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国栋皱眉:“那很简单,你把魏妈妈招呼好,让孩子刻苦努力,短时间内把她所有的东西全都学会不就是了?”
陈氏眼睛亮亮的:“还是老爷聪明。”
蔡国栋微微一笑,自夸了两句,却听陈氏道:“只是家中房子窄小,原来给魏妈妈安排的住处是在二姨娘的鸿翠苑旁边的那个梅花坞,现在却是觉得有点不合适了。她日夜啼哭吵闹,就怕落到有心人的耳朵里去……”
蔡国栋闻言,犀利地看了陈氏一眼,看得陈氏脸色发白,心头狂跳,死死攥着帕子说:“三姨娘那边,又靠近光正住的院子。不然,让三姨娘去和四姨娘挤一挤?毕竟目前姑娘们的前途才是最重要的。”言下之意是说,为了孩子的前途,姨娘做出点牺牲算得什么?
蔡国栋收回目光,垂下眼皮半日不说话,陈氏不知他心中到底是怎样想的,不由直打鼓,低声道:“或者,老爷还有其他主意?不然,想法子把后院那家的宅子盘下吧?只是时间太急,不知大伯母什么时候突然翻脸。”
蔡国栋长叹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把那个逆子送到乡下庄子里去吧,着人严加看管。让她,也住到那个小院子里去。魏妈妈就住进鸿翠苑里去,你一定要好生招呼好。”
陈氏立刻安排人手,亲自写了信,又让韩总管进来,当着蔡国栋的面细细安排下去,吩咐庄子里的人一定要照顾好蔡光正,不要让外人去打扰他。又让新任内管事张娘子过来,立刻安排二姨娘搬家,务必在明日全部搞定。
张娘子领着陈氏的一gān心腹借口替二姨娘收拾房间家私,把鸿翠苑里翻了个底朝天,就连房梁上都没放过。二姨娘漠然地看着众人,眼睛黑得犹如一汪深潭,什么qíng绪都没有,倒看得伺候她的吴婆子一阵心虚。
吴婆子见不得她那种镇定,便假意问张娘子:“是搬去二公子住的那个院子么?都收拾好了?”
二姨娘的脸色才变了,失神地看着吴婆子,突然把头上戴着的两只蔡国栋送她的凤头金簪拔下来塞给吴婆子:“他去哪里了?”
吴婆子将她的簪子甩回去:“他如今不是蔡家人了,自有他的去处。”
二姨娘顿时脸色惨白地捂着胸口靠着墙软软滑了下去。
吴婆子怕她就此死了脱不了gān系,忙忙地将她扶起来灌水掐人中,劝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二公子真是可惜了,身娇ròu贵的,全身都被老爷打烂了,硬没叫过一声疼。”
二姨娘闭着眼不发一语。
吴婆子等了一歇,也不见她有任何动静,竖着耳朵听了一听,仿佛是睡着了。便转身出去,吩咐外面守着的小丫头道:“好生看着,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仔细你的皮!”
半夜时分,二姨娘突然睁开了眼,低低咳嗽了一声:“来人!”
小丫头睡眼蒙眬,抖抖索索地探进头来:“姨娘,您要什么?”
二姨娘笑眯眯地冲她招手:“过来,给我倒杯水喝。”
小丫头见她态度和蔼,送了口气,走过去倒了杯温水双手奉上:“姨娘您身子可好些儿了吗?”
二姨娘好声好气地回答:“好多了。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真是个能gān懂事的。”哄得那小丫头高兴起来,她这才从耳垂上取下一对赤金水滴耳坠塞给那小丫头:“赏你的。”
小丫头想要又不敢伸手,二姨娘眉眼弯弯:“不是让你白拿,我问你,二公子去了哪里?”
小丫头歪着头犹豫了好一歇,才说:“还没走呢。听说是明天早上出发,要送到乡下去。好像是去最远的那个庄子,靠近大湖边的那个。”
二姨娘的脸色越见苍白:“老爷这些天都在做什么?今夜是在哪里歇着的?”
“听说老爷今夜在书房。”
二姨娘叹了口气,“你去帮我拿梳子过来。”
小丫头警惕地道:“姨娘拿梳子做什么?不睡觉么?”
二姨娘揉着太阳xué:“我头疼,梳梳头要舒服些。”
等小丫头一回头,二姨娘就拿起烛台砸在小丫头的头上,见小丫头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她不慌不忙地摸下chuáng,就那样披散着头发,勾着腰,扶着墙壁慢慢地往外走,走两步就不得不停下来歇口气,但她一点退意都没有。
她推了推门,门如同她想象的那般,是从外面锁上的。她冷冷一笑,探身打开窗子,从桌上爬上窗台,从窗台滚落到外面的玫瑰花圃里,qiáng忍着一身的刺痛,扶着墙站起来,chūn末的月光微风下,她的头发犹如风中飞舞的海藻,脸色苍白如纸,只一双眼睛闪着火一样的光芒。
第78章转变(一)
天边飘来一丝云彩,很快就把天际的半弯月亮隐去,空气中泛起一股cháo湿的气息,仿佛是要下雨了。
二姨娘靠在院墙下的蔷薇丛背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她很犹豫,这里往左是去蔡国栋书房的路,往右是去关押蔡光正院子的路。该往哪里走?是直接去见蔡光正最后一面,嘱咐他一定小心,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还是去书房求蔡国栋?
微风拂过,一滴冰凉的雨珠落到她的鼻尖上,一股尘土气扑鼻而来,下雨了,她不由打了个寒颤。看着周围漆黑的一片,她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转身朝蔡国栋的书房走去。
路上遇到好几拨巡夜的婆子,吓得她心惊ròu跳,好不容易来到蔡国栋的书房外,她先用手指将披散的头发最大限度地刨顺了,方顶着小雨在门前匍匐下来,五体投地,从喉咙深处迸发出一声最为深重的哀鸣:“老爷……”犹如杜鹃啼血。
她断断续续地哭泣起来,哭得柔肠百结,哀怨缠绵,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叫屋子里的人听见。檐下挂着的两盏红灯笼朦胧的灯光下,她肌肤如玉,修长的脖子就像天鹅的脖子一样美丽动人,瘦弱的身姿有种别致的风韵,不经意间就能拨动人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只可惜,这个漆黑有雨的夜晚,蔡国栋是注定听不到也看不到她的悲屈了。二姨娘大概哭了一盏茶的功夫,都无人出来搭理她,她抹了抹眼泪,走到书房外,蘸了点水戳开窗纸,壮着胆子喊了两声:“老爷,老爷……”
书房里静悄悄的,根本就没人的样子。
也不知是小丫头故意骗她还是消息有误?又或者是半夜又被人请去了?二姨娘又是失望又是绝望地靠在廊柱下,看着晶莹的水滴砸落基石上,瞬间四分五裂,粉身碎骨,仿佛被蜇了似的抖了一下。看来这条最安全的路已经行不通,她少不得要走另外一条路。不管如何,在蔡光正被送走之前,她一定要把那件事告诉他才行,她当机立断掉头往外走去。
行至琼华院的附近,她心qíng复杂地看着琼华院的大门,已经很多天没有看见过明姿了。几个孩子中,她最担心的就是明姿,明姿从小娇养,xingqíngbào躁冲动,凡事一定要争个子丑寅卯出来,从不知藏拙,最容易被人刺激利用。她只后悔当初没有好好教导明姿……要是有机会见到明姿,她一定要好生嘱咐一番。
正想着,平地一声雷响:“谁在那里?”
她惊觉不妙,正要开口回答,一根棒子已经呼啸着落到了她的背上。虚弱的身子再也撑不住,一个踉跄匍匐倒地,她倒抽一口凉气,卯足了劲拼命想喊出那一声:“是我……”
然而那使棒子的人根本没给她机会,劈头盖脸地打下来,大声呼喊:“快来人!有贼!”一群巡夜的妇人吵吵嚷嚷的,尖叫声斥骂声此起彼伏,将二姨娘微弱的辩解声全数压在了下面。
待到陈氏和歇在四姨娘处的蔡国栋得知消息双双赶到时,二姨娘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她混身泥泞雨水的躺在琼华院的廊下,直愣愣地看着蔡国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连动一动手指都很困难。
事qíng的真相很快查清,是二姨娘用烛台砸昏了伺候的小丫头,偷偷翻窗子溜出来,被巡夜的婆子撞上,问话又不答,还主动伤人,这才导致了这场意外。那婆子甚至出示了被烛台刺伤的胳膊……
怎么听都是二姨娘没道理。可蔡国栋看到她那副láng狈样时,却怎么都骂不出来,陈氏越看心越凉。多亏受到极大的刺激的明姿,扑上去抓住陈氏又踢又骂,众人费了很大的力才将她拉开,陈氏却捂着下体痛苦地蹲了下去。
看了这一出,蔡国栋刚才还在犹豫不定的神色瞬间变成了冷漠无qíng,二姨娘看着被制住的明姿和惺惺作态的陈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陈氏缓过来的第一句话,不是诉苦,不是诉冤,而是替二姨娘求qíng:“老爷,可怜天下父母心,让光正走之前见她一面吧。”却又加了一句,“别让其他人知道就是了。”
“要是我再姑息,今后只怕有样学样了。”蔡国栋冷漠地拒绝了,这场意外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第二日一大早,蔡光正就被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送走,二姨娘被人抬进了蔡府角落里那个栽满了梧桐树的小院子里,里外三把锁。而明姿则在一系列的处罚后,也被关了起来,蔡国栋下了决心,这次一定要好好磨磨她的xing子。
“三小姐,听说二姨娘的肋骨被打断了两根,小腿骨也断裂了,大夫给她正骨上药的时候,她竟然哼都没有哼一声……”娇桃带着几分痛快又带了几分担忧,把这事儿的最新进展报给明菲知道。
明菲一愣,顿时对面前清新美味的菜肴失去了胃口。她不是同qíng二姨娘,而是觉得陈氏可怕。陈氏在用一种与从前截然不同的态度和方式在向所有人宣布,这是她的地盘,顺她者昌,逆她者亡!
娇桃伏在明菲耳边轻轻道:“您说,她会不会从此就瘸了?”
明菲摇了摇头:“我不是大夫,也没去探过病,我怎么知道?”其实她知道,二姨娘此时承受的就是钝刀割ròu之痛。二姨娘的腿再也好不了了,那婀娜风流的身姿已成了昨日huáng花。等到蔡国栋忘记二姨娘的时候,也就到了终结的时候。
想到陈氏现在还无孕,就已经如此狠辣利落;将来她若是有所依仗,只怕蔡光庭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明菲再也坐不住,立刻让花婆子准备了药材等物,带着明玉去探陈氏。
陈氏脸儿蜡huáng地歪靠在罗汉chuáng上处理家事,听说明菲和明玉来了,欢喜地让人快请。明菲进去就发现她眉眼中含着一股不易察觉的轻松和飞扬。
想必是已经预见到将来的幸福生活了吧?三姨娘和四姨娘不足为惧,二姨娘残了,蔡光正倒了,明姿当面看见蔡国栋是怎样对待二姨娘的,她又是那样的xingqíng,也相当于是毁了一半,只剩下一个蔡光仪,也不知陈氏接下来会不会把手伸到蔡光仪哪里去?而陈氏对待蔡光仪的态度,正好可以看出陈氏接下来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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