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梅求之不得,笑道:“姑娘您实在是太过体贴了。”
“嘘……”明珠竖起手指示意她不要多话,侧着耳朵细听墙那边传来的动静。葡萄架隔壁就是之前傅丛等人宴饮的院子,从这里能很清晰地听见里面传来的声响,只听得傅三爷高声喊道:“瑞林,好兄弟,咱哥儿俩再来一杯,不,三杯,你是个好样儿的,不嫌为兄酸腐啰嗦……”
明珠“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三哥这个人吧,说他不食人间烟火,却又有几分自知之明,知道家里人都不怎么待见他,嫌他酸腐啰嗦,不gān正事。
又听大哥威严地训斥道:“老三你够了!瑞林远道而来,又是实诚xing子,你硬生生把他灌醉了还嫌不够?你是要把他灌得几天都起不来才满意吗?”
父亲不温不火的声音:“把表少爷扶去客房歇着吧,定要好生伺候,不得怠慢。”
接着是一阵桌椅拖动和仆人劝解的声音,渐渐的人全散了,什么声响都没了,明珠紧紧抿着唇,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备受煎熬。是去呢,还是不去呢?是不去呢,还是去呢?
一个声音在说,必须得去的,不去就要由着太皇太后的意思嫁给宇文隆那个恶心人,不去就要错失沈瑞林这样可靠的好男人,更会错失让沈家和傅氏联姻的好机会,错失一份有力的支持和力量。
一个声音又在说,这是不对的。她只知道沈瑞林待她极好,却不知道他是否对她有男女之qíng,若只是兄妹之qíng,岂不是不但会坏了这份qíng谊还会大大地丢脸?丢脸也是次要的,反正她丢的脸足够大了,只若给他看出她的心思来,会不会厌弃鄙夷了她?
可是,不试一试,又怎会知道结果呢?他未必爱她,只要能和她一起同心协力,好好过日子就够了。这世间多少夫妻不是都这样过的?讲什么qíng啊爱的,又不能当饭吃,太看重那个东西了也是自讨苦吃。日后他要是看上其他女人,她也一准贤惠体贴地给他弄来就是了。
明珠在葡萄架下站到夜露浸湿了发梢,才拿定主意,犹如一个战士似的挺起胸膛,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客房而去。素兰和素梅二人不知她要去做什么,但冲着她三天不惹祸就算是怪事的xing子,少不得十分担心:“姑娘这是要去做什么呢?”
明珠道:“突然想起有件要事,必须要和表哥说一说。”
素兰劝道:“已经夜深了,想必表少爷也睡下啦,姑娘不妨等到明日再去?”
明珠摇头:“不成,我这事儿必须此刻说,过了今夜兴许就忘了。”一边说,一边就朝着客房走去,竟然是半点都不肯听劝。
素兰和素梅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头疼,虽然害怕明珠,却又生怕惹出大祸来二人脱不掉gān系,便换了素梅来劝:“姑娘想要做什么,使唤奴婢去做就是了。客房里伺候的多有粗人,怕他们冲撞了您。”
明珠冷冰冰地看她二人一眼:“你们竟全都忘了耿嬷嬷的事了,也全都忘了我之前在玉皇观里曾经说过什么话。”
素梅和素兰再不敢出声,素梅就要扯谎离开去报信,才刚开了头,就听明珠道:“谁也不许离开,谁敢不听我的话,即刻就打发了出去。”又笑,“你们也别怕,我晓得你们都是忠心的,便是我这里容不下你们,夫人或是几位嫂嫂那里或可留得你们。”
她不要了的人,谁敢留?不过是警告她们自己小心罢了。素梅和素兰只得把心思沉淀下来,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只不让明珠闯出太大的祸事来也就罢了。
到了客房外头,素兰先进去问清楚沈瑞林住的哪一间,再找个借口进去把里头伺候的人遣散了,再支走沈瑞林的贴身小厮,左右细看无人,才请明珠进去。明珠当即进了院子,直接走到门前先敲了敲门,出声试探道:“沈瑞林,你在里面吗?”
半晌没听见回声,就又问了一句:“沈瑞林?你在不在?快出来我有事要和你说。”
屋子里仍然无人应答,更迟迟不见有人来开门,明珠心想沈瑞林大概是醉狠了,伸手再使劲敲门再一推,那门应声而开。明珠不由暗道伺候的人好生粗心,门也不关好就走了,不过正好成全她了,站在门前往里看,只见里面黑dòngdòng的,隐约一股酒气,想了想,gān脆一不做二不休,虚张声势地道:“沈瑞林,我进来了啊,你没有醉死吧?”
边说边往里走,素兰匆忙拉住她,一脸哀求之态:“姑娘,这不妥。”再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始终也不是亲兄妹,彼此年龄又大了,该避讳的还要避讳。
第76章醉了
明珠瞪素兰一眼,义正词严地低声道:“我听说有人喝酒醉狠了,第二天去看就死了的,沈瑞林从不曾如此烂醉,定然有异,我非得去瞧瞧不可,免得他死了。你和素梅在外面看着,有事就叫我。”转身就把门给关严了。一颗心跳得咚咚乱响,一双脚犹如踩到棉花堆里,声音也是颤的:“沈瑞林?你在哪里?你还好吗?”
屋子里静悄悄一片,酒味很浓,活像是一坛子酒被打翻在里面似的。明珠将手在鼻端搧着,摸黑走到屋子正中,那步子就再也不能往前迈出去,牙齿也轻轻磕了起来,又害怕又羞耻还有些紧张刺激,另外还多了几分莫名的忧伤,就这样的把自己jiāo出去吗?
不然要怎么样呢?想要好处,总得付出代价才是。明珠站的时间久了,便渐渐安定下来,壮着胆子再喊一声:“沈瑞林?你在哪里?”
屋角里有人又“嗯”了一声,接着便又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真是好xing子呢,即便是醉成这模样也不吵不闹,乖乖儿的躺着,有人叫才答应一声,哪里比得三哥那个咋呼呼的xing子,若是醉了定要吵得一屋子的人不得安宁;也比不得宇文佑那个恶心巴拉的白眼láng,醉了一定要把她给摧残个半死。明珠立时又给沈瑞林找出个优点来,越想越对今后的生活充满了信心。
这时候,屋角处突然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又是“咚”的一声响,明珠正心虚着,立时吓了一大跳,将一双手紧紧jiāo握在胸前探着头使劲睁大了眼睛往里看。可是屋里不曾掌灯,窗外月色昏暗,哪里又能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明珠紧张得鼻头都冒了细汗,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忽然听到屋角处传来低低一声:“水。”声音低哑难辨,细一分辨,却又有几分熟悉之感。
明珠犹豫片刻,摸索着在桌上寻到茶壶,先摸摸热不热,再又寻到杯子倒水,因为看不见,直到那水从杯子里漫出来才发现。也懒得去管它,就紧紧端着这杯水摸索着朝屋角处走过去,不忘扬着声音为自己助威壮胆开脱:“沈瑞林,我给你倒水来了,你可不许乱动啊。”
走着走着,突然被地上一只凳子绊住,控制不住地往前一扑,吓得低呼一声,摔了个狗啃屎,一杯水也尽数打泼在地,自觉十分láng狈,瞎费了她一番jīng心打扮,于是又急又气,也忘了要扮柔弱,爬起来就一脚朝那惹祸的凳子踢过去,好巧不巧,又踢到了脚趾。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恨不得立时冲出去把这凳子横在屋子正中的那个人找出来bào打一顿才好。
正bào躁间,屋角深处又传来一声沙哑的央求:“水。”
醉酒的人容易口渴,明珠是知道的,想到自己的大计,只能忍了这口气,换了温柔的声音道:“你别急,我这就去给重新倒来。”忍着脚疼又摸索着去桌边倒水,她被摔怕了,这一回真是无比小心谨慎,两只手往前伸着,半弯着腰,差不多是一寸一寸地摸过去。
好一歇才又重新倒了一杯水过来,再小心摸索到chuáng边,俯身下去,伸手去推人:“起来喝水。”
沈瑞林却像是睡着了,躺在chuáng上一动不动,无声无息。明珠紧张得很,又害怕会给人发现,恨不得就此扔了杯子逃得远远的。天人jiāo战十几回,终究抵挡不住心里那个执念,便咬着唇战兢兢摸了下去。
最先入手的是宽宽的肩膀,再顺着摸过去,就摸到了冰凉的头发,再摸,就摸到了光洁饱满的额头,以及两条浓密的长眉,高挺的鼻子,长得蛮不错……明珠忍不住想起一件事来,俗话说的摸骨看相,其实就是瞎子给人摸脸的,摸了之后再根据人家的长相来算命,此刻的qíng形,她真的也就像是个给人摸骨看相的瞎子了。
想到此节,紧张的心qíng立刻缓了一缓,“哈”的一声轻笑出来,将手轻薄地拍拍沈瑞林的脸颊,低声道:“此子天庭饱满,人中绵长,是个有福之相。”感觉到那人不高兴地甩了甩头,就凶道:“你还敢躲?还要不要喝水了?快点起来,别装死!喝完了我还有事qíng要和你商量。”
沈瑞林沉默不语,明珠见他不敢动了,微微有些得意,将手戳戳他的脸,道:“起来。”
一只手猛地握住她的手,把她戳脸的那只手拿了开去,那手滚烫,触到肌肤便如被火炙烤了一样的,明珠由不得的就热了脸,又觉得那被握住的手腕处十分异样,心跳如鼓,话也说得磕磕绊绊的:“你gān什么?快快松手!”
沈瑞林便又听话地松了手,沉默着爬起来,不知是醉得太过还是怎么的,略坐直些便是一个踉跄,明珠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他一把,却不想他整个人就沉甸甸地靠在了她怀里。明珠不假思索地狠劲推了他一把,将人推得倒在chuáng上,后脑勺撞在chuáng板上发出“呯”的一声响,听到他发出痛楚的呻吟声,她就又有些后悔:“我不是故意的,不过都是你的错,谁让你靠过来的。”
生怕沈瑞林记恨,又想到总要殷勤些才好求人,便又试探着去扶沈瑞林:“来喝水。”这回不知是否沈瑞林要清醒了些,总算是能配合她的动作,不至于那么沉重了。
明珠喂他喝了一杯水,刚要把人丢开去,就又听他道:“还要。”于是忍不住瞪了眼:“还要?还真不客气,把我当丫头使唤了吧?”
沈瑞林也不言语,安静地躺着一动不动。那意思很明确,你给不给吧,不给也就算了,不qiáng求。
难道不该是她勾勾手指,他就有所动作的吗?怎么就这样了?莫不是自己太凶,吓着他了?明珠在黑暗里瞪着一双大眼睛发了一会儿呆,心想自己可真倒霉,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想要下黑手勾引个人吧,这人还不上道,醉得什么都不知道,老实得不得了,这可怎么办才好,难不成还要她动手?可真倒霉。
第77章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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