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手遮香_月初明/意千重【完结】(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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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大的胆子!”柳七自找苦吃,也很愤怒,扔了马鬃对着安怡高高扬起手来,安怡很不争气地迅速抱紧了头脸,鸵鸟似地缩成了一团,可怜兮兮地道:“我不是故意的。”

  柳七的手并未落到她身上,而是叹了口气,道:“不逗你玩了,吃东西吧。”

  安怡从指fèng里往外偷看,看到一片绿茵茵的糙地,柳七笑容满面地坐在她身边,口里叼着根绿莹莹的糙jīng,面前放着两个大白馒头和一个水囊。远处散放着十多匹正低头吃糙的骏马和谢恶人的那张黑色马车,未有其他人在,吴菁和陈知善、陈喜三人也不在。

  柳七眼里没有恶意,不像是要杀人灭口。同时安怡觉得不管是生是死都得先把肚子填饱,也就听了他的安排,边吃边问:“我师父和师兄他们呢?”

  “你师父说话太难听,你师兄也不听话,我们公子正准备送他们上路呢。”柳七悲天悯人地看着安怡,“等你吃完这顿饭,我也要送你上路,谁叫你运气不好,撞破了我们呢?他们可算是被你拖累了。”

  安怡的睫毛颤了一下,吃得更大口,三下五除二吃完一个馒头,又去拿另一个,中间还不忘拿起水囊往嘴里灌水。然后发现这水其实是茶水,虽然已经凉了,但一点都不妨碍茶叶很好的事实,很久没喝过这样好的茶了,她咂摸咂摸,又往嘴里再灌了几口,牛饮之后,总算是解了渴。

  柳七见她好吃好喝,忍不住敲了她的手背一下,不满地道:“喂,我说你不要这样没心没肺的啊,你师父和师兄好歹也是被你拖累的,你就算不伤心也该有些内疚吧?”

  安怡咽下最后一口馒头,看着柳七那张即便故作凶色也没什么杀伤力的娃娃脸,十分认真地道:“我既伤心又内疚,但总要吃饱喝足才有力气去huáng泉路上追赶他们。做鬼也不要做饿死鬼,那滋味太难受,总是觉得挠心挠肝的,少了点什么似的放不下。”

  她的表qíng和语气太过认真,柳七听得背心凉幽幽的,忍不住抚了抚肩膀,道:“你这丫头,说得就像真有那么一回事似的。”

  她说的可是真的,怎么就不信呢?安怡笑笑,起身拍拍裙子上的糙屑泥土,看着远处渐渐下沉的夕阳道:“你们既不打算灭口,那就是要把我们带到京城去咯?”

  柳七撑着下巴看着她:“你师父和我们公子其实是故人。然后你师兄家那个叫陈喜的下人悄悄逃了,我们找不到他。”

  安怡从这两句话里迅速弄明白了前因后果,本来,吴菁和谢恶人已经达成了协议她们给这些人治好伤后就放她们走,两边井水不犯河水,但由于中间出了陈喜这档子事,谢恶人不放心,就撕毁协议把她们带走。

  总体说来,qíng况好像不太坏。安怡有些幸灾乐祸:“那找到他了吗?”她就说呢,吴菁表现得太沉着了些,原来早就听见动静并作了安排,一直傻而天真的只有知善小朋友。

  柳七道:“你猜呢?”

  安怡道:“没找到。”

  柳七就笑:“你可以想象没找到他的后果是什么?”

  以她对陈喜的了解,陈喜肯定会跑去找周金刚,那么周金刚就会找很多人来搜寻她们的下落,然后,这些人做的事若真的见不得光,她们就会死……但若是陈喜被找到,这些人也可能越发顺利地把她们一锅端了,死了都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安怡十分纠结,心qíng也很低落:“我想不到。”

  柳七道:“如果没找到他,为了避免麻烦,我们只好把你们……”他伸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脸上配合地翻了个白眼,“如果找到他,我们公子可能会看在故人的面上,把你们关上个三四年的,等到没事了再放你们出来。”

  安怡赶紧道:“你们公子那么聪敏,肯定找到了。”

  柳七得意的笑:“那是自然,我们公子那是谁啊,陈喜那笨蛋如何算得过他?他藏在隔壁院子的井里头,其实也够聪明了,可惜遇到的是我们公子。”

  安怡哑然无语,谢恶人果然是妖人。

  “你别怕,我刚才是逗你玩儿的,我们公子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又和你师父是故人,怎会下得去狠手?不过是我们惹了点麻烦,你们留在那里也逃不掉gān系,反倒麻烦,不如带你们一起走还gān净些,等过些日子也就放你们回去了。不然你以为就凭你那两下子,还能从我们公子手里活下来?换个人早就死透了。”柳七好心地安慰过了她,又和她拉家常:“京城安家好歹也是百年大族,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你家里的大人怎么舍得?”

  向年龄最小的她探查她们这行人的底细,难道这就是把她单独弄在这里说话的真实意图?安怡决心认真回答柳七的问话:“百年大族里头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儿可多了,今天他算计我,明日我算计她,就是一家子骨ròu,也有高高在上、吃鱼喝酒的哥哥和落魄无依、衣食无着的弟弟。”

  她说得稀疏平常,倒叫柳七有几分相信:“你年纪虽小,却是个明白人。”又朝她会心一笑:“你不是嫡系。”

  安怡心中微动,细看去,只见柳七的眼里露出几分类似于哀伤忿恨之类的qíng绪,但稍纵即逝,若非是她jīng细并经历过的事qíng太多,只怕也看不出来。她便猜这柳七应当也有些故事,便顺着他的话头道:“我虽不是嫡系,却知道他们家许多事。”

  柳七更感兴趣了:“和我说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安怡非常八卦地讲了一件事:“当年安家做首辅的老爷子还在世时,安家三老爷和四老爷为了一个女子大打出手,谁也不肯让谁。安老夫人恨那女子害得两个儿子兄弟失和,就赐了那女子一杯毒酒。那女子的弟弟不服,隐姓埋名入了晋王府做门人,暗里搜集安家各项罪证,终于在凤翔三年把安老首辅给拉下了马。安老首辅辞世之日,曾说,妇人误我,妇人误我,就是这个缘故了。”

  “你知道的的确不少。”这是轰动一时的大案子,间接导致了前后三个首辅先后下台,无数官员被牵连,朝中势力重新洗牌,但中间的细节却鲜少有人知道。柳七认为,年幼的安怡能知道这事,即便不是安家人也当和安家有莫大关系。

  安怡抿唇一笑,随口道:“说来,我离开京城太久,想同你打听个人。”

  柳七见她一双黑豆似的眼里透着几分不符年龄的狡猾,越发多了几分兴致:“谁啊?”

  安怡轻轻的,又似是重重的道:“安安,安四老爷的独生女儿,大理寺正田绍云的长媳。早前她待我极好,年前我听说她出了事,好像和大理寺卿张chūn家有点什么关联,却打听不着她的消息,很是担心。”

  “我一个大男人哪里晓得内帷女子的事?不对,张家、安家、田家……年前京中是出了件事,闹得沸沸扬扬……让我想想……”柳七没放过安怡眼里渴求的光芒,偏停下来把手伸到她面前:“疼得紧,你先替我看看这伤口是怎么回事?”

  安怡眼巴巴地等着他说下文,随手将他的绷带打开,接着勃然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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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42章欺诈(下)

  “你这伤口不对啊!”安怡吃惊地看着柳七手臂上的伤口,这伤口是陈知善fèng合,她上药包扎的,当时看着挺好,这会儿却是红肿不堪,甚至于已经开始发黑。

  莫非那五爪金龙有问题?又或者是中间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安怡当机立断,直接给这个意外定了xing:“伤你的人兵刃上有毒!这药真毒啊,这时候才发作。”如今她们在人家手上,绝不能承认是她们处理伤口失当就对了。

  “啊,不是吧?”柳七先是惊得一下子坐直了,随即又笑:“你别吓我啦,我才不信。”

  伤口红肿,边缘发红,触之发热,浸出液体红中带黑……安怡在柳七的伤口上用力一按,柳七痛得惨叫一声,惊得四周的马儿尽数打了个寒颤,安怡不为所动,自顾自地qiáng拉着他,小心翼翼地取了些伤口处渗出的液体放到鼻端细闻。

  “你好毒!我一定要杀了你!”柳七捧着伤手,恶狠狠地瞪着安怡,痛得眼泪汪汪的直打哆嗦,一张原本讨喜的娃娃脸要多扭曲就有多扭曲。

  安怡充耳不闻,将那液体嗅了又嗅,确定是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味。

  假茉莉,生于天竺,其液无味无色,施用半个时辰后毒发,先是麻痒难耐,六个时辰后伤口溃败发黑,散发茉莉花香,患者昏迷,死亡。安怡曾在吴菁那本手绘绢书上看到过类似记载,结合吴菁事发以来的冷静沉着,她几乎可以肯定,这毒是吴菁在调配五爪金龙时趁机掺杂进去的。

  在这桩意外里,吴菁才发现不对就做了两手准备,一是安排有功夫在身的陈喜悄悄逃脱去寻救兵,二是准备了假茉莉这样的毒药以作后手。若是陈喜不能及时寻来救兵或是对方起了坏心,就可以凭借毒药要挟脱身;若是谢满棠等人未起杀心,她就会用隐秘的方式替他们解毒。

  所以吴菁才会对谢满棠说,他若让她们平安离开,自然相安无事,又问谢满棠是否不怕后悔,这是胁迫并谈判的意思,可惜谢满棠不受胁迫,宁愿鱼死网破。这样一来,她们不得不又处于劣势了。

  那么现在的qíng形应当是,谢满棠的手下已经毒发,并且和吴菁谈判破裂,无奈之下只好派出受伤最轻、面相最讨喜的柳七来和她这个年幼无知者接触,试图哄着她这个看似最年幼的小女孩说出解毒的方法。这样也就不难解释为何不见其他人,只剩她和柳七二人在此了。

  柳七见她神色凝重,嬉笑着拍了她一下,道:“喂,喂,说你胖,你还真就喘上了啊,定是你那师兄没弄好,快给我重新弄弄。”

  他越是嬉笑不当回事,安怡就越觉得有诈,她怜悯地看着柳七道:“我真没骗你,这毒真的很厉害!我入门时间尚短,弄不好,你赶紧去寻我师父,她肯定有办法!”

  “别那么不自信好不好?我要真是中了毒,还能活蹦乱跳到现在?”柳七把伤口递到安怡面前,狡猾地盯着她的眼睛道:“我想起今年年初发生的那件事了,是关于安、田、张三家的,和你问的那个人也有很大的关系,你要不要听?要听就把它弄好。”

  渴望了很久的机会突然间出现在眼前,终于能知道那个人和那个女人,还有那些所谓的家人的消息了,安怡觉得一只手狠狠攥住她的心脏,疼得她的心纠缩成一团,连胸口都疼得抽搐,让人喘不过气来。她不敢在柳七面前露出端倪,只能死死咬着舌尖,一任鲜血流了满嘴,觉着嘴里的铁腥味儿都化作了苦味,苦进了心里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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