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怡沉默地看着一揖到底的田均,厌恶地笑了起来:“贤伉俪真是qíng深。”
田均见她笑了,心也跟着一松,装作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骄傲地道:“她既然嫁了我就是一辈子的事qíng,再怎么不好,我也是要待她好的。”
同样的话,当初他也曾当着田夫人的面说过。那时,她入门几年未有身孕,田夫人将身边深得信任的大丫鬟送给他做通房,她不客气地把人给撵了,田夫人大发雷霆,他把她护在身后,语气坚定地和田夫人这样说,听得她热泪jiāo加,死心塌地。同样的话,原来可以这样重复反复地运用在不同的人身上,还说得这样的qíng真意切。
果然是旁观者才清吗?张欣知不知道她千方百计弄去的这个男人天生这样的渣和贱?安怡漠然地看着田均,淡淡道:“既然如此,我便看在田大人的面上再与她看看。丑话说在前头,别叫我再听见看见任何不敬的话和事,否则别怪我见死不救。也别拿尚书府来压我,这事儿便是说到太后跟前,太后也不会说我没道理。”你们不是爱以权压人吗?我就抬出太后这尊大佛给你们瞧瞧谁更能压人。
田均微笑道:“小安大夫别担心,难道我是不懂道理的浑人?我会管教好拙荆,再不会让她失礼。下次您来,她一定会和您赔礼道歉的。”
“如此甚好。”安怡有些嘲讽地朝田均一笑:“问句失礼的话,听说田大人从前曾是我们安家的女婿?”
田均一怔,皱了眉头不再说话。
安怡笑笑:“失礼了。只不过我从前与九姐姐有些许jiāoqíng,所以才会多这句嘴。”言罢快步离开,看都不肯多看这熟悉的田府一眼。有什么可留恋的呢?从前在青龙山中,每次被胡三赖折磨得痛不yù生的时候,她就无比怀念这里的一切,寒冷的冬夜里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居处四处通风漏雪,她就幻想着自己还在这座jīng致的小院子里,高chuáng软枕地躺在屋里,烤着暖洋洋的熏笼,调香烹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再有他从外寻回来讨她欢心的许多新奇玩意儿。
可真的重新回到这里,她却觉得恶心极了,每多看一眼,就是一次血淋淋的嘲讽,告诉她,曾经的她有多愚蠢,有多可笑。安怡觉得她内心深处残存着的一点信念终于死了,死得gāngān净净。
回到家里,欣欣殷勤地奉上茶来,伶俐地和安怡报菜单子:“老太太吩咐厨下做了神仙jī,说是要好好给姑娘补补身子……”
安怡含笑听着,一口茶还未下肚,突然一阵恶心,狂吐大吐,吐得眼泪并着胆汁都出来。欣欣吓得哭了,兰嫂忙着收拾gān净了,另外倒茶给安怡漱过了口才小心问道:“姑娘这是身体不舒服吗?”
安怡摆摆手,微微笑道:“不,舒服极了。我这是恶心的,吐过就好了。”
兰嫂想了会儿,也跟着笑道:“是让人挺恶心的。那田均,一个有妇之夫,居然作出那样的神态,还去拉姑娘的袖子。也是姑娘xing子好,不然得甩他一个大嘴巴子。”
安怡笑道:“他怕我不给他的爱妻看病,qíng急之下失了手,也是人之常qíng。”
兰嫂撇嘴:“这种斯文败类婢子见得多了,表面上道貌岸然的,实际一肚子的男盗女娼。他总在姑娘不注意的时候偷看姑娘,您可别给他蒙蔽了,他和张欣的丑事知道的人可多。”
安怡不由好笑:“你又是打哪儿听说这许多的?”
兰嫂道:“平日跟在姑娘身边听说了个大概,武婆子又和我说了个仔细,啧啧,那可怜的安九小姐真是死得冤枉极了。你说她怎么就那么傻呢?”
是啊,怎么她就那么傻呢?安怡只觉得脸一阵一阵地热,连哄带骗地把兰嫂赶出去:“去把崔管事请来。”
少倾,崔如卿进来笑道:“姑娘有何吩咐?”
安怡道:“先生注意一下,若是近期田府有下人被打卖或是受了气的,设法替他们解解烦忧,养起来也正好。”
崔如卿道:“这两日我已与田均身边的杨商熟起来了,有他在,事qíng会好办得多。”
安怡点点头,轻声道:“再有件事要烦劳先生,我一个弱质女流,许多事不便不敢,很是需要几个靠得住,有本事的人来帮忙……”
崔如卿一口应承:“这事儿包在我身上,姑娘只管等着挑人就是。”
欣欣咋咋呼呼地跑进来:“姑娘,田家送了好些礼来,说是与您赔礼的,收还是不收?”
安怡低头撇开茶沫,很肯定地道:“收,怎么不收?”不要白不要,何况本来就是她的。
正文第222章田夫人的恳求
张欣怅然地揽镜自照,虽然安怡的药方有些怪,不好弄,她下针温灸的时候也挺疼的,但效果是真的好,不说别的,吃了两顿药后皮肤就再不似之前那样痒得厉害了。只可惜自己终究是拖得太久了些,这面上恐怕会落疤痕了。
丫鬟疏云提心吊胆地进来,轻声道:“奶奶,罗嬷嬷来了。”
这个罗嬷嬷,仗着自己是田夫人身边伺候的老人,惯常不把她放在眼里,总是和田夫人一只鼻孔出气,挑剔她的不是。想起那日就是罗嬷嬷不管她的意愿,qiáng行掀起她的帐子,把她这副láng狈样亮给安怡看的,张欣心里就来气。她挑起眉毛,没好气地道:“她来做什么?”
疏云紧张地小声道:“回奶奶的话,婢子不知。”
张欣看到她这畏畏缩缩的样子,忍不住又想起那日自己当众出的那个大丑,心中不由暗恨,想了想,忍住了,和气地道:“罗嬷嬷是夫人身边的人,你们要敬着她些。去泡好茶来。”
疏云如蒙大赦,匆忙退了出去。
“老奴给大奶奶请安。”罗嬷嬷笑眯眯地进来,行了个礼。
张欣并不回头,背对着她把脸藏在yīn影里,和气笑道:“嬷嬷快别多礼,我这病着,也不好来扶你。嬷嬷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吧。”
“大奶奶客气,老奴是来替夫人传话的。”罗嬷嬷如何不知张欣恨透了她?却也不太在意,她是田夫人身边的老人,只能向着田夫人,讨好张欣这个未来的女主人什么的,怎么都轮不到她,张欣也永远都不会信任她。等到田夫人不在了,她也早就出去了,并不用仰人鼻息。
哪怕张欣心里再看不起田夫人,面上也不得不敬着婆婆,只好站起身来听话。
罗嬷嬷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道:“今日安大夫要来给大奶奶复诊。听姑太太讲,小安大夫很快就会被敕封为乡君了,今非昔比,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轻慢的。夫人叮嘱大奶奶,虽是病中心qíng郁闷不好,52书库该有的礼仪也要遵从。从来人家都知道,尚书府的三小姐、田府的大奶奶是个贤良人儿,若是大奶奶一个不仔细错了礼节,被人笑话的可不止是田家,就连尚书府的家声也是要被人质疑诟病的。这还只是轻巧的,若是安大夫再给气走了,大奶奶可要怎么好呢?这样的病,算是恶疾了吧?治不好可是要命的。”
张欣气得太阳xué一突一突地跳,却无从反驳。的确,上次的事qíng是她失礼了,至少在明面上是这样。她说是安怡给她下的毒,此事查无实证,安怡不计前嫌来给她瞧病,辛苦大半日,她却为自己的小便失禁一事而迁怒于安怡,当着人前就指桑骂槐地大发雷霆。贤淑知礼之名已是没了,但叫她如此忍气吞声,她又怎么甘心。
她年纪轻轻的,之前可从没有过失禁之类的毛病,一定以及肯定是安怡做了手脚。可惜的是,一样查无实证,她完全找不到安怡对她下手的蛛丝马迹。找个jīng通此道的人来问?她当时痛不yù生,根本记不得安怡究竟在她身上什么地方做过些什么。和田均说自己的怀疑?明显经过安怡的诊治后她就好了许多,田均虽然没明说,表qíng也是很不耐烦,很不相信的。
恶疾?恶疾是可以出妻的!这是婆婆借机在压制警告自己呢。尚书府出来的小姐了不起啊,不会生孩子又身患恶疾,还犯口舌,不休你休哪个?
还有,乡君!乡君!安怡竟然会被封为乡君?!太后和皇帝是眼瞎了吧?凭什么啊!张欣气得面目扭曲,心中说不出的嫉妒不平。难道这口气只能生生忍了吗?不!咱们走着瞧!不是还没下旨吗?一切皆有可能!张欣咬牙切齿的,面上却笑得灿烂极了:“原来小安大夫今日要来复诊。人已经到了吗?”
罗嬷嬷道:“夫人身上有些不适,小安大夫此刻正给夫人诊治呢。”并不告辞,就垂手立在张欣面前等她回话。
张欣恨得牙痒痒,不得不语气恭顺地道:“请嬷嬷替我转告婆婆,我在病中,不能亲去伺奉她老人家,还要烦劳她老人家整日替我cao心,真是不孝。她老人家的嘱咐字字良言,我都记在心里了,断不敢违抗。小安大夫来了,我一准儿给她赔礼道歉,安心请她看病。”
罗嬷嬷这才满意地去回话。一边走,一边摸着袖笼里的小瓷瓶,心道,要是这药真能有安怡说的那么有效就好了。原来她有个儿子,正当壮年就添了个手脚震颤的毛病,她也是厚着脸皮和安怡那么一提,没成想安怡居然真的给了她一瓶子药,还表示等医馆开起来了,就让她儿子去瞧病。这样和气的大夫,怎会是大奶奶口里哪个居心叵测、行事恶毒的人呢?难倒太后和圣上都眼瞎了,辨不出忠jian吗?不用问,定是这位不要脸,专抢闺中好友男人的恶毒大奶奶嫉妒人家。
田府上房里,安怡垂眼看着手里的粉彩小茶盏,含笑静听田夫人伤心万分地说着她的痛:“说句不怕小安大夫笑的话,我也是快六十的人了,奈何就是没见着孙子,哪怕就是有一男半女也好呢,就这样一年又一年的拖下去,只怕是我闭了眼睛都看不着了。”
“您也别太急了,这种事儿总要讲究个缘分的。”安怡不急不缓地宽慰着田夫人:“这方面呢,我是不太懂,不过大奶奶的脉象是很好的,身体很健康,没有大问题。”
“小安大夫您实在太谦虚了。”田夫人一直认为就是张欣的问题,见安怡替张欣说话,不由十分感叹,若是安怡真是个心中藏jian的,只需在她这里稍微挑拨一下,张欣就没好日子过。想想看,这女人不能生孩子还有什么用?你不能生也就算了,怎么能拦着不让别人生呢?太自私,太恶毒了。转头瞧见罗嬷嬷在门前露了下脸,便满脸堆笑地请安怡:“难得您来这一趟,我这里还有两个孩子身上有些不适,我腆着这张老脸不要,求您帮着给她们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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