悄悄出了卧房,进了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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