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官府也没有阻拦,而是大力推广,大家自然觉得这肯定是好的,于是盲目跟从。
海军这边的进展比较令人揪心。因为对外打出的是捕捞珍贵海产品的口号,所以训练的地方被赵璨光明正大的放在了东南。正所谓灯下黑,齐王虽然也会让人盯着,但是心理上就不相信这里真的藏着什么秘密,所以也不太关注,正方便了赵璨。
但因为是零基础开始组建,现在的队伍跟糙台班子也差不多,目前还是在训练士兵们海上的适应能力和生存能力。搭配上对外的那个说辞,他们与其说是“海军”,不如说是“官方捕鱼船队”。
甚至有不少海军士兵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们是从渔民之中招收过来,在这上面经验丰富,如鱼得水,也在捕捞上面投入了巨大的热qíng。
除此之外,令赵璨哭笑不得的是,也不知道周围的渔民们是怎么得到了消息,又是怎么想的,居然慢慢的开始跟在这个“官方捕鱼船队”后面一起出海。一开始只是零星的船只,后来队伍规模越来越大,现在周围方圆数十里的渔船都有过来加入的。
反正对于绝大多数的渔民来说,他们的一生几乎都是在船上度过的,在哪里都一样。
这并不是夸张,事实上,真的有些人生下来就住在船上,在陆地上没有土地,也没有房屋,除了下船卖鱼之外,基本上不会到陆地上去。他们已经习惯了水上的生活,对于所谓“家乡”自然没什么归属感,说走就走。
毕竟对于这些靠海吃饭的人来说,安全才是最重要的。而有什么比跟着官船更让人有安全感的呢?
事实也正是如此,加入了队伍之后,在风làng来的时候,官船会组织大家结成船队一起抵抗,小型的风làng几乎都不会有什么影响和损失,大大提高了大家在海面上生存的可能,收入也比之前丰厚了。
所以到现在为之,海军做出最大的贡献,就是给朝廷上贡了不少海产。所以这两年来,皇帝的赏赐之中,金银铜之类的已经很少了,都换成了珍珠珊瑚等特产,重臣们时不时还能吃到海边送上来的新鲜海货,海参鲍鱼之类。
不过最近赵璨已经让他们逐渐增加航行的距离,并且试着绘制海图,不再跟那些民间的打渔船混在一起了。当然,留下几艘船替渔民们护航倒没有问题。
这种探索未知领域的工作总是充满了危险,所以赵璨并不着急。毕竟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人,若是就这么折损了,就太过可惜。通过这些工作来一点一点的磨练他们,循序渐进,将来才能得到一支jīng锐海军。为此即便是多花费一些时间,也十分值得。
相较而言,反倒是造船那边的进展比较快,现在已经能够造出承载数千斤的大船了。虽然对平安来说还不算特别大,但对现在的大楚来说,已经完全足够用了。
要不是有这样的船只,海军那边还真的不敢随随便便进行远洋航行。
最后便是推广优质粮种这件事。得到了皇帝的支持,出于保密的目的,种子已经被改良了这件事,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毕竟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且最后选择的屯田地点,不出意外正是河北和西北,目前进行的只有军屯。
这样考虑有许多原因。
首先文臣和武将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体系,彼此之间虽说很多时候还是会有所联系,但毕竟不可能太过密切。
而且军中许多事qíng本来就在保密范围之内,再添上这个,对外说是免得被其他国家的人打探了消息去,完全不会惹来怀疑。
最后就是在西北和河北屯田这种事,以前也做过好几次。太祖皇帝还在世的时候,因为河北和西北人烟稀少,还曾经想过要从人口稠密的江南移民过去。只不过后来发现这种做法太过劳民伤财,这才罢休。
即便如此,后来每有灾荒之年,朝廷都会召集灾民,给大片田地和粮食等补贴,组织这些灾民们到边疆去落地生根。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增加这两地的人口,从而提高土地的出产,免得拜拜空置。
即使如此,近百年过去,这个问题却依旧没有彻底得到解决。后来也有过军屯、民屯,只不过每一次都无疾而终罢了。
所以这件事突然被再次提起来,并不算突兀。
如此一来,虽然肯定会有人注意到,但只要不去深入的调查,就不怕他们看出什么来。而如果深入的去调查,是不可能丝毫不惊动朝廷这边的。到时候再设法解决,便会容易许多。
虽然一时没有办法大力推广,不过边军们所占据的地方,基本上都是大片大片荒芜的土地,而军队的人口多,又都是壮劳力,若是他们能够将这些地都开垦出来,也不容小觑。
这些事qíng多且杂乱,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考虑,皇帝最后都jiāo给了赵璨来负责。
所以这两年多来,赵璨一直在忙碌,跟皇帝接触的时间也陡然增多了许多。这样子看在其他兄弟眼中,自然是无论如何不会顺眼的。但他们不是赵璨,身上没有个“生死大劫”作为豁免,所以做起事qíng来,难免束手束脚。
如此一来,不单是皇帝,就是许多朝臣,也开始渐渐觉得这位能够沉得下心来做事的陈王殿下是诸皇子之中最优秀的一个。
就是可惜了……
赵璨从本初殿里出来,看看外面的天色,不由加快了脚步。
他今日在殿中停留的时间太长了一点。主要是手里的事qíng几乎都有了初步的进展,所以需要跟皇帝汇报一番,同时也要简单的安排一下下一个阶段的工作。
这些事赵璨本人当然是可以独立完成的,但是他来向皇帝汇报,却是态度问题。
显然皇帝也对他的这种做法十分满意,今日对他说了不少推心置腹的话,甚至还指点了他许多办事的诀窍。
其中有些隐隐透露出了皇帝对自己百年之后对朝堂上的安排。
这本来不应该是说给他听的东西。
回想着今天在本初殿里发生的事,赵璨蓦然发现,原来皇帝已经老了。他开始jīng力不济,优柔寡断,顾念旧qíng,甚至有一度他的两个说法还彼此之间矛盾了。虽然只是一个小失误,而且出现了一次,但却被赵璨敏锐的捕捉到。
在皇帝巅峰时期,他是绝无可能会犯这样的错误的。
赵璨近来跟他接触得多,大体上也摸到了一些皇帝的xing格。他身上有身为帝王的多疑,最拿手的手段就是制衡。他甚至不会愿意臣子们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更何况是在他们面前失误?多年来他已经习惯将自己武装到最好了。
所以,发生这样的错误,虽然还微小,但赵璨已经从中嗅出了一点味道。
皇帝老了。
不过赵璨并没有打算就此做点儿什么,因为他自己,也是这个年迈的皇帝的受益人。要不是因为这样,就算是亲生父子,对方恐怕也不会容得下自己近来所做的那些事qíng。
不过赵璨仔细回想了一下,上辈子这时候自己的确是什么消息都没有收到的。
这也不奇怪。
上辈子他这会儿正跟其他兄弟们争得你死我活,又自认为要避着皇帝的耳目,所以自然顾不上本初殿这边究竟是个什么qíng况。最后真的将所有人都踩下去,说起来也有运气的成分。
因为现在赵璨知道了,他们做的所有事qíng,皇帝都一清二楚。
这辈子因为有皇城司在,探听消息几乎没有什么困难,虽然皇子们都做得很隐秘,但是动作却越来越大,不路出马脚是不可能的。赵璨推断,上辈子就算不是一清二楚,也知道个大概。
毕竟这些手段,当初皇帝也不是没有用过。
上辈子,他们之所以知道皇帝的身体快要不行了,是因为发生了一件事。
赵璨顶着冬日的寒风走到宫门口,整个人已经几乎冻僵了。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十月末时京城里竟然就已经开始下雪,这几日寒风怒号,气温似乎又下降了,地面更是被冻得十分坚硬。道路两旁都是扫在一起的厚厚积雪,上面覆着薄薄的一层冰,是昨天夜里冻上的。
出了宫门之后,便有陈王府的马车等在这里。车上燃着炭盆,厚厚的帘子一盖,狭小的车厢之中暖意融融。赵璨上了车,小福子便立刻塞过来一个暖炉,“殿下暖暖手。”
“今儿是什么日子了?”赵璨问。
“回殿下,今儿十九。再过几日就是冬至节了。”小福子道。
赵璨的眉头凝起来,片刻之后才缓缓舒展开,“回府吧。”
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恁多感慨。或许……是因为自己很明白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事qíng吧。
熙平二十四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冬至。
皇帝要在这一天前往城外祭天。这是一年中最大的几个祭祀之一,容不得有半点疏忽,从两个月前礼部就已经开始忙碌准备了。
这两年来因为有了教育部的存在,科举相关的东西最后还是免不了慢慢移jiāo过去,礼部越来越边缘化,不得不努力在这种日子里争取表现。在祭祀礼仪之上,更是半点都不肯放过。
所以皇帝和所有朝臣们,当日必须要步行前往城外。
天气实在天冷,偏还必须要穿着朝服,不能如平日一样披上挡风雪的大氅,身上的衣裳再厚,风一chuī就凉透了。赵璨站在队伍里,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已经彻底麻木,就连往前走的脚步都完全不灵活了。
他抬眼望队伍最前面看去,眸中浮上几分隐忧。
然而祭祀一直进行得十分顺利,直到天子銮舆返回皇宫,什么都没有发生。赵璨愣了愣,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
他很清楚的记得,上辈子的冬至节上,皇帝在祭天的时候晕倒了。
因为是当着那么多大臣的面,所以消息根本无法遮掩,迅速的传遍了整个京城,闹得人心惶惶,同时也免不了助长某些人的气焰。毕竟皇帝要是真的不行了,那个位置,自然就要早早准备起来了。
即便皇帝后来又苏醒过来,但却已经开始渐渐压制不住野心膨胀的儿子们,于是朝堂自然免不了陷入乱象之中。
然而即便知道这一点,赵璨也不可能阻止,更不可能提前知会皇帝,所以只能眼看着这一切发生。
但跟上辈子就截然不同的发展,却让赵璨有些发蒙。
不过,总归是好事。赵璨对自己的能力很自信,并不觉得这时候朝堂就乱起来,除了将来需要更多的时间去稳定之外,能有什么好处。他也完全不需要浑水摸鱼。所以这样反倒很好。
然而事实证明,就算是有点儿出入,但是该发生的事qíng,却还是会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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