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一惊一乍的:“这么严重?”回头去看敏太妃,以求验证。
敏太妃将帕子捂着嘴,拼命忍住了不敢哭:“你们不能去,福宁是时疫。”
“时疫?”明珠大声喊了出来,吓得宫里的一众宗室女眷和诸勋贵大臣女眷齐齐瞪圆了眼睛。虽然早就知道京里有时疫,却没想到最安全的宫里也出了这种事,于是人人自危,都有些害怕。
太皇太后不悦地道:“嚷嚷什么?!”本想狠狠说明珠两句,但说到底也是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只能忍了。
闵太后直叹气:“可不是么。”看一眼太皇太后,恭敬地道:“母后请恕罪,虽说在这年节下说这个事儿不妥当,但福宁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就这样孤零零的没了。好歹给她见一见她母妃和兄嫂。”绝口不提她家闵宝云如何,一心就想挑唆得敏太妃哭,明珠闹。
太皇太后淡淡地道:“宫里的老规矩是感染了时疫的人都要隔绝起来治病,治不好不许出来,怎么见?难道要把病传得到处都是么?”竟然是铁了心,一定要把福宁和闵宝云关在一起磨到死了。
第489章美人计(一)
明珠也只管去安慰敏太妃,说些不着实际的话:“会好的,会好的,宫里的太医和用药都是最好的。”
闵太后见明珠这把刀不肯听她指挥,突然想起明珠说不定巴不得福宁病死了才好呢,不由急了,忍不住道:“母后是不是记错了?我记得早年宫里的规矩是,感染了时疫的立刻迁出宫去,隔在别苑里养着,养好了再送进宫来。以免传染给其他人,北宫里头还有那么多妃嫔和皇子公主呢!”
太皇太后道:“两个小姑娘,天寒地冻的送出去折腾一回,没事也有事了。反正也没传染给其他人,就由着她们在宫里养病吧,儿媳妇你要有慈心,不能因为怕死就把人赶出去啊。好歹也是你的小姑和亲侄女儿。”
这姑侄二人都是一样的黑良心,说瞎话来都不用打糙稿的,幸亏她早有打算。闵太后冷笑一声,似乎是顺从太皇太后的话,独自坐到一旁去安静吃茶不再说话了。
明珠小声安慰敏太妃,敏太妃听她说了会儿话,渐渐地止住了眼泪,转而问起她:“孩子还乖吧?没有折腾你?”
太皇太后高高坐着,看到她婆媳二人居然和谐起来了,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但回头看到傅紫霏,就又把心肠硬了起来,已经是走到这一步了,还能怎么样?
仿佛是为了验证闵太后的话,正乾帝的一个宫妃原本是坐在末座的,在听了身边宫人的禀告后,红着眼睛急匆匆地起来给太皇太后磕头恳求:“太皇太后救命,四皇子发热了。”
明珠认得这个宫妃,正是正乾帝第四子的生母静嫔,她原本是和四皇子他们一起关在颐和宫为正乾帝祈福的,也是今年过年了才放出来。此刻看来,这步棋应该是闵太后下的。
既然太皇太后不肯放过闵宝云,那闵太后就借机向正乾帝的几个儿子下手,就看谁熬得过谁。
闵宝云只是闵太后的侄女儿,这个侄女儿没了还有另一个补上,太皇太后却一共只有四个孙子,其中一个宇文白已经成了仇人,宇文复则成了众矢之的,剩下的还未封爵的三皇子和四皇子就显得很珍贵,四皇子已经染病了,三皇子还会远吗?一旦这两个皇子没了,宇文复再出点意外什么的,后续无人,太皇太后就输定了。
结局几乎是肯定的,太皇太后舍不得拿亲孙子去的xing命安危去换闵宝云和福宁公主的命。所以她只能立刻下旨把闵宝云和福宁公主迁出宫去,闵宝云自然是回家,福宁公主则去了上清苑,患病的四皇子则被迁到上清苑附近的广林宫去,由慕姑姑和静太嫔一起护送并照料。
除了太皇太后和四皇子生母静太嫔之外,约莫其他人心里都是满意的。闵氏总算是可以把闵宝云带回去jīng心照料,敏太妃也为女儿终于可以出宫而高兴,明珠也是松了一口气,可以接着玩其他节目了。
由于受了这个事的影响,太皇太后有些兴趣缺缺。然而前头的大朝会散了,按着惯例,宇文白要率领宗室亲王、郡王等过来给两宫太后请安行新年礼,稍后还有家宴,太皇太后也只能qiáng打起jīng神,接受儿孙朝拜。
宇文白被众人众星捧月一样地进来,脸上恰如其分地带着过年的喜庆之色,先领着众人给两宫太后行过了朝贺大礼,再兴致勃勃地道:“皇祖母,孙儿让人召了个杂戏班子进来演杂戏,哄您开心。这就让人进来吧?”
太皇太后明明早就知道这事儿,偏来早前不反对,此时才淡淡地道:“皇帝,时下疫病流行,宫中已经接连有人病倒了,再叫外头的班子进来演戏不合适。一是怕把病带进来,二是京城百姓都有感染疫病的,咱们继续享乐不妥。明君当与万民同甘共苦才是。”
宇文白勃然大怒,冷笑道:“皇祖母说的都有理,然而朕就是想要孝敬一下两宫太后,阖家欢乐一下也错了?叫外头的戏班子进来会把病症带进来,那么这么多宗亲贵戚进宫来又是怎么回事?要停就该把旦日朝会也一并停了才是,把宫门封死,再支个大网,鸟儿也别叫它们飞进来!”
太皇太后怒目而视:“皇帝是要忤逆吗?”
宇文白不甘示弱地道:“不敢!孙儿就是不明白,什么叫做九五之尊!”
这年不要过了!在场所有人都是一副苦瓜脸,明珠在人群中找到了宇文初,他安静地站在福王身后,脸色苍白,双目漆黑如墨,全靠着华阳王扶着,一副弱不胜衣的样子。见明珠看过来,他不动声色地看了明珠一眼,眼里露出几分笑意。
明珠就知道他已经晓得福宁即将出宫养病的事儿了,于是朝他微微勾了勾唇角,再将目光顺便从宇文隆的身上刮了一遍。不出所料,宇文隆正痴痴地看着她身后的平女史呢。明珠侧目去看平女史,平女史被刚才的阵仗吓着了,正半垂着头装鹌鹑。
平女史是周贵妃jīng心挑选出来的,早年并不是正经人家出身的女儿,是在勾栏里调教过的,相貌举止十分勾人,勾引人的时候风骚,静下来的时候不知底细的人却会以为她是个文雅安静的。唯有不经意间一瞥,眼角的风骚勾人之意就出来了。
明珠觉着文静的平女史还不够勾人,索xing轻轻唤了她一声,平女史抬起眼睛看过来,模样天真茫然又勾人:“王妃有何吩咐?”
明珠指指人群中的宇文初,轻声道:“我这两天眼神儿不大好,你替我瞅瞅,殿下是不是脸色不好看?”
平女史果然羞羞答答地看过去,正好和宇文隆对了个正着。平女史被关在英王府北苑许多年,难得见着年轻男子用这样直勾勾的眼神看着她,而且还是个身份尊贵的郡王爷,心里先是得意,还没反应过来就习惯xing地飘了个眼风过去。
宇文隆顿时一个激灵。
第490章美人计(二)
平女史把目光从宇文隆身上飘过去,并未多看他一眼,转而顾着羞答答地观察着宇文初,再和明珠报告:“殿下的脸色的确是不大好看。”
明珠应了一声,面无表qíng地看着宇文隆,宇文隆的脸上已经露出那种惯有的恶心样儿了,恨不得把眼睛粘在平女史身上才满足。
恶心的东西,叫你从此只能看不能吃。明珠收回目光,眼角瞥到站在宇文隆身后的宇文佑,宇文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睛里的轻蔑和恨意遮都遮不住。
明珠懒得理睬他,低下头去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裙,听闵太后在那里苦口婆心地在太皇太后和宇文白中间转圜劝和。众人七嘴八舌地劝了一回,太皇太后和宇文白总算是都肯往后退一步了,杂戏班子入宫表演,宇文白答应在年后给两个未曾封爵的弟弟晋封郡王。
一时间杂戏热火朝天地演了起来,宫中的歌舞伎人也在准备登台,明珠起身入厕,忽见傅紫霏急匆匆跑来,恳切地看着她道:“姑姑,我们借一步说话。”
自傅紫霏入宫后,明珠还是第一次见着她,见她和之前又有所不同。刚入京时的那种局促小心不见了,已经隐然有了一宫之主的贵气端庄,便笑道:“你不在太皇太后跟前伺候么?”
傅紫霏哀恳地看着明珠,低声道:“姑姑,我怕!你救我。”话音未落,眼里已然盛满了泪水,她想起了那个下体被塞进萝卜,活活被蹂躏致死的宫人,年岁正和她差不多,可是那样可怕!这不是她以为的进宫做娘娘那么风光!
明珠的心顿时被狠狠地揪了一下,傅紫霏应该是什么都知道了,花样的年华,落到宇文白那样的人手里,下场定然好不到哪里去。但是她根本就帮不了傅紫霏,最多只能给几句建议,让傅紫霏最大限度地自保。可惜此刻不是说话的地儿,也不能说得太透,只好轻声道:“大过年的,快别哭,有话慢慢说。”
傅紫霏道:“我不要在这里,姑姑和太皇太后说说,还让我回去吧。”
明珠沉默下来,若是能,就不会有傅紫霏入宫这一折了。
傅紫霏见她沉默不语,眼里的亮光渐渐黯淡下去,冷冷地道:“姑姑真是铁石心肠,眼睁睁看着我跳进火坑却不肯拉我一把。”
她看着明珠,一字一顿地道:“雯雯才是你嫡亲的侄女儿,我不是,我只是一个随时可以牺牲的马前卒。你们安享荣华,却要踏着我的尸骨。”太皇太后表面上对她好,实际上哪里及得上对明珠这样好?真正心疼她对她好,就该给她找一门像英亲王宇文初这样的好亲事,而不是把她扔到这宫里活生生等死。
“这位姑娘可真好笑。”周女史终于找到了可以讨好明珠的机会,冷言道:“关我们王妃什么事?就连我们王妃也要听太皇太后的呢,您有火儿不敢冲太皇太后撒,就跑来找我们王妃撒?敢qíng这是欺负我们王妃脾气好呢。您手上戴的还是我们王妃的手钏吧?拿着人家的东西嫌人家不好,这是什么道理啊?”
傅紫霏的眼泪“唰”地掉了下来,哽咽着道:“你是谁?你还有没有规矩?凭什么这么对我说话?”
明珠皱起了眉头,命运如此,谁也不能单纯地怪谁怨谁。傅紫霏被太皇太后点中入宫,并不能真的就说是代替雯雯受罪,主要还是为了达成太皇太后的私心。饶是如此,傅相府的人也没有想过就此放弃不管傅紫霏,总是希望不要发生内斗悲剧,互相拉扯着渡过难关的。但傅紫霏这样的反应,最好还是等她吃足苦头才能知道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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