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笑行完完全全呆住,因为谢云扬以前从未叫过他的名字,抱着他的这个男人固执地将亲密的称呼留给了弟弟,对方仅会温柔地呼唤黎笑语的名字,就算那日酒醉后与他欢好,师弟嘴里叫着的也只不过是「师兄」两个字而已。
那现在算什么呢?可怜他吗?同qíng他吗?当他此时此刻是个废物而萌生出一点点的怜爱吗?
谢云扬怎会看不懂黎笑行的神qíng,不过此时的qíng况不容他再用好言相哄,他牢牢拥住黎笑行,似乎打算借此来打消怀里人所有的痛苦与漫无边际的胡乱猜测。他很想帮黎笑行运功bī毒,可惜黎笑语曾经告诉过他,孔雀胆已经移到黎笑行体内,只能靠师兄自己的内力化解,其他人若输内力进入黎笑行体内,反而会加重毒xing的蔓延。
谢云扬非常痛恨他的无能为力,自怨间肩头陡然一痛。谢云扬知道是黎笑行控制不住体内的真气,不得发泄之下张口咬在了他身上。吃痛之下,谢云扬不躲反迎,将怀中人搂拥得更紧,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只要能制止黎笑行自残,让对方在毒发时身体不再受到伤害,就算师兄将他身上的ròu一块块全咬下来,他也毫无怨言。
黎笑行最初不愿在谢云扬面前示弱,但是无法让体内克制毒xing的真气发泄出来的痛苦,让他的神智逐渐模糊,他只能遵从本能去适应游走翻腾的内力,不能把握好牙齿咬物的力道。
谢云扬默默承受这份痛楚,想着黎笑行当年默默看着他时,心里是否也像现在这般又苦又痛?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黎笑行体内的真气终于压制住毒xing,他心神松懈,一口气转不过来就此晕了过去。
谢云扬能感到怀中人渐渐松开了牙齿,冷风拂过,他的肩膀痛得厉害,看来黎笑行咬得非常深,但他仍然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生恐惊醒了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人。
又过了一会儿,谢云扬俯身凑在黎笑行胸前,听着师兄慢慢恢复平稳的心跳声,谢云扬一直绷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一些,热泪几乎再次夺眶而出。他昂头,定了定神,将黎笑行抱起来,打量山dòng的qíng况。
dòng内深处似乎有风chuī拂过来,可见里面定然别有dòng天。谢云扬思忖片刻,抬脚向山dòng内部走去,他的步伐又平又稳,很快穿过石壁,再转了几道弯,眼前出现了一个更加宽敞的dòngxué,此地正中有一处咕咕向上冒着热气的温泉。
果然又证实了黎笑语所料,师兄选的雪山附近必有温泉,因为每次用内力压制毒xing以后,排出的汗水里含有微量的毒素需要及时清理。谢云扬如今见到这眼泉水心中自是欢喜,连忙将他和黎笑行的衣衫除下,抱着男人小心滑入泉水。
「很快就没事了,我还要尽快带你赶回去。」谢云扬像是想起什么事般说着,他低头温柔亲了亲黎笑行轻闭的双唇,怜惜地滑过师兄蜜色坚韧躯体上遍布的瘀青印痕。
他二人肌肤相贴气息jiāo缠,谢云扬瞧着黎笑行银发遮掩下的半张俊美脸庞:高挺的鼻梁,还有那没什么血色却线条完美的薄唇,蓦然间竟有些心跳加速,身体不知是不是因为温泉的热度变得无端烦躁。
该死的,他竟然在这种时候对如此虚弱的师兄发起qíng来?难道是四年来禁yù的后果,是四年来只想着这个人的原因吗?谢云扬用力甩甩头,赶走涌上心来的烫意,自己也不知道刚才明明仅是一个吻,怎么会挑起yù望?
收敛心神,谢云扬bī他老老实实为黎笑行沐浴净身,然后为师兄穿戴整齐了,自个儿才披好衣衫抱着怀中人跃到泉边不远处的石块上坐着,右臂依旧牢牢锁着他寻找了四年的人,左手慢慢抚摸黎笑行十指间的伤口;眼里,除了浓浓的心疼与深深的愧疚之外,还游离着一股莫名的光芒。
慢慢的,黎笑行在谢云扬深切的凝视里再次睁开了眼睛。
「笑行,你刚刚骂得好狠,以前你不会这样对我的!」谢云扬收回一动不动投在黎笑行脸上的目光,微笑着叫屈,「我整整找了你四年啊,你真舍得赶我走?」
黎笑行怔住,他这些年独自居住忍受剧毒的折磨,已经很久没有与人jiāo谈,更不用说此时谢云扬用的还是这种故作委屈,向他撒娇的熟悉说话方式。再听到之时,百般滋味齐齐涌上心头,他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开口,gān脆静静看着谢云扬,暂且选择了沉默。
「很奇怪我这样叫你吗?笑行!」谢云扬低头在男人耳边轻声说道:「以后我都要这样称呼你,叫你一辈子。」
黎笑行怔怔看着眼前更成熟、身形也更高大的师弟,看着对方脸上笃定自信的神qíng,回想到多年前谢云扬面对他时挂着的表qíng也是如此,眼里的冷意禁不住渐渐浮现。
「笑行,和我回去吧。我请了曾神医,他医术高超一定可以将你治好。」
「不用了。」黎笑行歇过气,推开谢云扬,立起了修长的身躯。
怀中骤然失温一空,这样的感觉让谢云扬极为不适也相当不舍,但见到神qíng淡漠的黎笑行,他满腹的话也说不出口。
「孔雀胆还会发作两次,我就可以将毒全然排出了,你走吧。」想到他最láng狈的模样让谢云扬看到,再加上以前受到的伤害,黎笑行不愿和眼前这个男子多说话。
然而,刚才在半晕半醒之时,谢云扬的脸似乎一直在他面前晃动,那熟悉的语声还一直在温柔的呼唤他。
「笑行」、「笑行」,那声声的呼唤让黎笑行心中震颤,胸口发怵;现在身体gān慡也应是谢云扬费心为他清洗之故,再加上他知道之前咬得师弟有多痛。如此一来,黎笑行又怎能硬下心,按着先前预想的那样,毫不客气地驱赶对方离去?
「笑行,回去让曾神医给你看看,我不放心你体内的积毒,再说笑语……」谢云扬话到此处蓦然打住。
「笑语如何?」黎笑行扬了扬眉毛,转头凝视话未说完的谢云扬。
「你别多心,我提到笑语,只是想说他也非常想你,很希望我能找到你,和你一块回去。」谢云扬连忙解释,目光里闪着焦急。
淡然看了谢云扬一眼,黎笑行没有什么qíng绪波动,就像刚才他轻易接受谢云扬直呼他的名字,如今听到黎笑语之时,也没有体会到以前那样的苦涩了。他只是微觉好笑,难道谢云扬认为此时的他,还会像四年前那样在意了吗?
有些事想明白了,看清透了,就不会再执着,心,也会慢慢凉去。
「回去吧,我的毒清了以后,自然会回到中原。」黎笑行说着,举步向dòng外走去。
谢云扬一楞之下立即跟上,他知道黎笑行说的仅是回到中原,并没有答应与他一块回到苍门。
「笑行,你每次毒发都这样痛苦,身边有人照料,应该会好一点儿。」
「你很奇怪。」黎笑行淡淡出声打断谢云扬的话。
谢云扬停口不语,他疑惑地看向前方负手而立的师兄,心里竟对男人接下去要说的话感到有些不安。
「你找我?要我回去?」黎笑行的语气冷傲而平淡,「为什么?」
「我想你,笑行,我是真的好想你!」
「你此时是清醒的吧?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黎笑行脚步不停,说出这句话时他身上力气渐长,很快走到山dòng口。
谢云扬由后赶上,伸手紧紧抓住黎笑行的胳膊。他不敢贸然拥抱qíng绪不佳的师兄,但是很怕此时若不做些什么,这个人会在他眼前再次消失。
「笑行,我想得很清楚,自从你离开那日我就明白了,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谢云扬真诚地说道,语声有些发颤,「如果我没有蠢到让你断然抽身离去,我也不会体会到这一点。」
「是吗?」黎笑行冷冰冰地应道,他的另一只手也被谢云扬捧了起来。
「我知道我这人不识好歹又自以为是,一次次让笑行伤心难过,最后还害得你这般惨。早知如此,我宁愿天天为笑语输送内力续命,等曾神医来救治他。」谢云扬用力握着黎笑行的手掌,好像打算将它们捂热,让男人身上的寒意消退。
「我只是救自己的弟弟,并不是为了什么人。」黎笑行终于长叹一声,语气平缓的开口,意思是让谢云扬不必如此自责,因为他已经不在意了。
「我不会再对你道歉!我只想抛去过往与你重新开始。笑行,请你再相信我一次,用你的心来感受我。」谢云扬说着,将捏在掌中的那双手使劲再向他这边拉了拉。
黎笑行默默看着谢云扬,眼前这个高大的青年似乎与以前不一样了,他非常轻易的从对方眼中读出真诚与执意,他也体会到了师弟这次没有言不由衷随口敷衍,但他如今身心皆疲,不愿再面对这段或许一开始就是错误的感qíng。
漠然掀起形状完好的唇角,黎笑行缩回了手,谢云扬不好阻止,因为对方运用了内力。
「不知道你此时对我的愧疚可以持续多久?」留下这一句不轻不重的问话,黎笑行飘然向前掠去。
谢云扬只得纵身跟上,他当然明白师兄的意思,不怪黎笑行不肯轻易相信他,这是他当年用qíng不专造成的恶果,谁让他每回都头脑发热,在关键时刻背弃这个男人?
尽管沮丧但谢云扬不会放弃。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把黎笑行带回去!解决好一些事后,他才能够安心。此刻,他必须再加把劲,让男人把气消了乖乖随他回中原。
谢云扬目光游离闪烁,心中暗自盘算,脚下运劲跟上黎笑行,两人一前一后落在雪山松林间的一幢小木屋门前。
瞧着木屋外那圈破旧的木栏以及四周简陋的环境,谢云扬不敢进屋再看,想到师兄以前在江湖中一呼百应,处处受人尊崇的qíng形,心中忍不住再次一酸。
「笑行,这些年你就住在这里?」
「我没入苍门被那些无聊的家伙推为『武林第一人』之前,不也是这么过的吗?这种可以遮避风雪的地方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黎笑行淡淡开口,目光瞟向屋前院落内那几株完全怒放的火红花朵身上,「你还不走?」
谢云扬心里微涩,他能感到黎笑行心里还是有他的,否则对方也不会在意毒发时的láng狈景象被他看到了。但他要怎么做,才能让这个人心软?
「我也是会累的。」蓦然间,四年前,黎笑行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再次浮现在脑海里,谢云扬只觉胸口一阵钝痛。他找不到话题,只能顺着黎笑行的目光向那些在雪地上开放的奇异花朵望过去。
「这是火赤花,仅在严寒的雪山上生长。」黎笑行发现了谢云扬的动作,沉声开口说道。
「这就是传说中可以解孔雀胆之毒的火赤花吗?」谢云扬惊道,他知道师兄耐着xing子对他解释,也只不过是想让他不用担心,从而有理由堂皇赶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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