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满棠点点头,吩咐车夫:“跟上去瞧瞧方才送田氏夫妇回来的那辆车是谁家的。”
出乎意料的,那辆车一直驶到了莫侯府外,再从侧门里驶了进去。
谢满棠似笑非笑的垂着眼倒了杯茶给安怡,安怡知道他在笑什么,笑的无非是莫天安和她之前那份莫名其妙的纠葛而已。莫天安表现得对她那样的在乎,甚至于还亲自去告诉她张婕妤出了事,张欣也要跟着倒大霉了,结果呢,她今日才出了事,张欣就因了莫侯府的人被顺利放了出来。
因此谢满棠这笑其实是得意的笑,安怡看着很不慡,不去接他的茶,眯了眼道:“你在笑什么?”
谢满棠放了茶杯,她懒洋洋地道:“我是在笑,莫贵妃心思深沉,什么好处都给她占尽了。先借你的手把张婕妤给除了,再把张欣这个祸害留给你我,她是有多不乐意看到你我成为一家人呢?”
张家先有huáng家的事在前头,又有张婕妤的事在后头,已是彻底失了皇帝的欢心。张尚书下台不过是迟早的事qíng,对莫家来说已经不是威胁。之所以还能苟延残喘,乃是因为huáng氏之乱尚未平定,京中不宜有太过频繁的人事大震dàng,且后宫中的妃子得到妖道的生子秘药还将皇帝弄上了手不是件光彩的事,不好大肆宣扬。
莫贵妃高举轻放,反倒会博得一个仁慈的名声,争取到更多人的支持。这种qíng况下,就势放过张欣,给安怡和谢满棠添点麻烦是个不错的选择,谁叫她看不惯这两个人?谢满棠突兀地道:“宫中传言,当日叩真子为几位皇子批命,批得六殿下乃是真龙。”
宫中的传言向来半真半假,安怡叹了口气:“只怕六殿下又成了某些人的挡箭牌。”
谢满棠道:“也不一定。”然后呲牙一笑:“那女人真正得罪我了。”
正文第476章算账
寒风透过破了的窗纸chuī入室内,将火烛chuī得摇摇yù灭,张欣看着雪dòng似的房间,不由悲从中来。她从酒肆回家后,她房里值钱的东西就已经被搜刮得差不多了,那白面无须、公鸭嗓子的太监皮笑ròu不笑地上来问她话,问的都是当初问道士寻生子秘药的事。事关宫中,她也隐约猜到一些,当然是小心谨慎又小心谨慎,把话说得滴水不漏,那太监见问不出什么来,就命人将她和她身边的人尽数拘了去。
她那时才真正慌了,拼命向田夫人求助,田夫人却只是扶着手,冷冰冰地看着她,一言不发,毫不掩饰眼里的厌恶憎恨之qíng。她被关到一处黑得不见五指,散发着恶臭的地方,满耳都是凄惨的哭喊声,她以为自己再也出不去了,便苦苦哀求身边看守之人帮她送信去给尚书府。
看守之人收了她的东西,却狠狠给了几个耳光,打得她眼前直冒金星,两耳嗡嗡作响,最可恨的是……张欣小心翼翼地抚着青紫肿胀的面皮,疼得“嘶”的一声,她两边槽牙都被打松了,也不知那恶婆娘怎会下这样的死手。是了,必然是安怡那个贱人买通了要她命的。可是她张欣福大命大,又活过来了,只要她不死,安怡就别想好过。
张欣扶着扶手坐下来,温热的身体挨着冰凉的座椅冻得她打了个寒颤,哪里还像从前温暖如chūn的样子?她大声叫人来伺候,却许久都不见有人搭理。
张欣气不过,起身去寻人,看到门外避风处站着个两个婆子,袖着手在低声说话,她便气势汹汹地冲过去骂道:“作死的贱婢,没听见我叫人么?立即点炭盆来,再送热水热饭,把chuáng上的铺盖换掉,我要吃饭沐浴歇息。”
她虽然倒了霉,但余威尚在,且人也活着回来了,那两个婆子不敢太得罪她,也不敢不听田夫人的话,便小心翼翼地陪着笑道:“大奶奶见谅,不是婢子们偷懒,而是夫人有jiāo代,说不管您要什么,都要去问过她……”
张欣勃然大怒,抬手挥过去:“我还没死,轮不着你这贱婢在我头上拉屎……”这话指桑骂槐,骂的是田夫人。
婆子挨了打,心中厌憎愤怒,便冷笑着道:“说来婢子们并不是大奶奶房里的人,乃是伺候老爷和夫人的,大奶奶若是嫌弃婢子粗手笨脚伺候不好,便让奶奶房里的体面人来伺候吧。”
张欣这才想起来,她身边的那些人全都不见了,就算是被那太监绑走了一些,也还该有余下来的,怎地半个都不见?便问那婆子:“人呢?”
那婆子眼里的鄙夷之qíng半点都不掩饰:“婢子不过是伺候人的下人,大奶奶与其为难婢子,何不去问夫人?”
她的娘家还没倒,莫家人的意思也是暗示她让娘家人支持莫贵妃,田家人怎地猖狂至此?张欣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冷笑着用力了那两个婆子一人一个耳光,道:“我自会去找夫人,两个贱婢等着去死。”
形只影单地出了院子,朝着田夫人的院子走去,走到门前,自然是被看院门的婆子拦住了。那婆子装着不认识她的样子,大声叱问道:“谁在那里?这样没规没矩地四处乱闯,是想吃板子么?惊扰了主子,你不够赔的。”
果然虎落平阳被犬欺,他日她若翻身,看她不将这一家子全都尽数踩死。张欣咬着牙走到亮光下,冷笑:“你骂谁呢?等我真倒霉了,死gān净了,再耍威风也不迟。”
那婆子这才笑了:“原来是大奶奶,您一个人也不带,就这样走过来,婢子一时没认出来,还请您见谅。”目光在她脸上左右逡巡,毫不掩饰眼里的惊讶和嘲讽。
张欣知道自己这张脸见不得人,又要发作之时,就听院门一声轻响,罗嬷嬷面无表qíng地走出来,张欣想着自己之前曾狠狠得罪过这老虔婆,这老虔婆如今得了机会还不用力来踩自己?便张开全身的刺,准备给罗嬷嬷刺过去,却见罗嬷嬷目不斜视地对着她行了一礼,朗声道:“夫人在房里等着大奶奶的,大奶奶您请。”
张欣暗暗松了口气,昂首挺胸地进了院子,走进田夫人房里。才进去就觉着暖风扑面,整个人都暖洋洋的,与她那间雪dòng似的冷房子完全不可比拟,于是更委屈愤怒了,尖着声音道:“夫人是没想到我还能回来吧?”
田夫人正坐在灯下翻看账册,闻言冷冰冰地扫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是没想到。不过你回来了也好,正好把这次咱们家因你损失的东西赔来。”
什么?张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田家让她赔东西?那她的那些东西和人又该找谁要去?便在炭盆边寻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来,冷笑道:“您在开玩笑吧?我还要问夫人,宫使不过是来搜药丸的,我房里没有也就算了,那我房里的值钱家私和人都到哪里去了?那些都是我家里人给的陪嫁,就算是我不在田家过下去了,夫人也要给我个说法。”
田夫人凶狠地盯着她看了片刻,冷声道:“丧门星,败家玩意儿。我当初怎么就被屎糊了眼睛,让均儿娶了你进门?似你这等不贞不洁,心如蛇蝎的女人,就该死在牢里才是。”
张欣冷笑:“您后悔么?后悔药可没有。京里人都知道,田老爷就是靠着我父亲才能做到这个寺丞的,离了我张家,田家什么都不是。我张家一日未倒,你田家就不能把我如何。宫使并未将我房里的人尽数拘走,想来剩下的人都是被夫人绑起来了,我如今无人伺候,还请夫人将他们还我,不然我只好厚着脸皮在夫人这里住下了。”
“你这个贱人……”田夫人磨着牙,从牙fèng里往外挤着恶毒的字眼,却发现光是这些恶毒的字眼也不能表达她对张欣的厌憎和仇恨。
张欣笑眯眯的自己提了茶壶斟茶喝:“要不然,夫人就将我毒死也可以的,但在我死之前,一定会拖你家垫背。你们以为,安九就会放过你们么?”
田夫人惊诧莫名:“安九?这又关她什么事?”
正文第477章害怕
张欣大笑起来:“您是真不知道呢,还是假装糊涂?当初安九是怎么回事,您难道半点不知qíng?”见田夫人的表qíng变幻莫测,心里便有了底:“当然啦,尚书府的千金与破落户的女儿比起来是要尊贵值钱些的,何况这破落户的女儿还是个不会下蛋的,夫人当家多年,当然比别人更会算这笔账。睁只眼闭只眼,就稳稳妥妥地拔了眼中钉ròu中刺,换个能给家里带来许多好处的儿媳妇,自己还落得装仁慈扮gān净,谁不会呢?我若是夫人,也会这样做。”
田夫人冷笑道:“贱人休要将你做下的丑事恶事尽数推到别人身上去。以为别人和你一样的肮脏么?”却不再问安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张欣目光闪烁,冷笑道:“不是我以为,而是你们比我更肮脏。坐享其成,假装好人,是谁更恶心呢?自己不能生,是个没用的怂蛋,还要冤枉旁人不会生,真是够恶心的。”
田夫人被揭了短,一口气上不来,想起张欣做下的那些丑事,越发气得发抖:“你这个****……”
张欣大笑:“我是不是****,你家自己最清楚,我若真是****,何故你一家子人都跪在我家面前求饶?不要脸!”
田夫人摇摇yù坠,多亏得罗嬷嬷及时扶住了。
忽见门帘被人从外掀起,田均自外而入,看着张欣冷淡地道:“你不在自己房里呆着,跑这里来做什么?”
张欣正要开口,就见田夫人站起身来一把揪住田均的袖子,泪水涟涟地道:“你娶的好媳妇,给家里惹了这么大的祸事,家财空空,我还没说什么呢,冲上门来喊打喊杀,指着我的鼻子骂个不停。还说咱们一家子都是靠的她家,难道是要我跪下去舔她的脚才算是对她尊敬么?”
田均的表qíng便微微变了,目光中更多冷意,田夫人却还嫌不够过瘾,掩面痛哭:“又说安九不会放过咱们,还说我装仁慈扮gān净,坐享其成,十足恶心,这又是什么意思?我知道自己蠢笨,不能给你多少助力,但好歹也是你的亲生母亲,她就算不敬我,也该给你留几分脸面。”
张欣也不解释哀求,淡定地喝着茶,全然不将这母子放在眼里的意思:“我累了,夫人若是再不给我拨人拨物,我是要在这里住下了。”说着伸了个懒腰,指着旁边一个丫头道:“你去给我打热水来盥洗。”
那丫头战兢兢地去看田家母子的神qíng,不敢动弹。张欣也不催她,转头瞧见另一个丫头给田夫人端了宵夜来,劈手夺过去就吃了,还不忘挑剔两句:“略甜了些。”
田夫人捂着胸口往田均身上栽倒下去:“你可是想气死我么?你这个不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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