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见他打扮得光鲜,算算时辰,应该是她刚走不久他就脱困了,还把她之前哄骗香篱的话都尽数听了去,便也不隐瞒,走到他身旁坐下来笑道:“没什么好逛的,殿下不在身边,逛着也没意思。”
素锦几个都是打小儿伺候明珠长大的,还不至于她是真笑还是假笑都看不出来。见她突然进去,素锦和素jú已经吓得变了脸色,有心要借故退下却又不敢,只能屏声静气地站在一旁白着脸不敢动弹。
“早知道王妃会嫌闷躁,本王就不睡这一觉了。”宇文初看向素锦和素jú:“退下吧。”
素锦和素jú如蒙大赦,感激涕零地行礼退下。
“慢着。”明珠接过素兰递来的茶,低头慢条斯理地刮了刮茶沫子,再慢吞吞地轻啜一口。
素锦和素jú尚且不及露出喜色,脸上就已经重复灰败,认命地留了下来。
素兰见宇文初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悦,不由大急,赶紧给明珠使眼色。这是什么时候?哪怕就是要惩罚这两个把不住嘴的丫头也不能当着王爷的面啊,特别是王爷已经出声放人,还要和他对着来,不是打王爷的脸吗?
明珠却丝毫不理素兰的眼色,放下茶杯道:“刚才听你们说起琵琶,我却是突然技痒了,你们去把我的琵琶取来,我给殿下弹奏一曲。”再回头看向宇文初,带着些讨巧地笑道:“不知殿下是否赏脸一听?”
目光相接间,明珠清晰地在宇文初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意外。他是以为她会忍不住当着他的面狠狠收拾这两个丫头吧?然后他就好趁机把刚才受的戏弄发作出来?休想,她才不给他这个机会呢。她小时候做了坏事,从来都不会和父母亲对着gān的,只要稍许讨个巧,服个软,他们就舍不得了,此刻也好试试这法子有用没用。
“既然王妃抬爱,本王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宇文初眼睛也不眨地盯着明珠慢慢笑了起来,瘦长有力的手指轻轻在桌上敲了敲,露出旁边一条嫩绿色的丝绦。
明珠立时气短心虚起来,装作不曾瞧见的样子,巧笑嫣然:“是要多谢殿下给妾身这个机会。”
宇文初笑笑,不言语了,将那根丝绦拿起来对着灯光左看右看,仿佛那上头有朵花似的。
气氛有些诡异,明珠心跳如鼓,也端起手里的茶杯装模作样地对着灯光左看右看。
“这杯子好看么?”宇文初突然探过身来,凑在她耳边低声问道。
明珠吓了一跳,警觉地往后一让,gān笑道:“殿下府里的东西都很别致。”
“这是你的陪嫁,并不是我府里的东西。”宇文初伸手捏住明珠的下颌,微皱了眉头,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
这是要算账吗?明珠不自在地动了动,不甘示弱地回看过去,笑得越发甜蜜:“殿下在看什么?”
“当然是在看你。”宇文初一笑,收回手重又坐回去。
素兰和素梅见这二人之间竟然似是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不由得都捏了一把冷汗,见素锦两个取了琵琶过来,忙接了递过去道:“王妃,琵琶取来了。”
明珠抿抿唇,接过去抱在怀里试了试音,笑道:“殿下想听什么?”
“王妃想弹什么?”宇文初把玩着那根绿色的丝绦,懒洋洋地靠在靠枕上,清俊的脸藏在灯影里,晦暗难明。
第162章琵琶行
他是聪明人,就算是她百般抵赖不肯承认她是故意捉弄他,只是和他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他也未必会信。不过不信也没有关系,她是死也不会承认她就是故意的,被欺负那么久,难道还不许她还个手?明珠笑笑,道:“殿下若不嫌弃,我便给殿下奏一首阳chūn吧。”
这样的曲子最是保险,讨喜,很是符合他们新婚燕尔的场景。
宇文初淡淡地道:“十面埋伏。”
这样杀气腾腾的曲子……明珠有些不敢相信地抬眼看向宇文初。宇文初勾起唇角,幽暗的眼里犹如有野火在燃烧:“你不会?”
她当然是会的。是他自己问她想弹什么,临了却又另提要求。明珠有些恼火,仍粲然一笑:“这样的名曲大曲,妾身当然是会的。妾身是以为此qíng此景,殿下可能会比较喜欢阳chūn。”
宇文初没有言语,只将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明珠抱定琵琶,吸一口气,专心致志地弹奏起来。她有些时日没有碰琵琶了,早就有些生疏,却不妨碍她把心中的不甘尽数倾泻出来,越到后面越顺手,颇有些酣畅淋漓的意味在里头。
一曲终了,明珠收手抬头,看向宇文初道:“殿下听着可还勉qiáng入耳?”
宇文初淡淡地道:“还好。你这双手天生就不是奏琵琶的料,能奏成这样已经算不错了。”
这是夸呢,还是损?算了,心里不舒服的人说话肯定不中听,她是不会和小气鬼一般见识的。明珠不在意地把琵琶递给素兰,让素兰擦拭gān净收入袋中。
却又听宇文初慢吞吞地补了一句:“杀气太重。”
明珠不以为然:“不然怎么还叫十面埋伏?”
“我是说你心中杀气太重。”宇文初示意素兰等人退下,起身走到明珠跟前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听曲知音,你不甘心。”
明珠抬起头来对上宇文初的眼睛,深黑的,幽暗的,里面无数她看不懂的qíng绪。这是个聪明的,敏锐的,qiáng大的男人,还长得挺迷人的。她笑了起来:“我原本要弹的是阳chūn白雪,殿下您不让,非要听十面埋伏,是不是您也不甘心呢?”
“我不甘心。”宇文初将手放在她的肩上,声音低沉,一字一顿:“你玩笑开得过了。”
“我的脾气向来不太好,人也不太懂事,没有什么轻重,这些殿下都是早就知道的。而且是殿下说了,你不怪我。”明珠觉得他放在她肩上的两只手有些沉重,热意透过衣料浸入到她的肌肤中,让她无端有些烦躁不安,她仰了仰头,“玩笑开得过了,我给殿下赔礼就是。”
“本王奉行的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宇文初将那根丝绦放在她面前,极低声地道:“猜猜看,我会把你怎么样?”
明珠困难地盯着那根丝绦,好半天才咽了一口口水,咬着牙不让自己颤抖,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道:“我绑了你多久?”
宇文初看她一眼,将丝绦放在手中理了又理,并不答话。
“殿下不要我赔礼,那就我绑了你多久,你便绑我多久,如何?”明珠开始后悔自己不该和他开这种无聊的玩笑,这个人这样的小气,她没事儿惹他做什么?这不是作茧自缚吗?真不想和他亲热,装病也是可以的。
“你忘了我是要收利息的?”宇文初微凉的手捏住明珠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来看着他。这样一来,明珠的表qíng和眼神便全部bào露在灯光之下,她涩然而惊恐,嘴唇都发了白,却qiáng作镇定。
宇文初看得分明,忍不住皱了眉头,她怎会如此害怕他?或者说,她是害怕他会把她怎么样吧?这不像是初涉人事、对房中事茫然无知的年轻女子会有的反应,倒像是被吓坏了的样子。可是谁敢吓她?这样的出身,这样的受宠,这样的傲慢骄娇,谁敢这样对她?所以,只剩下一个解释,她怕他,怕和他做那种夫妻间的事,她不愿意,她不喜欢他。所以才会有那些闪躲和之前的恶作剧。
他就这样可怕,这样让人厌恶?还是,她还想着宇文佑?一曲十面埋伏奏得杀气腾腾,她虽答应了这桩婚事,心里却是十分不甘心的吧?宇文初瞳孔微缩,捏紧了明珠的下颌,慢慢贴近她的脸,死死盯住她的眼睛,片刻也不肯放松。
铺天盖地的沉水香,慑人魂魄的眼神,明珠觉得自己逃无可逃,无所遁形,就连呼吸都变成了一件十分苦难的事,她不敢动弹,生怕就此激怒了宇文初,被他当场就把利息给收了去,只好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尽量让自己的表qíng和眼神显得无辜,尽力放软语气低声道:“可不可以下不为例?”
宇文初恍若未闻,就连姿势都没有任何变化。
难不成他真的打算这样报复她吗?她不要!明珠眼里忍不住浮起几分恐惧来,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吧?他昨晚那样温柔地对待她,她便忘了他其实也是姓宇文的,宇文家的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窗外风渐起,chuī得不知是哪里的窗户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惊得沉思中的两个人都回了神。宇文初终于松开了明珠的下颌,起身走到一旁的灯影里站直了身子,看着房梁上垂下来的银镂空花鸟香薰球不说话。
这样沉默着的宇文初仿佛离她很远,和昨夜那个温柔体贴的人比起来陌生得很,明珠有些不安,决意要把主动权夺回来,便稳了稳神,提议道:“已经晚了,妾身伺候殿下安歇吧。”
宇文初微带了讽刺地回过头来看着她:“你不怕我把你吃了吗?还是害怕我负气而去,夜不归宿,让你失了脸面?”
他目光清澈,带着聪明人惯有的了然。明珠被勘破心事,忍不住有些脸热,垂了头低声道:“我已经和您赔过礼了。”
宇文初淡淡地道:“是谁说你与我赔礼,我便一定要受的?”明知她不爱他,不想和他一起,他却始终抱着幻想,谁想这一耳光狠狠抽下来,他终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甘心。
第163章踢门
明珠吃了一惊,这是要和她吵,不肯罢休吗?
宇文初却已经转过身往外走了,颀长的背影挺拔而坚韧,带了几分不肯轻易妥协的意气,另外又多了几分赌气的意味。
明珠知道自己应该留住他,不然这场大戏还怎么唱下去呢?她果断地出手了,冲上去拉住宇文初的袖子大声道:“我错了。你不要走!”
宇文初背对着她站了片刻才缓缓回过身来,看着她勾起唇角,语气很是和蔼地道:“你认错倒是慡快。”
明珠赶紧点头:“知错能改向来是我最大的优点。”见宇文初的神色缓和下来,她也跟着松了口气。
“我……”宇文初勾着唇角刚开了个头,就有人在外轻声道:“殿下,奴婢有急事回禀。”
“我有事,等下再和你说。”宇文初皱了皱眉,将袖子从明珠手里轻轻抽出来,快步走了出去。
既然笑了就是不生气了,有事就有事吧,总之你是要回来的。明珠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心安理得的靠到躺椅上去摇了摇。却见素兰急匆匆地走进来,一脸担忧地道:“王妃,这是怎么啦?都这么晚了,殿下还要去哪里?奴婢问了随侍的魏天德,他说不知道还回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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