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摩云倒也不再为难她,收起玉簪。“你一路顺风顺水地到了海边,真的以为是你运气好?你背叛白老爷子和羽池达成协议,顺利逃出簸箕岛,到现在也没有万龙岛的人来追杀你,你也以为是你的运气好?还是,你认为你英勇的苏师兄太厉害了,为你铲平了所有的道路?”
他这意思,帮她的,自然是他了,初晨连退三步,冷笑:“可没人要你帮我。你又何必自作多qíng。”
萧摩云身子一僵,满眼的愤怒,最终化作无声的叹息,“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初晨也不瞒他:“从麻衣婆子的死开始,我就知道你来了。接着碧丝端出那盘我爱吃的糕点,我便怀疑你和她之间有所关联。后来你以止醇的身份出现,我基本确定就是你了。你所有的计划一气呵成,时间安排得紧密无比,解释也合qíng合理,错的就是太完美了。止醇轻功没你好,他有点怯懦,寸步不离羽池左右。而你扮演的止醇,虽然神态谦恭学了个十足十,杀伐决断和自信却是他永远也不会拥有的。”
萧摩云转身往外走:“你好好休息。”
“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背对着初晨站在门口,低声说:“不想做什么,只想陪你一起……回去。”只想陪你一起老,如果你愿意。
一个杯子被扔出来,砸在他的背脊上,他不曾让开,身后传来初晨讽刺的声音:“你不想做什么?日理万机的北岐继承人萧摩云什么时候这样闲了?专做这样无聊的事qíng?”
萧摩云没有回答,兀自往外走,扔下一句话:“从现在开始,你白天不能出去,只有晚上有一个时辰可以透透气。”
门被关上,初晨也不làng费力气,径自躺回chuáng上睡觉。她总归是逃不了,既然白天不能出去,就白天睡觉,晚上活动好了。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艘船一直不停地走,羽池会找不到她,还有萧摩云再给她用那据说会上瘾的药。
门被叩响,进来一个身材矮小的驼背奴仆,弓身勾背地把托盘里的食物放在桌上,不声不响地退了出去。从始至终,他没有看过初晨一眼。
初晨不理,继续睡觉。
傍晚,驼背进来收走中午送来的食物,又摆上晚饭。初晨还是没有起来吃饭。
天黑下来,驼背进来把所有窗户上的板壁放下来,不让屋里的灯光有一丝一毫的泄露。他看见桌上纹丝不动的食物,终于看了初晨一眼,慢吞吞地将食物收了出去。
半梦半醒之间,初晨感到船身微微晃了一晃,停了下来。“附近有个海岛,月下风景很是优美,你不想出去走走?”萧摩云站在昏huáng的灯光下,容颜俊美无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比彦信美丽多了,他的美,是很多女人也及不上的。
初晨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她当然想下去走走,睡了一天,连骨头都是疼的。
萧摩云在chuáng前默默站了一会,说:“为什么不吃饭?”
初晨不答。
“我不会给你下药的。我看见碧丝做的实验了,那药虽然可以让你听话,但对身体的伤害太大,我不会再用了。”
初晨暗自翻了个白眼,他以为这样她就会感动吗?
chuáng微微一沉,萧摩云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初晨吓得迅速往里躲,握紧了手里的匕首,想着他如果敢对她怎么样,她就往他身上乱刺。却没有想过自己能不能刺中人家。
“你不要怕。”萧摩云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声音有些无奈:“碧丝带罗二去找羽池了,很快,彦信就会收到你落到我手里的消息。如果我没有算错,那个时候,正是他与彦敏jiāo战的关键时刻,生死成败就在那一役。我想替你试试,他到底是要江山还是要你。”
初晨大怒:“无聊!”
“你害怕了。”萧摩云轻轻笑起来,“你不相信他。其实,或者说,你根本就清楚结局是什么,也知道他不会选你。”
初晨恨恨地瞪着他,忍不住心酸。萧摩云说得对,她是害怕了,她害怕彦信要江山不要她。她的份量和那沉甸甸的江山权柄比起来是如此的轻。
萧摩云伸手把她的眼睛盖住:“不要这样看着我。这样我会难受。我原本有很多种方法可以bī他,我可以不让你和羽池联手,我可以选择帮助白老爷子,去掉海澜皇帝的后顾之忧——羽池,让海澜和北岐联合发兵,彻底灭了兰若。让他一败涂地,死无葬身之地。到时候,你也就是我的了。”
“但你瞧,我什么都没做。我甚至成全了你,成全了他,就是不想让你觉得我在bī你。有些事,还是等他自己做选择的好,这样你才会心服口服,知道到底谁对你才是真心的好。我会等他两个月,如果他到时候都不来,或者找不到你,或者无法从我手上夺回你,你就该安安心心做我的妻子。这两个月中,我不会做任何违背你意志的事。你大可以放心,现在,你应该起来和我一起下去散散步。”
第87章朝朝空自归(中)
“你错了。”初晨淡淡的道:“不管结局如何,你都不能让我更喜欢你一点。而且,我永远都只是我自己的,不属于任何人。你最好记清楚这一点。”
“你会改变主意的。”萧摩云固执地摇摇头,“起来,我陪你去散散步。”见她不动,他歪着头说:“你不会懦弱到不敢等这两个月吧?”
“谁说的?我等着看你的笑话!”初晨咬牙切齿地坐起来,萧摩云轻轻一笑,蹲下去拿着她的鞋子温柔地给她套在脚上,还煞有其事地拍了拍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他的神qíng温柔专注,一脸的满足。
“好了。”他抬起头望着她粲然一笑。初晨被他的笑容刺得眼睛发疼,她喃喃地说:“你一定是疯了。要不然,你就是认为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
萧摩云道:“我不喜欢你质疑我的感qíng。以后最好不要说给我听见,否则我就杀掉一个你带来的人,直到杀完为止。”
初晨摇头。“你果然是疯了。”萧摩云虽然向来是个心狠手辣之辈,但也不曾用人命威胁过她。
初晨到底跟在萧摩云的身后下了船,上了那个据说很美丽的海岛。
“你看那里,沙滩是不是白得像雪一样?你再看那里,雾气环绕中像不像人间仙境?将来,等我们的儿子长大了,继承了王位,我就带你来这里住好不好?”萧摩云兴奋地指点着,描述着,初晨刚想说她和他永远也不可能有儿子,突地看见他眼里的凶光,不由打了个冷战,低头不敢反驳他。
“我上次来的时候就看上这里了,你看,那个地方可以修个亭子。那里可以建个书房,天气好的时候,我们就驾着小船出去钓鱼捕虾,做一对恩爱的渔公渔婆。好不好?”萧摩云笑眯眯地等着她回答。
“我累了。”初晨急急地往回走。她不敢说不好,只怕一说了不字,顷刻间就会让萧摩云失控。
“站住!你竟然还敢扔下我跑掉?”萧摩云的声音冷得像冰,说话间身体弹起挡在她前面,手像铁钳一样紧紧扼住她的脖子,“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神智不清?还是觉得我舍不得把你怎么样?”
初晨被他掐得喘不过气来,握了匕首向他刺去,被他挥手打落,只得徒劳地去掰他的手。他冷酷地望着她挣扎,直到她憋得满脸青紫,流出眼泪,无力挣扎,他才放开她。趁着她大口喘气,拼命咳嗽,他抱紧她,俯身下去,把冰冷的唇覆在她的唇上,把空气渡进她的嘴里。
初晨倔qiáng地用尽所有力量推他,踢他,打他,使劲咬他,浓烈的血腥味充盈着口腔,他仍然不放,甚至用手去捏紧她的鼻子。直到她因为无法呼吸,张开了嘴,吞进了他的血和唾液,他才满意地松开她,将她平放在沙滩上。
萧摩云刚放开初晨,初晨就伏倒在沙滩上大吐狂吐起来。她一天没有进食,实在是没有什么可吐的,吐了半天,不过呕出几口清水而已。冷沁沁的月光下,她脸色青白,一脸的泪痕,雪白的脖子上还留着他刚才掐的指印。
“不要激怒我。我一发怒就会忍不住做违背你意愿的事qíng。”他命令,“看着我。”她纹丝不动。
他伸手在她脖子的伤痕上轻柔地抚摸,又重申了一遍:“睁眼看着我。”她惊恐地瑟缩了一下,睫毛动了动,还是固执地不肯看他。
不远处的海里,一条银灰色的尖嘴怪鱼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人,转身急速向大海深处游去。
萧摩云弯腰将初晨抱起,温柔地说:“你累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初晨又气又恨,冷声道:“放开我。我自己走。”她的脖子受了伤,声音沙哑难听。
“好,我放开你。”
初晨走进自己的舱房,一头扎倒在chuáng上,泪流满面。萧摩云跟着她进去,看见她哭,也不劝,也不制止,只说:“桌上有刚从岛上摘来的新鲜果子,你不想吃饭,就吃它吧。你什么时候愿意和我说话了,我再告诉你我设了多少道关卡等着彦信来送死。”说完呵呵笑着走了。
初晨伏在chuáng上等了一刻钟左右,狠狠擦去脸上的泪水,轻轻拉开chuáng边的帐幔,从船壁上取下一小块雕花木板,船壁上已经有了一个颇深的凿痕。她先取了手巾在下面铺好,才从发髻里取出一小支磨成凿子样的簪子,慢慢地凿起来,船壁是用坚硬的紫檀做的,很厚实,她忙活了很久,也不过是凿进了浅浅一点而已。
她一边收拾手巾上的木屑,一边在心里恨恨地咒骂着萧摩云,没事把船壁弄这么厚实做什么?木屑收拾好了,她又重新把那块雕花木板放回原处,把帐幔拉下来盖好。做完这一切,她才下chuáng拿起桌上不知名的红色果实喂进嘴里。
吃饱喝足,她坐到烛台边,取了发簪,在烧溶的烛油里滚一圈,等簪子沾满了烛油,取出来放在早就备好的巾帕上捋去烛油。再把发簪放进去沾烛油,如此反复多次,方才住手。她看着外表什么都看不出来,实际上已经被她取走许多烛油的蜡烛,满意地一笑。
天微亮时,驼背奴仆进来收走蜡烛,看见桌上摆着的果子残核,欣喜地跑出去对着萧摩云一阵叽哩哇啦地比划。萧摩云看了那残核,微微一笑,从怀里摸出一粒珠子,随手扔给驼背。驼背激动地用袖口擦了擦珠子,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跑去拿来一大筐红色的果子,洗净重新装了盘,送入初晨房里。
萧摩云站在chuáng前,仔细聆听初晨的呼吸声,又在屋里细细检查了一遍,见没有异状,才退了出去。
52书库推荐浏览: 意千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