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付夫人就是一直在夸彦信,在为他说好话,在委婉地告诉她,如果没有彦信,她早就死了就是了。初晨要是连这话都听不明白,那她倒是真的蠢了。但要她说彦信的好,她是死也不肯的。就算他真的帮她活了下来,那也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打击太子而已。在她内心深处,一直都是怨恨他将她扔在湖上不闻不问,一任她自生自灭的。
“chūn意,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其实还有另一条路可走?”初晨目光灼灼。
chūn意讶然,“还有另一条路可走?”突然想到什么,脸都白了,“姑娘,你可不能做傻事。”
初晨笑:“你放心,我这计策管保万无一失。这事得趁我母亲还未回来,早些准备。”
九月初一,绿绮夫人风尘仆仆的从北地赶到了京都。
绿绮夫人一眼就看出初晨美丽更甚从前,她的个子长高了些,虽然显得有些纤弱,但身体发育还不错。气质也更沉静了,那眉梢眼角的稚气若不细看几乎已经看不见。知她这段时间受了不少苦,却不肯表示怜惜,只淡淡点头:“你做的很好。”
如果是从前,绿绮夫人如此冷淡,初晨嘴里不说,眼里必然透出伤心愤恨的神色来。但是此时,她无论眼神或是神色,无一不是淡然自若的,反而微笑:“母亲长途劳累,女儿已准备好了香汤,还请母亲先沐浴更衣,稍事休息,再为母亲接风洗尘。”她的言谈举止都很得体。
绿绮夫人点点头,她的房间是初晨和阿怜早就jīng心准备好了的,非常合她的意,接风宴上的菜肴清淡可口,也是她最喜欢的。不管她问初晨什么,初晨都亲切而恭顺的一一回答了她。绿绮夫人对面前的一切觉得满意极了,她已经预见到风氏和兰氏即将重振以往的辉煌。
饭后,初晨见她兴致高,居然破天荒的主动陪她喝茶聊家常。绿绮夫人让初晨将手放在她面前,细细把脉,又询问了一遍万chūn湖之役。皱着眉头道:“你这毒若只是其中一种,并不难解,这两种毒混在一起却是很麻烦,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只是要看机缘。”初晨笑道:“女儿那内力苦练多年,突然失去很是不便。当时广陵王倒是说可以想办法,但这一年多也不见他有什么动静。女儿也一直在想办法,却也找不到什么有效的。如今母亲来了,正好仰仗母亲了。”
绿绮夫人眸光闪闪,笑道:“我也没有十足把握,你安心将养,机会还是很大的。”初晨心中恨极,自是知道彦信和绿绮夫人二人láng狈为jian,故意不给她驱尽体内之毒,好牢牢掌控她。面上却做出担忧的样子,道:“我只怕宫中那位还是不肯放过我。我成日躲在家中,还不怕什么,将来到了王府,可是防不胜防呢。”
绿绮夫人冷笑:“当日在皇宫中,你孤身一人,又不能使用武力,她尚不能将你怎样。这些日子,便是神不知鬼不觉的除去你的好时候,但你也没怎样。将来到了王府,你还怕彦信不能护住你么?”看见初晨仍然惴惴的样子,叹口气道:“也是,突然没了技艺防身,心中难免不安。你放心,你为咱们风家长脸,我必护得你周全。”
初晨眼睛一亮,忙谢过绿绮夫人,又将金玉露传的讯告诉了绿绮夫人,请绿绮夫人拿主意。绿绮夫人叹道:“金氏,江南人氏,崛起不过几十年,却富有半个江南,家中原是大盐商,出了个金集琦捐了个小官,众人皆瞧他金家不起,谁能料到竟会有今日。”
初晨道:“女儿却不知那人是帮谁传的讯,也不知该不该去。”
绿绮夫人凝眉道:“去是一定要去的。到时我自会安排妥当,谅来那个金玉露不会有多大的胆子。我会安排人保护你的。”她其实已猜到那人必然是太子,心中未说出的却是:她这次定要叫冷玉那个贱人的儿子跌个大跟头。
初晨回到房中,chūn意替她褪下钗环:“姑娘为什么要告诉夫人?若是夫人不让你去,那又怎么办?”
“这院子里还有什么能瞒得过她去?你以为她不让我去,我瞒着就能去了?有些事qíng,我主动说出来的和别人告诉她的,可是有极大区别的。”
集珍楼号称汇集天下名点,是京都最好也是最贵的点心铺子,深受京都人的喜爱和追捧。但它所出的点心却是限量供应的,这使得日日排队购买点心的人排成了长队。润雨穿着一身水红色的衣裙,提着个篮子,捏着张帕子来回扇着,也挤在人群中。
虽是秋日,但那太阳仍是毒辣得很。熙熙攘攘中,润雨贴身的衣物早湿透了,周围难闻的汗臭味熏得她有些头晕目眩。姑娘一向不喜欢使唤老妈子和小厮,有什么需要临时出来购买的东西都会让她们几个贴身丫头亲自出来。
这样的机会不太多,除了最小的chūn黛不能出门,她们几个都是按班轮着来。上次是chūn意,这次刚好轮到自己,想起自己出门时chūn黛羡慕的眼神,她无力的苦笑起来,就是这样一个苦差事,她们也拿着当宝似的,这就是丫头的命啊。正在难过的时候,随着一股淡淡的冷香,一把漂亮的纸伞突然遮住了她头上的骄阳。润雨看着身旁男子和煦迷人的笑容,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
第25章yùhuáng昏(上)
润雨傻乎乎的跟在彦信身后,在人们嫉妒的眼神中,有些得意的直接进了集珍楼的门,看着集珍楼倨傲的老板和伙计此时却点头哈腰的请她坐下喝茶歇息,又殷勤的按照单子将她的篮子装好。她几乎怀疑自己是在梦中了,高贵英俊的三皇子居然会如此热心的帮她一个小丫头的忙。
彦信很感兴趣的看着手中的单子,“玫瑰茄糕、奶油千层糕、芙蓉饼、莲藕苏、杏仁饼、银丝卷,是你家姑娘要的?”
“回殿下的话,我家姑娘喜欢吃这些。”润雨不知为什么就犯了姑娘的忌,将姑娘的喜好说了出来,待她意识到时已然迟了。主子大概都不喜欢多嘴的下人吧?她有些紧张的偷眼看着彦信。
“哦!既是这样,我更该好好记住了,你再跟我说说你家姑娘喜欢些什么。”彦信认真的将那张纸叠起来细心的装进了袖中,以前太子对姑娘也是这样细心,换了三殿下,对姑娘还是这样好。润雨羡慕之余,又急得出了一层细汗,那是姑娘亲手写的,要是问起来,她可怎么说,但她又不敢开口问彦信要。见彦信还在耐心的等待她回话,只好随口道:“我家姑娘喜欢到风景美的地方游玩。”
彦信笑道:“正好你跟你家姑娘说,这几日里妙香山的枫叶红的正好,我想请你家夫人和姑娘去赏玩。问问她的意思,想不想去?”
润雨心中一动,大胆的道:“我家姑娘必然很欢喜的。请问三爷,闻鹤楼是不是妙香山赏枫叶的最佳地点呀?”
彦信似笑非笑的细细看了润雨几眼,润雨心跳如擂鼓一般,红了脸,微垂了头,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越发显得娇美可人。正觉得气都喘不过来的时候,耳畔传来彦信轻柔的声音道:“正是。你爱吃什么?”
润雨猛然抬头,正好对上彦信亮闪闪的眼睛,瞬时羞红透了脸,双手绞着衣角,低头看着鞋尖不说话。想回答又不敢回答,想不回答吧,又怕彦信等的烦了和她翻脸,正在为难的时候,伙计早将各色糕点各拣了一些用碟子装了放在她面前,彦信柔声道:“你每样都尝一点,瞧喜欢什么,我让他们跟你装些带回去吃。”
这里的糕点金贵,而且就是出钱也可能买不到,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丫头而已。润雨涨红了脸,急急的摆手:“谢谢三爷,奴婢不要。”
彦信佯作生气的道:“是不稀罕还是不喜欢?”
润雨慌了:“是——”却又发现说什么都不对,只得胡乱指了几样。彦信笑呵呵的让伙计跟她包了一份,和她闲谈一歇后又让伙计喊了轿子送她。润雨从轿子里向后望去,只见一身白衣的彦信立在金秋的骄阳下,那样高贵优雅的仪态和挺拔的身姿直晃得她睁不开眼。
润雨回府先jiāo了差,背过其他几个丫头急匆匆的躲入房中。她抚着胸口害怕的回想着刚才jiāo差时姑娘的样子——脸上虽是笑着,但眼神冷冷的,仿佛把她给看穿了。彦信给她的糕点,形状jīng美,颜色雅致,味道鲜美,她轻轻咬了一口,真好吃啊。虽然以前姑娘赏的也不少,但好像哪次都没有这么新鲜可口,润雨咽下一口,突然流下泪来。她为什么只是一个小小的丫头?
一身便装的太子在闻鹤楼上看着桌上早已冷透的菜肴,苦笑:“小果子,你说她还会来吗?”
白净秀气的小太监小心翼翼的道:“爷,兴许风小姐不知道是您约她呢,要不然早就来了。”
太子坐到桌边,拿起酒壶给自己斟满一杯酒,猛的喝下去,低声道:“这还是她送孤的梨花白,她说南地没有这样的好酒,送孤六坛。孤一直舍不得喝,想等着她一起喝。下旨指婚那夜独自喝了四坛,打破了一坛,这是最后一坛,可惜她还是没有和我一起喝。”
小果子难过的眨眨眼,太子爷喜欢宁国公家的小姐,帝后也有意赐婚,这是谁都知道的事qíng,为什么三皇子偏偏就要横cha一脚呢?他几乎是哽咽着道:“爷,您等着,小果子这就去把风小姐请了来。”
太子又饮了一杯,低声道:“傻果子,你去做什么?她如今是未来的广陵王妃,又怎么会来?”他仿佛是在说小果子傻,又仿佛是在说自己傻。他的身份和xing格注定他在有的时候,有的事qíng上是懦弱的,瞻前顾后的,毕竟他的身上寄托了太多人的期望,牵系了太多人的生命和幸福。
也许他曾经想过要放弃初晨,但当这个时候真的来临的时候,不可否认,他的心是极痛的。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装作很高兴、很平静的接受了瑞帝的指婚,祝贺了三弟得抱美人归。他要见初晨,为的什么?为了证明她心里其实也是有他的,只是和他一样为qíng势所迫而无奈屈从吗?见了面,又说些什么?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他对彦信的恨意,无论是他的身份还是他的自尊都不允许风家和广陵王府顺顺利利联姻。如果初晨还是爱着他的,他自然会好好爱惜她,但如果不是——太子的嘴角飘起一丝苦笑。
楼梯一阵轻响,小果子惊喜的道:“风小姐,您来啦?爷等你半日了呢。”
初晨穿着黑色的兜帽披风,披风里露出一身鲜艳的榴红色衣裙,脸上画着jīng致的妆容,带着些妖冶的美丽,她立在楼梯口有些惊愕的望着太子,福了一福,一言不发转身就走。chūn意手里捧着个锦盒,垂着头跟在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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