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吓得连忙停下车,滚下去磕头谢罪:“小人再也不敢了。”
明珠道:“你若是寻常百姓,这样议论议论也就算了,但你不是,你是英王府的人,是殿下和我身边的人,你的话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从而形成对殿下不利的威胁,所以你一定要谨言慎行。别人可以抱怨,唯独你不可以。”又环视周围众人:“这话也包括你们,谁让我听见此种妄论朝政的话,定不轻饶。”
多少乱子,就是因为御下不严而引起的,她坚决不许在她手里出现这种事。
众人全都喏喏,明珠让车夫把车赶到“江州子”那里去。才刚转进街口,吴百户已然飞奔而至,谄媚地道:“王妃您可来了!那女人真的活了!我瞧见她男人扶着她在院子里遛弯,虽说她哼哼唧唧的,但是真活了!好神奇!”
这可真是这些天里最好的消息了。
明珠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之前她已经得到消息,这产妇一家子身家清白,和那些yīn谋诡计并没有什么关联。那么,这江州子就该是真的医术高明了。
苏嬷嬷带了人在门口迎接她,三言两语就把qíng况概括清楚了:“老奴亲眼看过他们换药拆线,又几次盘问过产妇,都与他们描述的一般无二,的确是剖腹而产。孩子和产妇都很好,这大夫的治疗手段的确是很高超,只是为人很可怕啊,没事儿就喜欢坐在窗下拿些老鼠什么的活剐解剖,还要让老奴去看血管心肺脑子什么的。”
苏嬷嬷说到这里,十分应景地打了个寒战,补充道:“比杀人还要可怕,这样的嗜好。”
明珠却想起来,当初太皇太后刚犯病时,傅丛曾从民间给她找了个大夫来,那大夫当时就提出,太皇太后的头里面长了东西,要打开头颅把东西取出来,治疗手段和江州子这个也差不多了,莫非这二人师出同门?
天气很好,江州子在院子里用白虎皮铺了个摇椅,摊开了躺在上面摇着晒太阳,一个美貌的侍女跪坐在一旁边给他捶腿边说笑话给他听,他微闭了眼,听得笑眯眯的,十分享受。不远处是产妇扶着院墙在慢吞吞的挪步,屋里则传来婴儿的哭闹声和男人手忙脚乱的哄娃声。
此间和宫中那种剑拔弩张的紧张yīn冷完全是两个极端。就连明珠都跟着放松下来,她朝江州子走过去,对他行了个礼:“见过江先生。”
江州子看着她微微一笑,示意侍女给她端椅子:“王妃来了。听您的口气,是对在下还算满意?”
明珠道:“还望先生原谅我之前的狂悖无礼。”
江州子道:“无妨,我知道的,在下太出名了,假冒者甚多,王妃前倨后恭,未明真相之前有所怀疑也是真的。”
“呵呵……”明珠gān笑几声,开门见山地道:“请先生提要求吧。”
江州子讶异地道:“提什么要求?”
明珠道:“早前朝廷曾张榜遍求天下,也不见先生有一点动静,说明先生是视富贵如浮云的。此刻先生突然找上了我,定然是有所求,不然以先生这样看惯生死的人,又怎会突然动了恻隐之心呢。”
江州子微笑着道:“王妃这话听上去好像是对在下十分不满啊。”
明珠道:“不满说不上,毕竟本事是先生的,虽说救死扶伤是杏林人的传统美德,不过先生已经超脱于世俗之上,当然不是寻常凡夫俗子可比的。只是我这个凡夫俗子,为着家人病重的缘故,难免多了几分心浮气躁罢了。想来先生见惯了病人和家属,对我这种俗气的想法也是能理解一二的。”
江州子笑了起来:“好大的怨气。好吧,是在下的不是,明知王妃很急,却还和王妃玩弄这些把戏,是过分了。这样吧,我们开门见山的说,我这人,早年在江湖上行走十分不易,故而定下了几个古怪的规矩。想要我治病救人,那就得先和我打个赌,若是赢了,可救一人。”
明珠皱眉:“可是我这里有三个病人,又当如何?”
江州子道:“总有办法解决的,只要王妃舍得。”
明珠道:“你总不会是要以人命为筹码什么的吧?”
江州子摇头:“我虽然爱弄点老鼠猫狗之类的,但也只和爱花之人喜欢侍弄花花糙糙一样的啊,对于人命什么的,我并没有那么感兴趣。当然了,我对美好gān净的尸体很感兴趣,王妃若是方便,不妨送我几具?这对于我的医术提升将会有很大的帮助。”
“呕……”看见过江州子摆弄解剖老鼠尸体的嬷嬷们不约而同地犯起了恶心,明珠也觉得怪瘆人的,那美貌侍女微微不屑:“愚蠢的俗人!”
愚蠢就愚蠢吧,反正也没几个人觉得她聪慧。明珠压根不在意,问道:“我不方便给先生提供尸体。不过却是可以听一听,先生要与我打什么赌,以及将要我做什么?”
江州子道:“也没什么,听说王妃有过目不忘之能,我这里有一本书,你若能在半个时辰之内看完并一字不漏的默写下来,那你便赢了,我答应替你救治一人。至于其他二人要提什么条件,先等你通过这一关赌约再说吧。”
第677章我要洗手
侍女小心翼翼地从木盒子里取出一本书来,那书上却又用锦缎并揉得软软的鹿皮包了里三层外三层,明珠就知道这书一定十分珍贵,故此特意净过手才敢捧过去瞧,看的时候也十分小心,唯恐会把这书给弄坏了。
江州子看得十分满意:“王妃是个懂礼之人,爱书之人才会善待书。”
明珠呵呵一笑,并不辩解。她才不爱书呢,不过善待书是傅氏的传统,她小时候不管怎么调皮都还好,若是敢慢待书就一定会挨罚,久而久之,她也成习惯了。
江州子就问她:“可否需要给王妃辟一静室,不让人来打扰?”
明珠不敢不谨慎对待此事:“要的。”
美貌侍女便将她引进左侧厢房:“这里无人会来打扰,婢子出去后会敲响铜锣,以此为信,半个时辰后再敲响一次,届时王妃就需要将书jiāo还婢子并开始默写,王妃请吧。”
明珠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那本书。
书中记载的全是一些她闻所未闻的奇难杂症以及治疗方法,甚至还有人体经脉器官解剖图,以及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她一时眼花缭乱,心中只想着,也许她能从这上面找到救治父母双亲和太皇太后的法子,这样就不会受江州子的控制了。然而在疯狂地翻了十几页之后,她突然冷静下来,她差一点就上了贪心和取巧的当。
就算是这里面记载了治病的方法,她全然不通医理,根本找不到也看不懂,反而会因为贪心而把原本有把握的机会给弄没了。能救得一人是一人,踏踏实实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她收敛心神,认认真真把书中的内容默了一遍又一遍,等她觉得差不多了,外头的锣声也恰好响了起来。江州子含笑走入:“王妃觉得如何?”
明珠把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书还给他:“先生这本书真是一本奇书。”
江州子扫了书一眼,道:“那么王妃是要此刻就开始默写呢,还是要休息一会儿再动手?”
明珠看看天色:“天色不早,我还急着回家理事,就不耽搁了吧。”
江州子又问:“能否在一旁观看王妃默写?”
明珠摇头:“不能,我需要静心,不能被人打扰。”
江州子点点头,命侍女给她备下笔墨纸张等物,再添了炭盆奉上热茶:“王妃请吧,若有吩咐,只管开口。”
背下来容易写起来难,特别是其中还有许多cha图,明珠想了想,决定不去管那些cha图,也不管字写得好看不好看,运笔如飞,龙飞凤舞地把书籍的主要内容默写出来。写得手酸了,就起身在屋子里走走动动,歇一歇。
然后她发现了屋角一包用鹿皮包着的刀具,全都是jīng钢打造,锋利无比,小巧玲珑,奇形怪状的,饶是她生在这样的富贵之家,又自小长在宫中,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她尝试着拿起来比划了两下,出乎意料的顺手。
忽听门轻响一声,江州子捧着一碗热面进来:“该吃饭了。”看见明珠手里的刀具,就露出几分似笑非笑的表qíng来。
明珠十分尴尬,连忙放下抱歉道:“对不住,因为觉着很奇怪,所以忍不住动了先生的东西。敢问先生,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江州子道:“在下既然敢放在这里,就不怕王妃取用,只是这东西虽然清洗得很gān净,在下还是不敢隐瞒,正是在下平时用了侍候老鼠之属的。这一把刀,别看它小,用了劈开老鼠的头颅最是好用。”
明珠顿时觉得一点苏麻自指尖处生起,很快绵延至全身,将喉咙给堵住了,差一点就要吐出来。她咋咋呼呼地往外走,大声喊道:“我要洗手,我要洗手!”
江州子无辜地把那碗热腾腾的面往她面前一凑:“王妃不吃面了吗?看看这红烧ròu多好啊,是姣姣儿亲手做的,她的厨艺可好了,天下没几个人能赶得上,对了,她做的油炸鼠ròu也是一绝。”
明珠实在忍受不住,捂住嘴狂冲出去,对着痰盂一阵狂吐。
江州子“哎呀”了一声,忍着笑道:“真是我的不是,忘了许多人都不能吃鼠ròu了。”
这个老贼,他就是故意的。明珠愤愤不平,接过素jú递来的热水漱了口,看都不肯看江州子端去的热面一眼,照旧回去坐着默写她的书。
江州子问道:“王妃不吃啊?不过也是,您吃惯了山珍海味,当然不会喜欢吃我这种粗茶淡饭。”
明珠不理他,他就在一旁坐下吃了起来,那面条真的很香,他也吃得很香,明珠清早起来只吃过一点东西充饥,到现在真是饿极了,被他这样招惹着,饿得流了一嘴的口水,就连默写都不专心了。
幸亏苏嬷嬷等人早就弄清楚了江州子此人的变态习惯,整治了一桌子饭菜上来,明珠端了碗吃,江州子也不认生,笑眯眯地过来蹭饭吃:“话说,英王府的美食是一绝啊,据说网罗了天下美食及大厨……”
明珠有求于他,自然不能拒绝他,只好恭恭敬敬地请他坐下吃饭。江州子赞不绝口:“虽是素菜,做得也足够jīng心,不愧于天下美食尽出英王府的美誉……”
有人很夸张的“咕咚”咽了一口口水,明珠抬眼,见不远处站着个吴百户在那里捧着肚子可怜巴巴的看着她,这饭也吃不下去了,胡乱点了几盘菜让素jú端过去赏给吴百户吃,吴百户欢天喜地,江州子十分不满,嘀嘀咕咕了好一阵,明珠假装没听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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