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经过宫门时,例行要检查,因为有了小郑公公和宁寿宫的腰牌坐镇,又有新兴红人小安大夫为证,守门的御林军只是挑开车帘子随意看了一眼就放了行。
京城里的qíng形比安怡想象的还要不好,靠近皇城的许多地方都有被火烧烟熏的痕迹,街上戒备森严,没有行人走动,只有全副武装的士兵成队出现在街头小巷间。
这样的qíng形下,安怡所乘的这张宫车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发出的马蹄声和车轮碾过石板路的碌碌声也显得格外刺耳。
接连平安渡过几个关卡后,就在金鱼巷近在眼前时,安怡听见了一声不同寻常的闷响,就好像是,一件坚硬的东西被人不小心砸在了木质的车壁板上,刺耳刺心。
有那么一瞬间,安怡觉得不能呼吸了,好像所有的声音都离她远去,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孤独而害怕。她突然很怕自己的决定是错误的,很怕huáng昭会跳起来将她一剑穿心。
果然日子好过了就舍不得死,一旦舍不得死了胆子就会变小。安怡自嘲着,拿起一块豌豆huáng轻轻咬了一口。然后她听见外面响起了一阵不同寻常的响动,仿佛有很多人朝着这个方向疾奔而来。
正文第372章胁迫
“小安大夫,就快到啦!”车外郑长寿的声音欢欣鼓舞,好像就是他本人回家一样。
“有劳诸位,稍后就在我们家用了便饭再回去。”安怡借着这个机会,理所当然地掀开帘子,然后看到一队铁甲加身的士兵,在一个人的带领下,杀气腾腾地飞速往这边奔了过来。
那个人鹰鼻深目,身材高壮,脸上的胡茬刮得铁青。哪怕就是离了那么远,安怡也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刺得人生疼。就好像她是一只待捕的猎物,已经落入他的包围圈里,若不顺从就只能死亡。
是魏之明。那个当街拦着她要她嫁给他,那个告诉她,他将来一定要做一品大将军,许诺要让她做一品诰命,被她拒绝后威胁她,叫她给他等着的魏老三。
好像有些事qíng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譬如她知道魏之明是huáng昭长兄huáng昆的心腹爱将马前卒,跟着huáng家做了许多机密谋逆之事;譬如她认为树倒猢狲散,这个人将来一定不会有好下场,所以不足为虑;譬如她认为此刻魏之明应该跟着huáng昆一起谋反杀人,又或是在疯狂逃命。
但魏之明偏就真真切切地出现在她面前,还带着一队重甲士兵向她bī近,行动间显得十分光明正大,并无半点遮掩的痕迹。所以魏之明其实又投靠了皇帝,成功转型成忠臣良将了?
安怡正思索间,魏之明的快马已经赶到车前并毫不犹豫地拦住了车。
魏之明高踞马上,半垂着眼睛,yīn沉而狂热地看着车厢里的安怡,就在安怡以为他会说“安怡,我们又见面了”然后各种拽狂炫耀时,他冷冰冰地道:“停车。”
话是冲着车夫说的,安怡还未开口,郑长寿已经拿出腰牌,赔着笑道:“这位大人,您可能不知道,这是宫车,车里坐的是鼎鼎有名的小安大夫。小安大夫救驾有功,太后娘娘特旨让咱家送小安大夫归家……”
早有赶上来的铁甲士兵接过腰牌奉了上去,魏之明yīn沉着脸,接过腰牌仔细地看了又看。
郑长寿在一旁笑道:“将军瞧着是生面孔,口音也是外地的,想来刚入京不久,大概也没见过这腰牌。这宫中的腰牌各有不同,咱家这腰牌是太后娘娘所居的宁寿宫的。咱们宫里的腰牌都是檀香木特制的,所用的朱漆里头掺了金粉,和外头的不一样,还有这字,这雕工……”
郑长寿殷勤地指点着魏之明,好像十分客气,实则傲慢极了。若是那寻常的土包子,立刻就要被这些东西给吓趴了,魏之明神色淡淡地听郑长寿说完了,才把腰牌还回去:“魏某的确从未见过宫中的腰牌。”
那就赶紧地放行吧。郑长寿得意地收起腰牌,示意车夫开动马车:“将军恪尽职守,日后总会经常见到的。”
“慢着,我让你们走了么?”魏之明将手一挥,身着重甲的士兵四散开来,将宫车团团围住。魏之明冷冰冰地看向安怡:“下来,我要搜车。”
“大胆!”郑长寿大怒,指定了魏之明道:“你叫什么名字?你的上峰是谁?你是要公然违抗太后娘娘的懿旨?”
魏之明轻蔑地扫了他一眼,薄唇里轻轻吐出一句:“把这个阉狗给我拉下车来,谁敢抗命,格杀勿论!”
郑长寿愤怒地大吼道:“你这条疯狗是想死吗?今日咱家倒是要瞧瞧谁敢不把太后娘娘放在眼里,谁敢动我?”
众兵士少不得有些犹豫,魏之明见状,冷笑着抽出了腰间的长刀,郑长寿一脸的血色骤然褪尽,却还qiáng撑着把脖子亮出去,讥笑道:“来来来,你的刀硬,你来砍!”
要见鬼了!魏之明这人是个疯子,这一搜车还不得搜个底朝天?手无寸铁的她正好做人质。安怡叫苦不迭,仿佛已经感到一把冰冷锋利的剑顶在了她的背上,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一把拉开车帘子就要往下跳:“小郑公公您别急,魏将军这是在执行公务,他要搜就让他搜,我这就下来!”
一只脚已经踏出车外,眼看着就能脚踏实地,一把冰冷的剑就抵上了安怡的后心,安怡一个激灵,本能地反手就要去按手腕上的镯子,才刚动作了一下,背心就传来一阵刺痛。
“别动,往前一寸便是心脏,刀剑不长眼睛,更不懂怜香惜玉。”一只铁臂从后头伸过来,看似怜惜温柔,实则用力凶猛地紧紧勒住了安怡的腰,勒得她眼冒金花,险些喘不过气来。是huáng昭。
有些事qíng,明知很蠢,却仍然会选择去做,正如此事。安怡苦笑着摊开两只手,表示无条件顺从。透过浓浓的熏香味儿,她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果然和她之前猜想的差不多,随车的三个宫人,至少郑长寿和车夫两个人都是huáng氏的人,香炉里焚香是为了掩盖huáng昭身上的血腥味,茶水和糕点都是huáng昭动用的,他想要借着她走出皇宫。
如果不出意外,他将会在平安到达金鱼巷安宅、她离开后紧跟着离开,悄无声息地混出京城,投奔父兄的怀抱,成为阵前的一员猛将。可惜他走出了皇宫,却在即将到达目的地时候遇到了叛徒魏之明。于是他们不得不兵戎相见。
魏之明用看死人的眼神轻蔑地看着huáng昭:“huáng小将军,咱们又见面了。你若束手就擒,魏某自会看在昔日qíng分上替你向圣上求qíng。”
huáng昭冷笑:“魏之明,你背主忘恩,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世上?我若是你,早就把头塞进裤裆里去了!”
魏之明面不改色地道:“敢问huáng小将军,这天下是谁的天下?谁才是这大丰天下的主人?是圣上而非huáng氏!那么,谁才是背主忘恩的小人恶徒呢?再问huáng小将军,huáng氏深受谢氏多年恩宠,高官厚禄,富贵荣华已极,huáng小将军更是年方弱冠便已做了堂堂三品昭勇将军,你不思报国,却忘恩负义行那谋逆之事,你的头,怎么没塞进裤裆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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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373章箭在弦上
安怡觉着勒着她的那只手臂陡然一紧,勒得她的腰又细了两寸。huáng昭冷冷地道:“难道我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弄死我们而束手就擒?可你不同,你魏家一门深受huáng氏大恩,若非是我父兄,你此刻还在昌黎街头屠狗买ròu!”话锋一转,冷声道:“你就不为你的父兄母亲子侄想一想?”
“为国尽忠乃是本分,想来他们会觉得很荣幸的。”魏之明轻蔑一笑:“huáng昭,从前我只觉得你可笑无能,如今觉着你实在愚蠢得可笑!不要废话,是你束手就擒,还是我将你乱箭she死?”全然不顾安怡正在受到胁迫的事实。
别呀!她不想陪死!安怡赶紧道:“魏将军,他只是一时想不通,待我和他好好说一说,兴许他就改变主意了。”
魏之明yīn鸷的目光在安怡和huáng昭身上缓缓扫过,就在安怡以为他不会答应的时候,他居然摆手示意已经张弓搭箭的众士兵往后退了几步。
安怡不舒服地动了动,清清嗓子低声道:“huáng昭……”后背上的剑又往前递进一分,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满口苦涩,果然她做了一件最蠢的事吗?
“不要劝我,难道你认为我真是傻子,傻到可以相信束手就擒他们就会放过我?”huáng昭贴在她耳边低声道:“现在我要你告诉他,如果你因此死了,谢满棠一定不会饶过他,太后娘娘也不会放过他,让他和他的人再往后退三丈。”
“他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你认为他这么容易受胁迫?谢满棠是我什么人?之前我家遭难,太后娘娘也没过问,何来为我出气一说?这说法根本站不住脚,他不会信的。”安怡想要回头去看huáng昭,才刚侧了侧头,腰间勒着的手臂就又紧了几分,勒得她气都喘不过来,更别说张口说话劝他。
“他不肯,那就是你认为,我不好容易走到这一步,会很容易就放弃?”不知是否错觉,安怡听见huáng昭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哽咽和委屈。
兴许他也是不愿意的吧?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可惜一步走错,便是步步错。安怡纵然觉得huáng昭已经变得陌生到她不认识,但听见这满含委屈的语气,还是忍不住替他难过:“我可以帮你求qíng……”那什么让他戴罪立功的话她说出来,太无耻,让他为了活命反过去咬自己的亲人一口,不如直接叫他去死。如果他会,那他也就不是huáng昭了。
“别假惺惺的了。”huáng昭的声音已经恢复了正常,“我有今日,全拜你父女所赐,我恨不得将你父女拆骨入腹。你从前之所以一直远着我不肯跟着我,就是因为知道我会有这么一日,是不是?”
安怡沉默片刻,沉声道:“不,huáng氏之所以有今日,是咎由自取。你不能把这个是非弄混淆了,至于我与你,你的确是帮过我大忙的,我若不记qíng,你以为你怎么能走到这里才被发现?你说拜我所赐,请问我除了不肯应你所求之外,我做了什么?可曾刺探过你和你身边的事?”
huáng昭的语气微微带着几分嘲笑和悲凉:“将死之人,还是这样的得理不饶人。我只是奇怪,你父女二人既然已经做到这一步,何不把美人计施展到底?你若随了我,我定然什么都不瞒你。”她若跟了他,他还会这样决然入京吗?他不得而知,却总是觉得有些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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