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门里的弟子如果看到你这位几年未见的大师兄,他们一定会整天烦你,倒不如等笑行身上的孔雀胆完全清除,jīng神好了之后再回去。而且……」
「而且?」黎笑行见谢云扬说到这里止住了话头还含笑望向他,带着些狡诈又得意的神qíng,他忍不住有些好奇。
「而且我想让笑行看一个地方!」谢云扬说着,兴冲冲地一把拽起黎笑行的手,拉着男人进入园子,斥退一路跟来的下人,带着师兄来到庄园最深处。
「你看。」
谢云扬松手将黎笑行推前两步,让他站在一扇椭圆的木门前。
黎笑行撑不住谢云扬古古怪怪的催促,伸手轻轻推开了门。
入眼,是一大片柔嫩的青糙,黎笑行疑惑着再往前看过去,糙地尽头有一座秀气的石孔桥,下面引着一条涓涓小河;对岸座落着三、四幢小木屋,它们被一条长长半人高的木栏围着,极具温暖宁静的味道。
黎笑行静静看着这一切,身体终于忍不住微微颤抖。
他记得多年前有一回与谢云扬练功之后,两人和衣躺在地上休息。谢云扬曾问过他对日后的打算及抱负,黎笑行的回答便是眼前所见的景物。
那个时候,谢云扬还大声取笑他这位天资聪慧的习武奇才,竟然只想拥有几间小屋,并亲手修筑好一排护住这些屋子的木栏,以便与重要的人居住,并在这个有着清澈河水与绿色糙地的地方平淡度过一生。
没有料到谢云扬居然还记得他少年时的愿望,又是意外又是惊讶的黎笑行深深垂下头,饶是他xingqíng孤傲,此刻也真的无法冷对谢云扬,胸口暖暖烫烫的,到最后竟有些灼得人发痛。
「他们把宅子建起来时,我就决定一辈子要和笑行住在这里。」谢云扬不失时宜地上前,握起黎笑行轻颤的手掌,「抱歉,你曾经说过要亲手做的木栏,我已经代劳了。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我亲手弄的,我不想假手别人。」
黎笑行抬起眼,怔怔看着似乎越发显得不好意思的谢云扬,眼里闪耀着非同一般的温软,让原本还打算chuī嘘邀功的谢云扬楞在当场,两只眼睛只顾牢牢盯着他,什么也想不到了。
「难怪,做得这么丑。」黎笑行别过头,看着简单却不失jīng致的木屋淡淡说道。
「笑行!你怎么那么说?」谢云扬一听之下立即大声叫屈,「我趁找你的空隙拚命抽空做的,为此还特意请教了很多工匠。你知道要攒出时间来有多么不容易吗,你知道,最开始我不得要领又担心做出来的屋子不入你的眼有多么担心吗,你知道……」
谢云扬说到这里,故作委屈的语声戛然而止。因为黎笑行正用一种以前他从未见过的目光在看着他,师兄眼里满溢的温暖与柔软让他的心怦然而动的同时,再一次狠狠的痛了起来。
听到他那些甜言蜜语没有动容的黎笑行,经过刚才那座jīng美富丽的庄园也毫不留意的黎笑行,却只因几间他亲手做的小小木屋而感动成这般模样。他只是对这个人稍稍表示了一点儿他可以证明的诚意,对方便已无他求。
可见,他以前是如何对待这个全心全意爱着他、护着他、疼着他的师兄。自责的同时,谢云扬也深深着迷于黎笑行此时的表qíng。尽管他知道对方有多么爱他,但是师兄在嘴里和表面上不会表示。
然而此时与以往完全不同了,谢云扬贪婪地凝视黎笑行的面容,手臂完全不受控制地向上伸过去,揽住师兄的腰,神差鬼使般对准那两片薄唇印了下去。
这是一个完全没有预谋与算计的亲吻,却发展得极为自然,谢云扬不知道他这股冲动来自身体里哪个部位,这个时候,他只想这么做而已。
摄去黎笑行口里最后一丝空气,再伸出舌头舔了舔师兄变得红润的滚烫双唇,谢云扬终于在qíng人软化之前,恋恋不舍地暂且离开了他。
黎笑行微微喘息着,努力调整气息来平复被师弟挑起的qíngyù,他这副难得目光温柔,满眼迷离的模样让谢云扬的心跳猛然又加快好几拍。
「笑行,累了吗?好好休息一下,我还要找曾神医拿药治好你手上的伤。」
谢云扬很喜欢男人此时终于将身躯安心jiāo付到他怀中的感觉,他更加用力地搂着师兄坚韧结实的腰,低头亲了亲怀中人泛着晕红的脸颊。
「那样的伤口不算什么。」歇过气来的人这般说着。
「不行,我不能接受你有任何损伤!」谢云扬固执地说道:「就算是小伤口,我也不希望在笑行身上看到。」
「习武之人哪有这么虚弱?以前练剑之时,我手上还不是照样到处都是伤口与硬茧。」
黎笑行毫不在意,反而为师弟的小题大做感到有些好笑。
「以前是以前,以后有我在你身边,一切都不同了!」谢云扬气愤地说着,一如幼年时的蛮横任xing。
黎笑行看着如今这个在江湖中地位显赫的师弟,不管对方成长得有多么让人刮目相看,面对他的时候仍然如同孩子般霸道和依恋,他眼里的温qíng不自觉又涌出了。
仔细嚼着谢云扬刚才说的那句话,黎笑行心中只感温暖。以后,或许真的不一样了吧?只要谢云扬能够做到承诺的事,那么他便可以一直相信师弟,什么也不求,与对方携手终老一生。
接下去的日子过得相当舒适安宁,谢云扬回到这里之后江湖上的俗务自然跟着找来,一向好大喜功,乐意张显能力的他,这次却尽可能地推了应酬。谢云扬也不让下人们走入这片独院,一切大小事宜都是他亲手cao办,就像幼年时黎笑行悉心照顾他的饮食起居那样周到。
谢云扬这几天做得最多的却是整日陪在黎笑行身边与师兄说笑逗乐,他每每说得兴起之时,黎笑行却仅是安静的倾听极少接口应话,但谢云扬极喜欢男人默默垂眸专注他谈话的神qíng,到最后他也莫名其妙闭口不言,呆呆望着师兄出神,好像这样就可以将黎笑行的样貌深深刻在心上。
其实谢云扬也不明白为何这样看着黎笑行,感受到师兄清慡的气息,确定男人真的在他身边,心境便平和起来。哪怕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他的内心也觉温暖舒畅,似乎其他的东西都不重要了。
或许幸福就是这种滋味吧?谢云扬想着,心里突然又惦起一事,当即硬生生bī迫他收回了神思。
「笑行,你的手好些了吗?」这般问着,谢云扬不待黎笑行回答,又走到木屋的庭院里,将他煎好的药倒在碗里。
黎笑行低头看着十指完好的手掌,仅在指尖处有些粉色的小小疤痕,心中也不禁佩服弟弟之师曾旌的医术当真高明。
「曾神医说过,再擦几次药,你手上就连一点儿伤痕也瞧不出来了。」谢云扬说着,来到黎笑行身边将手中的小碗递给他。
有没有伤痕也无所谓,他又不是重视容貌的女子,黎笑行在心里说着,喝下了师弟送来的药,谢云扬眼中禁不住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我住在此处已有些日子了,也不知笑语可好?」
「你放心,他有风雷双隐保护,如今非常安全。」谢云扬连忙说道。
黎笑行不语,他向被谢云扬请来的曾旌询问弟弟的近况,对方却只是皮笑ròu不笑的说了一句:「你好,他就好」这样的话来回答。尽管早知弟弟的老师脾xing古怪,但是这次曾旌的神qíng却让他起疑。
「笑行,你先忍耐几天好好调养身子,只要你的毒全清除了,我想笑语再见到你时也不会太自责,你因救他一夜白发,还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谢云扬的劝慰让黎笑行打消了疑虑,他知道黎笑语外柔内刚与他同样要qiáng,所以一个完好的自己站在弟弟面前比什么安慰都要有用,或许曾旌说的也就是这个意思吧?
想到曾旌,黎笑行自然想到这个名神医开的药方,他只觉他服用的药远比一般药汁苦得多,每次饮下之后胸腹里都不太舒服,好像有一把火顺着药汁在体内流动的轨迹燃烧,灼得他非常难受。
不过这点痛苦与天山上那四年受的折磨相比完全算不上什么,再说每次喝下药后,谢云扬都及时送上蜜饯润口,这般体贴入微足以抵消盘旋在嘴里的苦涩。
「这药是曾神医特意为你调配的,里面的药物得之不易,笑行不能làng费。」每次拿回碗时谢云扬总会叮咛一句,涎着脸,磨着黎笑行将碗底残余的药汁饮尽。
初次被师弟像对待小孩子般哄着,黎笑行心里微觉好笑,不过他不排斥谢云扬说着这些话时对他露出的灿烂笑脸与关怀目光,每次都是依了师弟之言行事。
这一回也不例外,谢云扬看着黎笑行如数喝尽药汁,似乎不自觉微微松了一口气,他这副模样让黎笑行忍不住轻轻扬了扬眉毛。
「笑行,我们晚上出去走走吧。这些天都忙着治你体内的毒,我想你也闷慌了。」察觉到他的失态,谢云扬有些尴尬地摸着头建议。
「我瞧是你闲不住吧?」黎笑行温言说道,眼里透着淡淡的纵容。
这种熟悉的目光让谢云扬再次怔住,他突然一把将黎笑行的药碗扔得老远,qíng不自禁上前两步,张开双臂打算拥住师兄,好好抱一抱这个男人。
黎笑行没有躲避,他静静看着谢云扬向他伸来的手臂,看着对方来到他眼前;刚刚感受到师弟喷在他面上的火热吐息,胸口蓦然涌上一阵锥心的疼痛,天旋地转间眼前跟着黑暗,此后他什么事也不知道了。
恍恍惚惚中,黎笑行感到他似乎在一团轻柔有如棉絮的云层中浮浮沉沉,飘飘dàngdàng。不能确定他目前在什么地方,前一刻还感觉轻灵无比的身体接下来给他一个非常沉重的信号。
全身都在痛,很像毒发后的qíng形,难道是孔雀胆又发作了吗?
这次远比四年中任何一次毒发都要厉害,似乎快将所有的体力耗尽。不知道昏迷中纷乱的真气如何归顺?以往每次毒发他都是有意识控制的,这一回却全无知觉了。
「他的毒已经……全部清了吗?」
模糊中,隐隐约约有个熟悉的声音这样问着,黎笑行听不太真实,疲惫不堪的身体也不允许他再听清楚这人后面说的几句话。
「再不快些……来不及……」身旁似乎还有另外一个人?他们在说什么?是在谈论他的毒伤吗?
黎笑行意识到先前说话的人正是谢云扬,他不能确定与师弟说话的人是谁,也无法感知他们的语气,心里没缘由涌上些疑虑。
昏迷的人眼皮微微动了动,谢云扬立即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黎笑行的脸。
自然,屋子里的两个人没有再jiāo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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