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吴菁还是冷淡不语,便又压低了声音,低了头道:“是我的不是,不该没得姑姑允许就学了姑姑手势,看了针灸术书,姑姑若是不喜我所为,我日后再不做就是了,只求姑姑不要赶我走。”就是不肯收她为徒,也不要赶走她吧,不然她哪里再去得这机会学医偷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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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12章被人看穿
吴菁冷笑道:“赶走你与否,要看你是否说了实话。你说你只要看我怎么做,做上一遍,你就能学会?”
安怡为难道:“不敢说学会,只能算是形似吧。”从前祖父常夸她聪慧,祖母却常骂她蠢笨,父亲对她视而不见,家中姐妹也没什么人与她相jiāo,总背着她窃窃私语,弄得她不知自己究竟是蠢还是聪慧。遇到那个人后,他盛赞她聪慧能gān,她也就当了真,直到被骗被绑再至无辜送命,她才知道自己其实是极蠢笨的。可到了这一刻,她又发现自己真的并不算蠢笨,只是从前的聪明没有用对地方而已。
吴菁道:“闲话少说,我做你看,若是你做不到,那便是说了假话,休怪我无qíng。”也不管安怡答应与否,直接就拿了手中金针飞快地往人模上穿刺,口里道:“你记好了,这是急救中风病人之术,我只做一遍。”
安怡顿时觉得周遭一片寂静,再次回到之前的空灵状态。等待吴菁收针便梦游一般地按照她之前的动作依次去刺人模指尖十宣xué,急刺人中、百会,再刺大椎、陶道……
这是老天爷可怜自己这手金针之技后继无人,特意把安怡送到自己面前的吧?可怜安怡在自己面前这么多年,自己竟从不曾发现其天赋,不然这时也可独当一面了。吴菁闭了闭眼,拼命压下狂喜之qíng,严厉地道:“好,这一关算你过了。你说你看了些书,都是些什么书?”
安怡道:“有金针赋,扁鹊神应针灸玉龙经。”
吴菁随意抽了其中几节内容相询,见安怡俱都一一道来,连绊都不打一个,流畅无比,由不得更是喜不自禁,勉qiáng忍住了,故作淡然地道:“好,我信你的话了。你是真的喜欢学医?”
安怡毫不犹豫地点头:“是。”
吴菁放开一直紧握着的拳头,悄悄擦去掌心里的汗,声音里有她自己都不曾发现的颤抖:“不止是为了给你弟弟治病应急?”
安怡摇头:“不止。我只盼着将来有朝一日,我能闻名于天下,像姑姑一样救人之所急,扶危救困。”还有要灭仇人、恶人于无形,叫那些负了她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安怡偷看了吴菁一眼,见吴菁唇角轻轻翘起,显然对她这话很是满意,一直挂着的那颗心这才略安稳了些。她早知道吴菁是个善良人,肯定会喜欢这番说辞。
“哈哈哈……”此时,一直静看好戏的那个女道士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吴菁和安怡俱都回了魂。吴菁不满地扫了那道士一眼,转过脸严肃地对着安怡道:“你听好看好,我再教你一遍,什么时候你觉得你熟了,敢下针了,便可给你弟弟施针了。”
这次指导却不似之前,吴菁每次下针都要详细述说一番,又要考校安怡,见安怡确实掌握了才道:“可以了。”
安怡得寸进尺,厚着脸皮道:“姑姑,我家中祖母年迈,还请姑姑再将适才那急救中风之术教与我。”见吴菁神色淡淡的,本以为不能成,谁知吴菁接下来却又认真教导了她。
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专心,那女道士看得无聊,索xing趴在桌上睡了一觉。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晚,安怡猛然惊觉过来,匆忙收拾gān净,与吴菁告别,福身道谢归还银针。
吴菁道:“这银针暂且借你使,你自收着就好。”
安怡并不推脱,再三谢过辞去。
吴菁目送她走远,忍不住摇头叹息:“真是没有想到,她竟有如此天赋。”心中已是开始思量,如何才能顺理成章地将安怡收归门下做了爱徒,再将一身本领尽数传与她。
女道士不雅地打了个呵欠,伸了伸懒腰,懒洋洋地问道:“她就是你前些日子从城外救回来的那个姑娘?”
“嗯。”吴菁抬起早已冰凉的茶水猛饮一口,叹道:“知善那孩子没什么天赋,任他再勤奋也不过就是个比一般稍好些的大夫罢了,要有大成只怕极难。这小姑娘十分有天赋,错过她,我这辈子怕是找不到更好的衣钵传人了。只可惜她这官家小姐的身份是个障碍。”
士农工商,工技排在第三,又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一说,在官宦人家眼中医者始终不入流,更不要说是女子抛头露面行医。官宦人家的男子擅医爱医都只能算作业余爱好,不能当成主业,更何论这官宦人家的女儿?便是安怡喜欢,只怕安县丞和安老太、安太太也是不许的。
女道士笑道:“不过一个被贬斥排挤的芝麻小官,都快要穷死了,连孩子都养不活,要靠故人之qíng送到你这里来抄书抵债混饭吃,还死要面子qiáng撑着。算个什么?何必将他乐意不乐意放在心上?别和我说,你想要收个徒弟还收不成。”
吴菁道:“他家要不做着这芝麻小官,兴许还没那么多讲究呢。抄书混饭吃尚可说是帮我的忙,但真正与我学医抛头露面问诊治病,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到底也是那孩子的长辈,他一个拗着不肯,那孩子也是没法子的,我也不能qiáng按牛头饮水。”说到这里,想到自己好容易找到个聪慧有天赋的,若是不能收为亲传弟子实在遗憾,便有些兴趣缺缺。
“就这么喜欢?”女道士看了她的脸色,由不得抚掌笑道:“我和你打个赌,这小姑娘只怕是已拿定了主意非做你弟子不可了。”
吴菁听她说得肯定,由不得来了几分兴趣,笑道:“师叔又在捉弄我。”
女道士道:“我说能行就能行,你要是不信,咱们赌一赌?你若输了就把你祖师爷当初给你的那个酒方给我如何?”
吴菁笑道:“有什么不能行!”
“你晓得的,你祖师爷两样本事最好,一是医术,一是相术。你师父得了医术真传,我却是得了相术真传。这个呢,也是讲究天赋的,你师叔我不才,正是那相术算命的天才,出山这些年来还从未看错过。”女道士将手中的拂尘一挽,凑到吴菁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吴菁面上顿时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来,诧异道:“师叔所言是真?她,她当真……”当真是那冤死之人重生于短命早夭的安大姑娘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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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13章家事纷扰(上)
见吴菁惊诧莫名,女道士得意一笑:“我何曾在这种事qíng上说过假话?你不记得当初你让我给那个人相面时我是怎么说的?现下有没有实现呢?她是否贵极重极?你道我适才何故在这小姑娘大言不惭地说那句‘我只盼着将来有朝一日,我能闻名于天下,像姑姑一样救人之所急’时要大笑三声?就是因为我看穿了她,所以忍不住想要笑啊。”
吴菁扶额叹了口气,低声道:“真是没想到那孩子是个短命的。”她从小长于师门,后来又在京中贵人身边呆了近二十年,见识不比寻常人等,深知这世上既有自家师叔这样奇葩的存在就会有安怡这样的存在,所以惊诧过后也并不觉得有多可怕。先替丝毫不知亲生女儿已死并换了人做的薛氏难过了一回,又追问女道士:“那依着师叔看,这女子心xing如何?”
女道士道:“从前自是不差的,温厚良善,所以才能有此福报。只是人总有迷途之时,她心中有恨,金针可救人也可害人,她要与你学医,主要为的是什么,你当清楚。是否教她,你还当想清楚了再行其事。”
吴菁的心qíng瞬间又往下跌落了些,盯着女道士不依道:“师叔不是看人相面极准?如何不知她心xing?”
“老天既让她回来,自是有它的道理。我这种多口舌之人从来都没什么好下场,年纪轻轻就白了发老成这个样子,现下更是身患恶疾,再多说两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死翘翘了。”女道士再不肯多说,拖着步子打着呵欠往后一躺,大声道:“谭嫂,谭嫂,快做好吃的来孝敬老人家!”
吴菁苦笑一声,看着窗外的暮色发起了呆。
“怡儿,吴姑姑没说什么吧?”见安怡归家,薛氏紧张地把她拉到一旁,小声解释道:“你找个机会和她解释一下,不是不给她诊费,真是没钱了。你弟弟这个病非得要用那最好的羚羊角,一两银子一钱,一日便要吃三钱,又说必须得吃好,不能减量……”
“这么贵?”安怡吃了一惊,她从前只知道羚羊角贵,却不知这么贵。或许说,是从前不觉得一两银子一钱的药有多贵,只因吃得起,如今穷了才觉得真是贵得离谱。一日吃三钱,也就是说,毛毛一天光吃羚羊角便要吃掉三两银子,六天就要吃掉十八两银子,这几乎是安保良一个季度的收入!还是满打满算,月俸加各式隐形收入才能有这么多。
薛氏红了眼圈,声音也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我们哪有那么多钱?你爹和祖母四处赊借也没能寻来,药铺里头是坚决不肯再赊欠了,好容易才凑齐了三两银子,买了三钱。也只够吃到明日早上的。这会儿你爹又出去求人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借回银子来。”
安怡沉默下来,她不过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薛氏也不是那随时都要找人诉苦的xing子,这样拉着她说这许久,只怕是还有其他意思在里面。
果然薛氏将泪擦gān后,为难又希冀地道:“怡儿,我听隔壁祝主簿的太太说,这药进价当得只要一半。我想着,吴姑姑始终是做这一行的,能不能请她帮帮忙,问问那上一层的药商?”
任何人的帮助都是有限的,之前这一家子人已经欠了吴菁太多人qíng和钱,且人家还特意给自己找了这么个活,抄书誊方子再供一顿饭,这得多大的人qíng?只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的qíng。现在请吴菁帮忙也无可厚非,问题是拿不出钱,那就是又要人家垫钱。虽是急需,但这也太得寸进尺了,有多少qíng分够磨?安怡皱起眉头,道:“那药钱呢?再请吴姑姑垫着?谁去开口?就是吴姑姑开的药方,她不会不知道这药很贵。她若是有心相帮,不用咱们开口就会主动提出来,既然她提也不曾提,那就是要么不想帮,要么有难处。咱们再上前去bī人家,那就是不要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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