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说究竟是谁让他来的。安怡却不在意了,她要的就是对方明明白白地说出这一句话,至于究竟是谁嘛,她心中隐约已经有了人选,继续高声笑道:“公公您早说明白就是你们娘娘请旨召我入宫的不就好啦?偏要这样说一半掩一半的,谁不知道我人笨,听不懂的。”言罢甜笑着道:“我不识路,还请公公引路,以免误了要事!”
那太监yīn沉着脸瞪了她一回,冷哼一声率先往前。安怡背着自己的大药箱子,含着笑,沉稳地跟在他身后走着,偶尔遇见一两个只是有点眼熟,其实并未打过jiāo道的宫人,她就笑眯眯地主动跟人家打招呼,不等人家开口相问就竹筒倒豆子似的道:“娘娘凤体欠安,我奉旨前来伺奉娘娘,娘娘真是仁慈啊,生怕我不识得路,还特意派了这位管事来接我。真叫人惭愧忐忑极了……”
那太监的脸色越发难看,被她拉着说话的宫人见状,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说不尽的尴尬紧张害怕。安怡见好就收,语速飞快地说完就放人家走:“都有差事在身,别耽搁了。”
如此两三次之后,那太监已经懒得管她了,甚至于脚步飞快地往前头去离了她两三丈远。安怡厚着脸皮,健步如飞地追上去:“这位公公且走慢些,我若是走错了路,耽搁了差事可怎么好?娘娘是个尊贵体贴的人,你也是个好人。”
得了便宜还卖乖,那太监忍无可忍,转过头来yīn森森地朝她笑:“小安大夫真是巧舌如簧,能言善道,又伶俐又聪明。但愿稍后见着淑妃娘娘,你的医技也和你的舌头一样中用。”
果然是梧桐宫huáng淑妃,也只有她有理由找自己的麻烦了。落实了猜想,安怡的手心里浸出了一层细汗,huáng淑妃想要拿捏她这个小小的医女实在是太容易了,随便寻个错就可以把她狠狠折腾一番,就算是消息传递到太后那里,在江姑姑来救她之前,huáng淑妃也完全够时间给她安个罪名再让她吃够苦头。除非她能一直拖,不给huáng淑妃太多的机会。
那太监见安怡突然安静下来,得意的笑了起来:“小安大夫怎么不说话了啊?刚才路上已经给你耽搁了不少时辰啦,若是再走得慢了,贵人那里可担不起gān系。快走吧?”手一挥,两个泥雕木塑一样的宫人立时上前一左一右夹住了安怡的胳膊,拖着她飞快往前奔走。
安怡暗暗叫苦,这回倒是给了他光明正大的理由了,但她也不能任由这些宫人随意踩在她头上,当即灵巧地一抽手,飞速在两个宫人的手肘上一击,两个宫人顿时手腕酸麻,怔住发呆。
安怡抢在那太监发怒之前,坦然大步往前:“做人留一线,大家好见面。我会走路,闹得难看了,对大家都没好处。”
那太监思忖片刻,也不再为难她,没多少时候,就到了梧桐宫主殿外,那太监冷着脸喝道:“在外头候着!”言罢自入殿内,去寻huáng淑妃回话。
正文第251章娘娘的飞镖
huáng淑妃斜倚在折枝花满地富贵的大迎枕上,手边一个银盘子里放着整整齐齐一排紫金飞镖,在她正前方站着一个小太监,太监头上、肩上、手上放着一排梨,huáng淑妃懒洋洋地随手一扔,一只飞镖便劈开一个梨,小太监就惊慌失色地抖索一番。
huáng淑妃鄙夷道:“若是不掉梨,本宫扔完这一把就算;若是掉了一个梨,就从头再来过。”
小太监奇迹般地止住了抖索的双腿。
huáng淑妃娇笑起来:“这就对了嘛。”又同周围人道:“你们啊,就是胆小。”
总管太监直到她笑停了才上前去行礼问安,小声把刚才安怡在外头的一系列动作说了。huáng淑妃的笑容变都没变,掂着手里的飞镖轻描淡写地道:“叫她进来。”
安怡垂着头走进正殿,尚未看清殿内陈设,尚未开口请安行礼,便觉着一件东西夹杂着冷风朝她飞了过来。她本就带着十分小心,自进了梧桐宫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状本能地一低头一侧身,那东西堪堪擦着她的鬓角飞了过去,“呛啷”一声响,那东西掉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随即一缕碎发应声而落,飘散于安怡脸颊之畔。
安怡已经知道是什么东西了,在边关长大,骑马行猎无一不jīng的huáng淑妃,是个jīng通武艺,xingqíng刚烈,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大美人。她曾听谢满棠说过,huáng淑妃使得一手好镖,宫妃本不许私藏凶器,但皇帝为了表示对huáng淑妃的特别宠爱之qíng,特赐huáng淑妃一套十二支紫金飞镖。今日huáng淑妃特意请出这一套飞镖,不用多说,就是冲着她来的。
安怡抬头看向huáng淑妃,huáng淑妃高高在上,并不正眼瞧她,只懒洋洋地又扔了一只飞镖过来,这只飞镖击中了顶梨太监的发髻,随着一声喊,顶梨太监披头散发地哭倒在地。huáng淑妃厌恶地道:“拖下去!没得坏了我的兴致!”
顶梨太监正要求饶,已被宫人捂住嘴拖了下去。殿中一时鸦雀无声,huáng淑妃还没玩够,问道:“谁来?”美目四处逡巡,恰恰落在了安怡身上,便指定了安怡道:“你来!”
安怡微微笑着,将被割断的碎发别在耳后,俯身拾起那只才袭击过她的飞镖,双手奉上,镇定自若地道:“民女安怡,奉诏前来为娘娘诊脉。”她是大夫,不是谁的奴婢,可以任打任杀。
huáng淑妃皱起眉头,环顾四周,冷笑道:“这日头都要落山了,小安大夫才姗姗而来,想是太忙,顾不得宫里的宣召?”
安怡含着笑不温不火地道:“回娘娘的话,民女住得离皇城有些远,虽然一路马不停蹄,还是耽搁得久了些。”
huáng淑妃冷笑:“依你这样说,本宫是冤枉你了?”
安怡照旧微笑:“娘娘圣明。”
“哗啦”一声响,huáng淑妃一挥袖子,把一旁的茶盘茶壶尽数挥落在地,根本不找任何理由就倒竖柳眉,圆睁凤眼,指着安怡怒气冲冲地道:“这个贱人竟敢不敬于我,三番两次顶撞本宫,给我掌嘴!打到她懂得尊卑上下为止!”
立时就有三个健壮的宫人挽袖上前,两个扭住安怡的手臂,另一个则摩拳擦掌,想要狠狠去安怡的耳光。
真是不讲理啊,皇帝老儿的宠妃在这座宫殿里就是王法,没道理可讲。除非她运气好到爆,不然这一局是没办法顺利解决了,若是挣扎,想必吃的苦头更大吧?左右她奉召而入,只要没有大错就死不了,不然皇帝和太后这么没用,谢满棠不必再去查huáng氏,安保良也不必再想着去挖huáng氏的根底,直接投靠huáng氏得了。安怡并不挣扎,只在宫人高高扬起手掌即将挥落之时轻声道:“除非我死掉,不然你我总还会再见面的。”
那宫人就没见过这样胆大妄为的,不由得愣了愣,安怡看着她,认真地轻声道:“不然,你是觉得我已经是死人了?再难翻身?”
那宫人打了个寒颤,她看到安怡的眼睛里有死气,她难以形容那种感觉,只本能地感到了害怕,于是那只挥落下去的手就使出了真功夫,听着脆响,却不是很痛。
一个耳光下去,安怡把自己的唇角咬出了血,这是耻rǔ,位卑者面对qiáng权者的耻rǔ。
看到安怡唇角的血,huáng淑妃满足得很。
总管太监急巴巴地站出来替安怡求qíng:“娘娘啊,这中间兴许是有隐qíng呢?娘娘不妨听小安大夫解释一二?”
huáng淑妃冷笑道:“什么隐qíng?她目中无人,就已经是大罪!”
她目中无人,是大罪,说的不过是安保良目中没有huáng氏,就是大罪罢了。只是huáng淑妃不好把这话明明白白地说出口来,便改用了这样的方式。这一掌就是杀威棒,安怡挺直了腰看着huáng淑妃道:“娘娘召我入宫,就是为了折rǔ我的吗?”
总管太监称职地和huáng淑妃演着双簧,急急忙忙地道:“小安大夫,您怎么不知好歹呢?给娘娘认个错儿就好了,再不济,你也在昌黎长大,和娘娘是半个家乡人儿。娘娘为难谁也不会为难你啊。”
只要她迷途知返,或者说是安保良迷途知返,重新拜服在huáng氏的脚下,那huáng淑妃就会暂时饶了她。服软即可,但她已经被打了左脸又打了右脸,不想再塌下腰给人踩了,安怡沉默地看着huáng淑妃,眼睛里闪着冷光:“我倒是想讨娘娘欢心,奈何不知如何才算有诚心。”
huáng淑妃冷笑道:“听说你早年与huáng昭有旧?”不等安怡回答,就压低了声音,咬着牙道:“门不当户不对,你还真敢想!”
总管太监立即上前劝道:“娘娘,天地生yīn阳,yīn阳生万物,发乎qíng止乎礼,就算门不当户不对也不是什么大错。”言罢转头看向安怡,劝道:“小安大夫,要说有谁能帮你,还真只有我们娘娘了,娘娘心善,最爱成人之美,只要你求娘娘一声,娘娘便会出面和huáng老将军、杨家那边说,风风光光抬你进门,做个尊尊贵贵的二房太太……”
正文第252章热闹的戏
“我见识浅薄,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二房太太还尊贵风光上了。”安怡看着二人十分认真道:“安家有祖训,女儿不能给人做妾,不然就去死,免得rǔ没了门楣。你们这是要我去死?”
“不知好歹的东西!”huáng淑妃美目里闪过一丝狠辣恼火,张开涂了鲜红蔻丹、长而利的指甲,起身走到安怡面前,扬起手就要朝安怡脸上去,只要毁掉这张祸害人的脸,小叔就不会再为这么个东西神魂颠倒,不听家里的话了。
如果有人来救她,那也该差不多了。安怡猛地一吸气,高声道:“即便是宫妃,也不该仗着圣上的宠爱如此残bào不守规矩!娘娘如此残bào,就不怕辜负了圣上的宠爱和太后娘娘的信任吗?就不怕损害娘娘膝下两位皇子和公主的美名吗?圣上知道娘娘本xing如此凶残吗?”
“你说什么?我残bào?我凶残?”huáng淑妃勃然大怒,眼珠子上迸出缕缕血丝,用力往前一扑,一掌朝安怡脸上打去。
“娘娘息怒!”总管太监猛地拉住了huáng淑妃的袖子,急急地在她耳边轻声道:“娘娘休要中了jian人的激将法!”
huáng淑妃先就了他一巴掌,骂道:“狗奴!滚开!本宫今日非得好好教训教训这目中无人的小贱人不可!”
殿外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总管太监死命抱住huáng淑妃的脚不放,哀声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安怡微仰了头对着huáng淑妃挑衅一笑,huáng淑妃怒不可遏,劈头盖脸地朝安怡打过去,安怡算准方向一侧脸,huáng淑妃锋利的指甲堪堪擦着她的脸颊刮过,安怡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心知是出了血,将心一横,将手往袖中装了药的纱囊上一按,再往脸上一抹,于是药和着血糊了一脸,脸顿时以看得见的速度迅速肿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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