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安苦笑着,心里拔凉拔凉的:“我做错了事。”
红袖当然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但她向来xingqíng温柔体贴,便好意劝道:“您是好意,安大夫总会明白过来的。”
“她一直都明白,可她还是不喜欢。”是不是因为不喜欢他这个人,所以才看什么都不喜欢?莫天安见两个侍女都是一脸的懵懂,显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便微微叹了口气,示意红袖:“赶快出去送她上车吧。别叫不知事的人冲撞了她。”
红袖赶紧出去找到之前引路的人,叮嘱过后,那人匆忙赶了出去。须臾回来找莫天安禀告:“公子,小人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那位客人平安送上马车了。”
莫天安燥热地将身上披着的青狐裘衣脱了下来,随意扔在了地上,白皙的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左看看,右看看,再将目光落在面前低头伏小的青年身上,长长叹了口气:“去吧,好生关照关照安七公子。”事qíng总不能做一半扔一半,还没到那一刻,他怎能认输?
面目平淡的青年会意一笑:“公子爷放心。小人按着您的吩咐,这些日子已经从安七公子手里收了不少好东西了。都存着呢,您要不要去看看?”
他本是打探得了安怡关于要替安九报仇的那个消息,便想要替她开道,即便不能如谢满棠那样堂而皇之地将田均给当街扔进马粪里,他也能用他自己的方式静悄悄地做些事给安怡看看。缅怀故人,还有什么能比把故人失散的宝贝给收集起来更好的方式呢?既然安怡想要查安九的死因,他便帮着她打开安侯府的缺口。
本以为她会和之前无数次一样受了他的好意,欠下的qíng分多了就会变成内疚,内疚了就不容易拒绝,时日久了她总会知道他的好处。谁能想到她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为什么呢?莫天安扶着额头,用力回想着谢满棠做了些什么,然后发现谢满棠居然从不曾过多地管过安怡这方面的事,除非安怡有所求,否则就不会管。难道说谢满棠就真的一无所知,毫无所觉么?
肯定不是的,谢满棠应该是比他更明白,一个人的心里有一根扎得很深的刺,这根刺拔出来或是碰到都会很疼。所以除非那个人自愿拔出来或是自愿让人帮忙拔出来,其他人才能帮忙,否则任何一个主动去帮忙,甚至于不打招呼就去帮忙拔刺的人都会弄疼和冒犯那个人。他无意中弄疼了安怡,所以她走了。
莫天安苦笑起来,果然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么?他只想到要在谢满棠没注意到的地方接近安怡,却没有真正痛过,所以不知道痛是什么滋味。
面目平淡的青年见他久久不语,忍不住低声提醒:“公子爷?”
莫天安站起身来,懒洋洋地道:“好吧,走,咱们看看安七公子手里都有些什么好东西。”
半箱子的古玩字画,钧瓷花器茶器,除去今日的玲珑牡丹象牙盒子,还有一管晶莹剔透的碧玉笛。笛子上的璎珞已经褪色了,却还是别样的美丽。莫天安的手触到冰凉的碧玉笛,突然想起了盘龙寺中安怡手持竹笛chuī奏“梅花引”的样子,忍不住去想,如果她手里拿着的是这管碧玉笛,又会是什么样子?
之前他只知道她有一手好医术,后来知道她有一手好字,再知道她原来是个美人,然后又知道她还jīng通音律。她就像是一只宝盒,不打开就不知道里头装了多少宝贝。
莫天安想得出神,小心地将碧玉笛递给红袖带走,吩咐青年:“继续熬,能从安七身上榨多少油水出来就榨多少出来。那样没有骨气的人家,不值得同qíng。”即便安怡不领qíng,他也还是要做的。正如红袖所言,总有一日安怡会明白他是好意,总会领了他的qíng。何况此刻他更想知道安怡的秘密了。
安怡靠在马车壁上,神qíng怏怏的提不起jīng神来。兰嫂小心翼翼地在一旁伺候着,几次想问安怡究竟看到了什么,始终也没敢问。
这样的qíng形一直延续到马车到了金鱼巷外,看到路边的谢满棠神qíng傲慢地高踞马上,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冷淡的睥睨着路人,实则眼睛生火,恶狠狠地瞪着老焦以及这张无辜的马车为止。
只要谢大人来了就好了。兰嫂有一种终于解脱了的感觉,谢大人一定会知道安怡跟着莫五公子去看“戏”的事儿,所以她们这些跟随的人一定不会有好日子过,但不管老焦怎么说,她都是不会吐露半个字的,现在好了,不管安怡看到了什么,都jiāo给谢大人去处理吧。
正文第339章顺毛
祝各位亲中秋节快乐!
兰嫂对着谢满棠行礼时显得格外的真诚,谢满棠呲着牙朝她和老焦笑了笑,笑得兰嫂和老焦一起打了个激灵。还没回魂,就听见谢满棠半点火气都没有的问安怡:“听说小安大夫这些日子都在给家母看病,我特意来问一下家母的病qíng。”道貌岸然又矫qíng,却恰到好处。
安怡打起jīng神:“你怎么来了?”
谢满棠打马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睛里满是担心:“听母亲回到家中说起来,放心不下你,特意来瞧瞧你。”
安怡把手腕上的玉镯拿给他看:“郑王妃给的。”
晶莹玉润的镯子与雪白纤细的手腕相映生辉,谢满棠狠狠地盯了几眼,轻描淡写地道:“勉勉qiángqiáng。”眼里的愉悦却怎么都掩饰不去。
安怡知道他忙,加上他本身的官司也还没个结果,能这样明目张胆地找来看她,多半还是为了担忧她受委屈,也是为了防着莫天安的意思,便坦然笑道:“我挺喜欢的,郑王妃的眼疾只要jīng心治疗,大约能恢复到看见人影儿,国公爷莫要太担忧,回去只管吩咐底下人按着方子行事即可。”
她说挺喜欢这镯子,何尝不是借机告诉他,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管莫天安怎么做,她都不改初衷。谢满棠得意洋洋地弯起唇角,盯着安怡的眼睛轻声道:“大约傍晚就会来了,准备好了么?”
安怡点点头,对着谢满棠无声地说了两个字,然后嫣然一笑,放下了车帘。
“阿蛮。”安怡是在悄声喊他的rǔ名。谢满棠微怔,随即笑了,始终也没问安怡究竟在那间屋子里看见了什么。
柳七探头探脑地走过来,觑着他的神qíng道:“方才不是还酸得要死么,见fèngcha针地跑到这里来守着,怎地见着了人反倒不问了?”
谢满棠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倨傲地道:“不要以你的行事想法来揣度我,我岂是那种小肚jī肠的人?我这是顺道经过,恰好遇上,问问她我母亲的病怎么了?”
“果然是对手不一样,连带着整个人的人品都被硬生生拔高了一截。”柳七不屑,狗护食似地这样守着又忍着,分明是生怕发起火来恰好上了莫天安的当,才不得不假装大方又体贴。若不是安怡先亮出镯子再喊了那一声“阿蛮”,顺了他的毛,他从这里回去就要找其他人的茬。
谢满棠含笑看着柳七:“你说什么呢?我没听清楚。”
柳七涎着脸笑:“我说那座小楼果然是莫天安的,名副其实的销金窟,又赚钱又好打听消息,虽无正式的招牌,但外头人都叫它蓬莱阁。”
一流的赌局、绝色的美人、最好的音乐、难觅的美食、最jīng致不过的享受都能在里头得到,可不是蓬莱仙境一样的日子么?当然要叫蓬莱阁。早知莫五是jian商,却不知他手伸得这样的长。当真是想要和他大战一场,就连家底也亮出来了。谢满棠淡淡地道:“他既然想要上赶着去弄安家的事,就由着他吧。正好咱们这一段忙,有他看着安怡出不了错,我只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进展到哪一步就好,不要拦阻他。”
居然这样大方地放任莫天安讨好安怡?柳七不敢相信地道:“可是那小子诡计多端,不要脸不要命的,都说烈女怕缠郎,你又是这样人嫌狗不待见的xing子……”怎么也比不过莫小白脸儿温柔体贴啊。
谢满棠斜睨他一眼,淡然道:“你觉着安怡方才高兴么?可有半点被人chuī捧奉承得欢喜的样子?”
柳七仔细一想,那倒是真没有。
谢满棠打马便走:“那不就得了?”
柳七刚翻身上马,就听谢满棠分外严肃地道:“有件紧急公务,须得立即赶出城去,再立即赶回来,其他人我放心不下,便是你去吧。”
老天爷,他一样没来得及休息啊,怎么这样的差事又找上了他?柳七头皮发紧,胆战心惊地看向谢满棠:“来回有多远?”
谢满棠微笑着,轻描淡写地道:“不算太远,也就五六十里吧。”
柳七略松了口气,却又听谢满棠接着道:“我说的是单边,路也不太好,颠簸得厉害。”
“谢满棠,你……”柳七本想骂你奶奶的,转念想起谢满棠他奶奶就是当今皇太后,只得在谢满棠似笑非笑的目光中生生咽了这口气。都是嘴欠惹的祸,他要是不评价谢某人的xing子就好了,但他也没说错么,当真就是人嫌狗不待见的xing子,真是太讨厌了。
谢满棠回头看向安怡的马车。总有一日,他要叫安怡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一个人,总有一日,他要让安怡主动把她那些秘密告诉他。
安宅。
安怡把方才的所见所闻一一说给崔如卿知道:“想必安七公子拿了不少九姐姐的遗物出去填了赌债,去打听打听,那个赌场是谁开的,能不能设法把那些东西赎回来。再盯好了安三太太,别让她和张欣、田均又联起手来使坏。”那些东西里有不少是祖父留下来的,其中不乏祖父的心爱之物,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在坊间流传毁坏。至于她和田氏等人的这一笔账,迟早总要算清楚的。
“知道了,姑娘这些日子也累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好生休养一番。赵青是个得用的,若是有要跑腿的就使老焦。其他的事姑娘不用担心,我总会打点好的。”崔如卿转身带了银钱,孤身一人走了出去。
赵青是这次护送薛氏母子进京的管事,一路上表现得很是忠勇沉稳,安怡便提拔他做了仅次于崔如卿之下二管事。现下崔如卿去了外头照应,正好由他顶上。
傍晚时分,安怡正陪着安老太等人用饭,一个婆子惊惊慌慌地奔了进来,颤抖着道:“不好了,官兵把宅子围住了。”
安老太与安怡心中早有准备,并不是很惊慌,薛氏却是瞬间脸色雪白,筷子都握不住,最先就把安愉紧紧抱在了怀里,安愉虽不敢哭出声来,却也满含了眼泪。
52书库推荐浏览: 月初明意千重 意千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