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你开口,就怕你不开口。安怡回头看着谢满棠,也不说话,就是一个劲儿的笑。谢满棠怔了怔,不自在地垂下眼去抓笔,一不小心抓着了笔尖,弄得一手墨汁。才见他皱起眉头,甘辛就赶紧赔罪:“公爷,都是小的不是,竟把笔放在这里,害得您污了手。请您惩罚小的吧!”眼泪汪汪。
谢满棠继续皱眉:“滚。”口气颇有些愉悦。
甘辛苦着脸蹲下去,以手抱头,从里往外滚。
“噗……”柳七没忍住,大笑起来,不等谢满棠发作,连连摆手求饶:“我肚子疼,内急,稍后再来,您且忙着……”一溜烟地往前头去了,甘辛也赶紧溜之大吉。
偌大的院子里突然间只剩下站在廊下的安怡和坐在屋里的谢满棠,安怡犹豫片刻,还是觉得不走的好,但也不好再腆着脸进去,便只站在廊下看着谢满棠。
谢满棠板着脸恨恨地看了她片刻,不耐烦地道:“没看见我忙着吗?好不容易有了点空闲,你倒端着不说话?是不是要等我来请你?”
也不知道是谁端着呢。安怡叹了一声,有些无奈地道:“知道您忙,所以我从清早一直等到现在。”
谢满棠挑衅地斜睨着她:“你的意思,是我让你等久了?”
安怡仰头望天:“怎么会,我是觉得等的时间太短了,怎么我才一眨眼,天就黑了?”
谢满棠抿着嘴恨恨地瞪着安怡,安怡一直保持望天的姿势,片刻后,只听见笔被扔进笔筒里的一声响,谢满棠淡淡地道:“进来说话。”
安怡忙揉着已是酸了的脖子,讨好地笑着走进去:“您不生气了?”
谢满棠仰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地看着她:“不可能。”
安怡有些泄气,很快就又打起jīng神:“我瞒着你和莫天安合作是我不对,但我有充足的理由。”
“愿闻其详。”谢满棠拿了拆信刀低头拆信,飞快地看过或是将其揉烂扔掉,或是将其直接凑到灯上烧掉,重要的就将其叠放到一旁,准备等着稍后回复或批示。
“其实,我最先是想在大人的庇护下开办这个医馆,但后来发现不适合。”安怡见谢满棠的两道锋利的浓眉又挑了起来,忙做了个求饶的手势,真诚地道:“纵然我是大人从昌黎带出来并举荐给太后的,但我以为,有些事qíng我与大人离得太近始终不好。”又加了一句:“这事儿我问过太后娘娘的意思,她允许我这样做。”
安怡觉得,以谢满棠的聪明,不用她说得太多,他就能明白。他所想要的,无非是她的态度。于是她努力睁大眼睛,不躲不让地正视着谢满棠的眼睛,再次重复:“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心里有数。如若我做了对不起您的事,您只管来收去。”
收去什么?当然是她的xing命以及她之前从他这里得到的一切。
谢满棠凌厉地凝视着她:“你不想做乡君了?”
安怡的心里不合时宜地涌出了几分甜蜜,一个不错的身份,大概是他觉得所能给她的最好的保障和帮助,也是最珍贵的回报。可是,她还没到安然享受的时候,若是大仇不能报,她死不瞑目。她斟字酌句地道:“谁不想好上加好呢?但行医才是我的基础,当初我求师父教我学医,曾答应过她,要悬壶济世,救死扶伤,不叫这身医术白白làng费。”
谢满棠垂了眼。
安怡知道他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如果要做乡君就不能开办这个医馆,就必须得什么都听他的,那她宁可不做。但她不知道谢满棠会是个什么反应,从他以前的行径来看,他很可能会把她轰出去,然后无qíng地收回所有的资源。
夜色把窗纸浸染成墨,灯芯爆了一下,谢满棠抬眼看向安怡,黑沉沉的眼睛里看不出半点qíng绪:“你回去吧。”
这算是谈判成功了还是失败了?安怡忐忑不安地想要再解释一二:“我……”
谢满棠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你若还想再说话,是否能保证说的都是实话?我正好有几句话想要问你。”
正文第211章好好吃
(第二更,打滚求鼓励)
能吗?很明显,她不能。那么不堪的过去,那么丑陋可怕的过去,她不愿与人分享,不愿有个人每次一见到她,就用同qíng可怜的眼神看着她。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同qíng,因为她可以凭自己的力量站直了,站稳了。安怡直视着谢满棠轻声道:“能对别人说的,我一定不会对您有所隐瞒。”
言下之意就是你别bī我说不能说的,bī了我也不会说。谢满棠有些心寒的一笑,觉得自己很可笑。时至今日,他当然明白自己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影子,从昌黎到京城的路上故意挑拨折腾她那个据说有婚约的对象,再到雪夜里把她扔到马背上恐吓她,自己在一旁疯子一样地追着生怕她摔下来,一直到事无巨细地替她安排打点好宫中的一切,舍不得她被人欺负折腾,不惜与蔡老二翻脸打人,再到想方设法地不让她变成永昌侯的义女高他一辈,甚至于想给她弄个体面的封号身份,千方百计地帮着安保良疏通关系,为的不就是未雨绸缪么?
未雨绸缪,是为了有那么一天,她能有机会与他并肩而行,而不是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就此错过,遗憾一生。可惜,只换来了这样一句话。他在她心中,也不过是和别人一样的。谢满棠不知该怪安怡有眼无珠不识宝,还是该怪自己自作多qíng看走了眼。
安怡见谢满棠的表qíng倏忽变幻,实在怕他走火入魔,少不得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大人,您该不会是累坏了,旧病又复发了吧?”
谢满棠胸中一直燃烧着的那团邪火顿时被点燃,然后迅速找到了喷火口:“你才有病!你有大毛病!你要不要我好心请人来替你看看?省得你迟早病入膏肓病死了!”
安怡唬了一跳,迅速往后躲了躲,抓着门框很认真的小声道:“我还死不得。我若死了,要是大人旧病复发可怎么办?大人这样谪仙般的人才若被疾病毁了那该有多可惜?”想到谢满棠前几日硬bī着她喝下的那不明之物,讨好卖乖地想转移视线:“我不是已经吃了大人给的毒药了吗?难道不是毒发了?还请大人赐下解药来吧。”
死丫头,得了便宜还卖乖。她jīng通药理,难道不知道那东西不过就是泄愤用的豆面?这是仗着他的纵容故意来气他的吧?谢满棠气得差点没吐血,猛地站起身来,拉着安怡的胳膊就往外走。他走得飞快,安怡被他拖得半边身子往前倾,气喘吁吁地一直小跑着才算能跟上他的脚步,他却又要作怪,常常趁她不注意了就拉着她的胳膊往前一带,往往叫她不得不扶着他的胳膊才能保持平衡。
“我错了,我错了。”安怡根本没注意到每次她紧紧抓住谢满棠的胳膊时,妖怪就全身僵硬,脚下踉跄,眼神茫然,她只顾害怕地看着黑漆漆的园子,抱怨为什么偌大的国公府里头竟然没有下人走动。一定是妖怪太吓人,所过之处yīn风惨雨,无人敢靠近方圆半里之内。
谢满棠充耳不闻,一直拖着安怡往前走,穿过曲折的水上廊桥,高大狰狞的假山如同一只吐着寒气的怪shòu迎面扑来,安怡左右四顾,觉得这真是杀人灭口的好地方,谁知谢满棠仍然不停,将她拖着往假山上走。
记得当初祖父也曾在假山上设有机关密室,他不会想把她给关到里面去吧,丧失理智的妖怪都是变态不可理喻的。安怡伸手去摸镯子,手指才刚碰到镯子,就被谢满棠火速一巴掌在手上,疼得她泪花子都涌了出来。她也不叫唤,也不哭泣,狠狠飞起一脚朝谢满棠的裆部踢去。
谢满棠灵巧地松手、侧身让开,抱住安怡的腿往前一拉,安怡失去平衡,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即将摔倒在怪石林立的假山上,明知这一跤摔下去很可能就此送命,却仍然倔qiáng地咬着唇不出声,扬手朝谢满棠洒了一包药粉出去。
谢满棠早有防备,屏声静气,掩住口鼻等要害的地方,换位躲开,在安怡的身体即将摔倒在地之时,抬腿一勾一送,轻轻松松就把安怡送进了湖里。
“噗通”一声响,安怡在水里扑腾着,浮沉间喝了一口脏水,破口大骂起来:“谢满棠,你这个没人喜欢的妖怪王八蛋!你以为你很威风啊?告诉你,大家那是怕你,不是真的喜欢敬畏你!其实心里个个儿都讨厌极了你!”
谢满棠慢条斯理地一边脱靴子,一边仔细观察在湖水里浮沉的安怡,觉得她实在野xing难驯,刚才若不是他躲避及时,对她早有防备,只怕这会儿在湖里浮沉的人就是他吧?女子jīng通水xing的极少,何况是安怡这样的,最多就是赤脚在山溪里头捉过几条小鱼,他要一次就收了她这野xing狂xing。
安怡浮沉了几下,便不再动弹,一点声息都没了。
谢满棠有些着慌,仍然假装沉稳地道:“你可知错了?”
一点声音都没有,唯有不知名的夜鸟在树冠里发出一声怪叫,水面上偶尔冒出“咕嘟”一声响。莫名的恐慌将谢满棠的心脏揉成一团,他不及细想,纵身跳入湖中,慌乱地去抓在水里上下浮沉的人:“安怡,安怡!”
入手一片冰凉,安怡如同死了一样,无声无息,不动不弹,散开的长发犹如水藻一样,随着水波缠上了谢满棠的手和头脸。谢满棠害怕地将安怡的头抱在胸前,用力拍打她的脸:“安怡!安怡!”
有一弯上弦月从云层里探出了头,惨淡的月光照在安怡素白的脸上,显得她的两条长眉触目惊心,长长的睫毛上滴下的水犹如泪水,本就没有涂胭脂的嘴唇显得越发惨淡。她的颈部还有脉动,呼吸却没了,谢满棠犹豫着,此时园中并无他人,若他把她带上岸,兴许就会错过最佳时机,不如先给她渡口气吧……谢满棠低下头,战栗着轻轻覆上安怡冰凉的唇瓣。
入口一阵甘凉芬芳,好好吃,接着就是火辣辣的一阵疼痛,他立即知道自己上当了,不等他松手,安怡已经盘腿紧紧夹住了他的腰,两只手死死抓住他的头发将他的头猛力往水里压。
她的鼻息喷到他的脸上,头的对面满是丰软温香蹭来蹭去,还有心脏隔衣猛烈跳动,以及腰上绞着的两条修长有力的腿,以及手臂环着的纤细小腰……所有的血液全部疯狂地涌向一个地方,谢满棠顿时全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傻乎乎地任由安怡发飙发蛮,然后觉得两股热流不受控制地从鼻端顺着往下淌,口齿之间一片腥甜好梦幻啊,他不是在做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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