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只好应了,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报答郑王妃才好,便实心实意地说了几句好话,郑王妃微笑着听了,道:“你有空了经常过来,我这里来往的人不多,平时也想找个年龄相仿的人说说话。”
薛氏与安怡告辞而去,郑王妃疲惫地躺回榻上,由着甘糙给她捏腿去乏。
翠婆婆在一旁道:“您要是累了,全没必要qiáng撑着,都知道您是病人,安太太是宽厚人,不会多说什么。小安大夫就更不会多话了。”就算是想说也不敢多说,两家人差距这么大,安怡真是前辈子修来的福分才会遇着这样好的人家。
郑王妃与翠婆婆多年主仆,深知其xingqíng,她又是个眼盲之人,六识就更为敏锐,当即便听出翠婆婆言语里的不以为然之意,便叹道:“你不懂,真要做亲,就要拿出十二分的诚意来,彼此尊重着才是长久相处之道。不然总会生出些不快之意来,难免生了嫌隙。何况,安家也不见得就是完全高攀了,我仔细想过,这门亲事自有它的好处。有时候,吃亏就是占便宜。”
翠婆婆一凛,忙道:“王妃说得是,老奴都谨记在心里头了,日后断然不敢不对安太太与安姑娘不敬。”
郑王妃一笑:“小安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不然阿蛮也看不上她。”转头去问低头捶腿的甘糙:“公爷可是见过小安了?”
聪明的下人应该知道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可以说,甘糙自不会把谢满棠私会安怡的事说给郑王妃知道,只微笑着道:“婢子领着小安大夫从药房过来时,在半道上恰好遇着了公爷。公爷之前好像心qíng很不好,但问过小安大夫王妃的病qíng无碍后就笑了。”
郑王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那个儿子这些日子真是忙得脚不沾地,今日人都已经出去了又匆匆折回来,不用想也知道所为何来。棠国公府这么大,他偏就能在半道上巧遇着安怡,说上几句话心qíng就好了,当然不只是因为听说她这个当娘的病qíng不太重,最要紧的是在jiāo流她的病qíng时那两个人和好了,不然也不会让她给安家派遣家奴。
如此周到,可见是对这门亲事真正满意上心并喜欢。
这样好不好呢?好像这桩婚事超出她的想象太多,也和京中其他人家的婚事走势不太一样。郑王妃歪在枕头上想了半晌,微不可闻地轻轻叹了口气,算了吧,就这样好了,只要他喜欢就好。
垂花门外,薛氏看着面前一溜四个看上去就很jīnggān的婆子并四个衣帽光鲜的小厮急得手心直冒汗。这么多人怎么养啊?想到自家那个被火烧了一半的小房子,还有被搜刮空了的家底,以及安怡那几个深受huáng氏叛乱影响而颗粒无收的药铺子,薛氏简直快要绝望了。却还记得这是在国公府里,不能丢了脸面,qiáng笑着将他们jiāo给兰嫂和赵青领着,自己准备招呼安保良和安怡到车上去商量这事儿。
谁知领人过来的梁丰站在一旁,恭恭敬敬地笑道:“听说安大人要送安姑娘出城静养,恰好我们这边也有人要出城办事,就一并送过去了吧。”
实在太过殷勤了!薛氏的脸都笑僵了,有种即便卖身也不能偿还这份人qíng的担忧感,安怡含着笑低着头的不知在想些什么,指望不上,她只得求助地看向安保良,希望由当家的出来应对好这件事。
安保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很淡定地同梁丰道:“有劳梁管事,还请你替我与国公爷道一声谢,这份人qíng安某都记在心头了。”
竟然是要全部收下的样子,薛氏眼前一黑,不敢相信地看向安保良,实在不能确信面前这个男人居然会是那个昨日还念叨着:“安怡当家不容易,不能làng费。”然后把鱼吃得只剩骨头渣子的男人。
安保良瞪了她一眼,表示让她别丢人。不过就是几个下人么?老爷这就要发达了,房子会有的,金钱会有的,地位会有的,仆从也会多多的,到时候双倍地还回来,行了吧?
薛氏及时稳住了,笑得脸酸的由着兰嫂和小丫头扶到车上去,正发愁要怎么安置这几个人,就听安怡毫不客气地安排上了:“你们几个跟着我们一起出城,你们几个跟着太太一起回家。”
薛氏急得只管朝安怡使眼色,安怡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娘就不要跟我一起出城了。也不知道师父他们住得远不远,去了能不能当天赶回来,家里祖母和弟弟都需要人照料,咱们不能都走个jīng光。您回去后就只管把人jiāo给崔如卿,其他都不用您管。谁要不听话就留着,等我回来处理。”见薛氏又添了几分急色,便笑道:“您放心,谢大人既然能将他们挑出来,他们就必然不敢不敬咱们家。”
安保良钻进车来低声道:“就是,你急个什么?这不过是有人送几个下人罢了,将来若是有人送宅子并田地什么的来,你岂不是要吓死?”
薛氏这回反应极快,眼睛亮亮地道:“老爷这是……?”
安保良qiáng压住脸上的喜色,小声道:“老爷我很快就要升官啦,圣旨最迟明后天就能下来。”又喜气洋洋地看向安怡:“你也很快就是乡君了,圣旨已经拟好了的。”
正文第399章难道你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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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保良捋着胡须道:“好像是布政使司左参议,司山东道。”又眯了眼郑重地道:“圣旨还未下来之前都是虚的,切记慎言。”
安怡抿唇笑了起来,调侃道:“知道了,爹爹千万慎重。”
安保良有些得意地道:“别小看你爹,你爹我除了胆大心细之外也不是糙包。”言下之意就是他除了给皇帝偷出huáng氏那本养私兵的名册、搜罗huáng氏的谋逆罪证外,还另外做了什么大事。
安怡讨他的欢心:“爹爹还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安保良故作淡然地道:“也没什么,就是从昌黎逃出来后,我把这些年在边关所见的民生民防总结了一下,认真写了个奏本递上去。圣上看了觉得很不错。”
薛氏连声念佛:“不枉老爷那么辛苦,总算是有所回报了。”
安保良慨叹道:“这些年苦了你们。”饱含深qíng地看向安怡:“特别是怡儿,爹爹欠你良多,你却从未嫌弃过爹爹无能。”
嫌弃过的,真的很是嫌弃过的,只是觉得这个家不能少了他,才一直拼命忍着而已。安怡有些心虚地抬眼望天:“天色不早了,还要出城去接肖老先生他们,去得晚了不好。听说路上还是有点不太平的。”
“说得是。”安保良催薛氏下车:“你赶紧去吧,挺直腰杆拿出派头来,不要让人看扁了,日后还有的是福享呢。将来我也给你挣个夫人当一当。”眼瞅着薛氏下了车,他自己久久盯着车门的方向一动不动。
安怡悄悄看了一眼,只见安保良黝黑清瘦的脸颊上挂着两颗浑浊的眼泪,暗叹一声,若无其事地转过了头,假装毫无所觉。
马车往前行了约有盏茶功夫,安保良才平复了qíng绪,转头看着安怡笑道:“方才见了棠国公,他和我提亲了。”
这么快?安怡怔怔地道:“可是难道不应该三媒六证,由郑王妃亲口与父母亲提么?”
安保良笑道:“那是自然的,但现在皇后娘娘新逝,说这些不太好。他是先向我表示了结亲的意愿,接下来一切都会按着规矩来。你放心,爹爹就你一个女儿,不能委屈了你。”
安怡不满:“您怎么不问我乐意不乐意?”
安保良奇怪地道:“难道你不乐意?”
这是什么话,比不问还要让人伤心,难道她想嫁他就这么明显?安怡气闷,索xing不说话,脸却悄悄热了。
安保良见她垂着眼不说话,知道她是害羞了,忍不住想,还真奇怪,这个女儿居然会害羞,他一直以为她会和从前谈论陈知善的事一样的理直气壮,毫不掩饰呢。看来不是不会害羞,而是因为人不同罢了。
安保良厚道,不忍心再让安怡难堪,便拿出礼单给安怡瞧:“你来瞧一瞧,方才梁丰把给咱们家的礼送上来时,我瞧着里头有个盒子还是咱们家送的。”
安怡想到谢满棠之前也曾为礼物的事和她置气,只是吵着吵着两个人就都忘了这事儿,心中也有些好奇,便接过礼单仔细斟酌,发现里头有一对白玉璧显得特别扎眼,于是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
这京里的大户人家中,每家总有一些比较出名的珍宝,乃至于让人瞧见或是听说这件东西,就知道来自何方,所以这对白玉璧应该是属于莫侯府比较有名的宝贝。从礼物的流动合理xing来说,只要不是把同一件东西送回去给送礼的人家就不算错,因此还是谢满棠和莫天安的问题。
送礼的莫天安没安好心,明知她家已经被搜刮光了,一时拿不出合适的礼物,却又需要来棠国公府拜谢救命之恩,所以特意弄了这么一对玉璧给谢满棠看。而收礼的谢满棠是个记xing很好的小心眼,他故意把这东西原封不动地送回来,也是暗示安保良把这对玉璧送还给莫天安,给莫天安没脸的意思。
这两个人可真是让人头疼,安怡已经想得到她即将面临的困难了,莫天安一定不会轻易放她走的。
安保良见安怡皱起眉头,以为这份礼单果然有大问题,不由紧张地道:“这对玉璧有什么问题么?我是觉着贵重,才放进去的。”
安怡把礼单收起来,笑道:“没有什么问题。咱们回去后爹爹也备一份厚礼,再将这玉璧一起送回去给莫五公子就好了,就说这礼物太贵重,咱们家受之有愧。”
安保良也不算笨,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奥妙所在,有些懊恼地一拍脑袋:“是我糊涂了。”
安怡想起谢满棠的指控,微微笑道:“也不是,爹爹本来就不熟悉这京中的人qíng往来,怪我躲懒没放在心上。”其实换了她也未必知道这玉璧是在谢满棠那里挂了号的。
父女俩和和美美地说着家常,将近傍晚时终于到了地头。吴菁等人却是被安置在狮子山附近的一处庄园里,和狮子山满目及地的各式华美庄园比起来,谢满棠的这处庄园显得略普通了些,种的不是赏景的各类花木,而是有收成能换钱的各种果树,其中犹以柑橘为多。
国公府的管事和庄头jiāo代过后,庄头恭恭敬敬地迎了安怡父女进去,只见一路满是红huáng可爱的柑橘挂在绿莹莹的树叶间,看上去硕果累累,很是赏心悦目。
安怡是知道狮子山有温泉,附近有地热,能种出柑橘之类的南方水果来,她不但看过摸过还尝过,所以并不觉得奇怪。安保良却是只听说过,不曾有机会亲眼看见过,不由得很是感叹地小声道:“难怪人家说人比人气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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