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手遮香_月初明/意千重【完结】(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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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姑姑微笑着,等她发泄完了才道:“从前都不知道,张婕妤能有这样的聪明才智,献的计策还真是有用,一箭三雕都有了。”

  huáng淑妃沉默下来,指尖上套着的赤金镶宝指套在凭几上轻轻敲了几下,从牙齿fèng里轻轻挤出一句:“她还妄想着能得皇上多怜爱几回,生个儿子傍身呢。她也配?她也敢想!等这事儿成了,你就想个好办法……嗯?”赤金镶宝指套刮过丝绸被面,发出一声轻微而刺耳的刮擦声。

  甄姑姑眉眼不动,弓着身小声提醒道:“现下家中艰难,离不得京中勋贵大臣们的支持。张婕妤不足以虑,用得好了,便是那得力的一杆长枪。时日且长着呢,娘娘何必急于一时?”

  “你说得是,我要多为孩子们积福才是。”huáng淑妃笑了,珍而重之地抚摸着小腹道:“这个宝贝来得真是时候。”

  甄姑姑也笑得一脸灿烂:“娘娘是没看见,婢子去钟粹宫求贵妃娘娘宣召太医时,贵妃娘娘那个脸色。”

  主仆二人齐齐笑了一回,huáng淑妃心满意足地道:“这个宝贝是个有福气的。”

  “可不是么?小皇子一来,就万事都顺遂了。”甄姑姑就劝她:“娘娘莫等了吧,身子要紧,里头的事有张婕妤冲锋,外头有二老爷掌控着,事事顺遂,您只需安安心心地把小皇子养好,平平安安地生下来,就比什么都要好。”

  huáng淑妃依言躺下,甄姑姑掩了灯退出去,忽听外头传来一阵“哔剥”之声,神色一凝,快步赶了出去。廊下暗影里站着个人,见她出来便凑上去小声道:“皇后娘娘往景仁宫去了,太后娘娘不知怎么也听说了这件事,使了江姑姑过去探望。六皇子吐出几口污物后,平缓了许多。”

  甄姑姑眉头一拧,问道:“周太医呢?”

  那人道:“永昌宫福老太妃夜发心悸,周太医正在那边伺候着呢,值守的胡太医业已赶往景仁宫。其他太医还要些时候才能赶得过来。”

  不管是皇后亲去也好,太后cha手也罢,总之让安怡一个人守在六皇子身边越久越好,这样才好找她的错,要她的命。甄姑姑点点头:“按着事先说好第二套方案做。去吧。”言罢转身入内,huáng淑妃自里间轻声道:“如何了?”

  甄姑姑把得来的消息说了,huáng淑妃冷笑道:“那个痨病鬼真的是想死得很。不是说她已经病得起不来身了么?这会儿装什么贤惠?她是要护着安怡呢?还是想趁机在圣上面前讨好?便是做得再机巧,也不过死后多得一个谥号而已。”

  甄姑姑道:“也不知这小安大夫是怎么回事,与皇后娘娘不过见过一次面,竟就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眼。”

  huáng淑妃厌憎地道:“那就是个妖女!你看她那副样子,好好儿的姑娘家,谁会放着福不享,偏去做这种抛头露面的事?”

  且不说这主仆二人的各种得意,景仁宫中安怡只觉得眼前的处境真是前所未有的艰难。

  李修媛的哭闹和这背后的yīn谋她都顾不上去考虑,有梁皇后和江姑姑压阵,这些就都暂时不是问题,让她担忧的是六皇子的病qíng。

  根据六皇子现在的表现,好像是吃了不gān净的东西,又像是原本就有疾病在身。偏当值的太医胡守庸的诊断和她不一样,一口咬定六皇子是风邪入体,不依不饶地追问她给六皇子刺了什么xué位,为什么要让六皇子吐血。

  给人看病,最怕的就是有个拖后腿的,一时没有达成一致,一时就不能下药。李修媛又在那里守着梁皇后哭上了:“为什么还不开方子?不管是吃着不gān净的东西也好,还是生病了也好,总要下方子才是。耽误了病qíng,怎么办?”

  梁皇后便叫安怡与胡守庸过来:“可拿出章程了?”

  胡守庸一梗脖子:“回娘娘的话,下官不敢苟同小安大夫的话,她开的药方太猛了,六皇子被耽搁了这许久,如何用得这样的虎láng之药?”这句话里,先不说安怡开的药方对不对,首先就给安怡扣了一顶大帽子,她最先赶到,却让六皇子耽搁了这么久,就算有事,也是她因为一己私心而拖的。

  安怡已经确定自己惹上了麻烦。胡守庸,她记得很清楚,当初她第一次踏入宫中替连太后看病,随着她的成功和崛起,以余冯苏为首的一批太医挨了板子丢了名声,甚至还有被革职流放的,剩下的包括余冯苏在内日子都好不过。这一批太医里,就有这位胡守庸。

  同行相轻,怕的是没有机会,如今胡守庸找到了机会,当然不会让她称心如意,jī蛋里都会挑出骨头来,更别说是这样的好机会。她可以听胡守庸的,但六皇子后期一定会有大事。如果不听胡守庸的,她的风险显然更大。

  该如何选择呢?安怡拿不定主意,病人为重,却不能把医者的xing命轻轻松松就搭了进去。

  正文第276章bī迫

  梁皇后久病多年,对于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很清楚,也不去bī安怡,只道:“让人赶紧去把周老太医接过来。”又问:“去宣太医的人走到哪里了?”

  “妾才听说此事,便使人拿了令牌前去养心殿请旨宣召太医,想来此刻人已到宫门了。”莫贵妃梳着平髻,连簪钗也不曾戴得,急匆匆地带着几个宫人赶了来,不动声色地往四周扫视了一通,跪到了梁皇后跟前请罪:“妾失职,发生这样的大事,妾竟然一无所知,倒惊动了娘娘和太后。还请娘娘惩罚。”

  梁皇后皱眉道:“这不是论这些的时候……”忽听宫人惊慌大叫一声:“殿下高热!额头和身子滚烫,四肢却都冰凉了。”

  有经验的都知道,高烧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没有汗液,四肢冰凉,其实就是很危险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六皇子哪怕就是侥幸不死留得一条命在,也会被烧坏了脑子留下后遗症,一个坏了脑子的皇子,还谈什么前途?

  李修媛左右看看,绝望地大叫一声,跪下去将头用力往柱子上撞,哭得死去活来:“皇儿,我可怜的皇儿,为娘的没本事,救不得你……”眨眼间便头破血流,糊了一脸的血。

  这是bī着梁皇后迅速下决断,江姑姑和高尚仪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莫贵妃冷眼旁观,面上却是十分不忍:“李妃你这是何必?皇后娘娘在此,难道还能眼睁睁看着六皇儿出事不成?小安大夫的医术人品也是有目共睹的,自不能藏私。”

  莫贵妃始终还是记恨了。明着是宽慰李修媛,实际上却把梁皇后和安怡bī近了死胡同。

  梁皇后叹了一声,问安怡:“你可有把握?”

  她不是神仙,不能打包票。这样急的病她也曾见过,但病患是全身心地信任她,由着她去处理,她可以心无旁骛地放开手脚去做。现在她面对的是尊贵的皇子,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小心就要丢掉身家xing命,拖累家人。

  前行一步可能是死,却还有五分活的机会,后退一步却很可能百分之百都是死。安怡握紧拳头,沉声道:“有十之八九的把握。”

  胡守庸立即抗声道:“安大夫,你三思!六皇子身份尊贵,可不比寻常的病患可以由你为所yù为!”

  安怡恍若未闻,目视着梁皇后,声音清越:“民女觉着就该这样医治。”

  梁皇后眼里露出几分笑意,道:“既然这样,你便放手去治。凡事有我。”将死之人,还管那么多做什么?莫贵妃也好,李修媛也好,huáng淑妃也好,管她们去死!

  为医者,最需要的就是这样的肯定与无条件的支持,安怡郑重地同梁皇后行了一礼,转身把方子递jiāo给金姑姑:“按这个抓药。”

  胡守庸梗着脖子道:“皇后娘娘请三思!”见梁皇后闭目装睡不理睬他,便又转头去看莫贵妃:“贵妃娘娘!”

  莫贵妃皱着秀眉道:“你敢不敬皇后?”

  胡守庸上蹿下跳的:“人命关天!”

  梁皇后烦了:“把这没眼色的东西给我叉下去!”

  宫人一拥而上,把胡守庸给叉了下去,胡守庸喊着委屈,表着忠心,被宫人拖到庭院里扔在地上。等宫人散了,他一骨碌坐起,一脸庆幸地揉着胳膊,眼睛里透出饿láng般的光芒死死瞪着灯火辉煌的宫殿,唇角勾起一丝得意的冷笑。

  什么东西啊,一个huáng毛丫头,随便学了几天医,运气好,瞎猫碰着死老鼠,侥幸治好了太后的病,入了贵人的眼,就以为自己真的天下第一了。这回定然叫你把吃下去的全都吐出来!

  有人静悄悄地走到他身后,凉凉地道:“胡太医真是忠心啊。圣上一定会知道你今日的据理力争的。”

  胡守庸头也不回地道:“好险啊!你怎么就猜得着那丫头一定会坚持用她的方子?”

  他身后之人轻嗤:“小安大夫年少得志,走得顺风顺水。有太后和皇后娘娘两尊大佛看顾着,又得圣上青眼,哪怕就是弄废了蔡太师也还是救了蔡太师的命,反倒得了嘉奖。这样的人,必然自信得很,又岂会容许别人质疑她的判断?更何况,她本来也没错。”

  胡守庸听到这里,不由惊诧起来:“她没错?那何必多此一举?”他以为想方设法地让安怡的方子得用,就是为了让安怡误诊才好要她的命,却没想到安怡看得很对症,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让他在中间搅这一局?

  那人鄙夷地叹了口气:“胡太医想必是觉得之前那廷杖挨得不明不白的,如今瞧来却也没挨错。你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剩下的不关你的事。闭紧你的嘴,自有你的好处,若是忘不掉,我们也只好给你开个方子,让你忘掉了。”

  胡守庸顿时噤若寒蝉:“我什么都不知道。”眼角悄悄往后瞟去,只看到一个长长的背影消失在景仁宫的暗影里。

  汤药送上来,试药的宫人已经试好了药,周老太医才匆匆赶来,喘过气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六皇子,再接着就是看安怡的药方。

  眼看着一向最持重的周老太医眉头紧锁,久久不语,梁皇后等人都捏了一把汗,提心吊胆地等着他发话。安怡此刻反倒沉静下来了,她已尽她所能,余下的只能听天由命而已。

  “这药方开得不错。”周老太医放下药方,再次号上六皇子的脉搏,算是为安怡正了名:“小安那几针施得及时,该吐的都吐出来了。可以给殿下服药了。”

  话虽说得隐蔽,在座的却都听明白了,只是不曾落下定论之前,谁也不敢,也不能说破。李修媛忍不住“哇”地一声又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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