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语,你身体不好,别多想这些事。」谢云扬皱眉,随即又挤出笑脸安慰。
「扬,有些话我一直想告诉你。」黎笑语喘了几口气,固执地摇头拒绝谢云扬让他多休息的劝慰,无可奈何的劝说者只好将他抱起来,让病人枕在自己的胸膛里。
「我一直不赞成你和哥在一块,因为我担心你、你不能一心一意待他。你别怪我。」黎笑语断断续续地说着:「若我走了,哥在这世上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对他。我哥外表虽然冷漠,但最怕寂寞,他的心也好软。」
「笑语!」谢云扬听刭病人如同jiāo代后事般的话语,似乎再也忍受不了,将怀中人揽了个结实,神qíng坚决地对黎笑语开口:「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就此一句铿锵有力的短短话语,让屋外二十丈开外的一抹紫影颤了颤,跟着断然飞身离去。
来人正是黎笑行,他原想直接询问谢云扬,但是来到这里之后发现刚刚那个以名傲天为借口通传讯息的下人,背身站在门外似乎在观看里面的动静,他的脚步停了下来。如今与他武艺不分上下的师弟竟然没有察觉他的到来,可见对方眼里已容不下别人,心中只有弟弟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稳住紊乱的qíng绪,黎笑行此时一片茫然,不知道他是应该愤怒还是怨恨,全身发冷,心里空dàngdàng的什么念头也没有了。先前从弟妹口中听到的事实以及谢云扬那句话,瓦解了他最后的希望和幻想。
谢云扬说不会让弟弟有事,那么应该死的人其实是他了。原来他在qíng人心里,仅是一个可以换回真正所爱的珍贵药人,他的价值也仅是如此而已。
黎笑行很奇怪明白所有的事之后,他的胸口竟然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撕心裂肺的疼痛,也没有苦涩发堵的感觉。
「喜欢,笑行。我只喜欢你!」谢云扬昨晚徘徊在耳边的深qíng语声与火热的吐息,没有缘由地突然在黎笑行心里翻腾搅动。
激qíng的缠绵,温柔的抚慰,还有满以为与师弟真正jiāo心之后终于得到的专属爱qíng,这些刻在心中的清晰记忆,如今让黎笑行忽然觉得非常好笑。
张开唇,黎笑行嘴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手掌无意识蜷缩握紧,直至捏得手指骨节变得青白亦不自知。
此时此刻,所有的qíng感都不再激发,那些爱恋、愤怒、痴候、伤痛、祈盼、苦涩,甚至身体发冷的感觉都体会不到了。黎笑行此刻才算真正明白,什么叫哀莫大于心死。这样的麻木,甚至让他连绝望的味道也体会不出,他只是觉得这些年自己做的事当真可笑至极。
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着,黎笑行没有察觉他何时回到谢家庄园最深处的木屋。轻轻依在屋子的外墙上发呆,任由思绪飘散,其实,他真的觉得谢云扬没有必要做这么多事,走这么多弯路。
想到这里,黎笑行松开了手,傲然笑了笑,眼里全是了然决断的神qíng;与此同时,一股比四年前更加冷冽孤高的气息包住了他,猛然在他身周筑起了一道冰冷的防线。
「笑行,喝药的时间到了。这是最后一碗,曾神医说你的身体恢复得很好,以后不用再用药调养了。」谢云扬温柔体贴的语声在外面响起。入目,仍然是那只熟悉的小小药碗,还有师弟隐含催促的双眼。
终于到了可以救回笑语的时候,这个男人也不自觉焦急起来了吗?嘲弄地轻轻掀起唇角,黎笑行垂眸接过药碗一口气饮下,这回他居然不觉得这药有苦味了。
「你是不是在里面少放了什么东西?」黎笑行将碗掷回给谢云扬,淡淡说道。
「什么?」谢云扬神色微变,还未说话,他身上几处大xué一麻人已不能动弹。他二人如今功力相当,但他全无防备再加上黎笑行出手如风,竟然一招被制。
「笑行,你做什么?」谢云扬怔住,一脸的不可置信。
「最后一次的药里没有笑语需要的药物,你拿给我喝又有什么用?」黎笑行淡淡笑道:「不过我想,你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因为笑语的命对你来说那么重要。」
黎笑行唇上掀起的弧度透出的惨然与诀别让谢云扬瞬间呆滞,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眼神变得无比焦急。
「师兄,你听我说……」
「qíng急之下,称呼也跟着变了,大概你不想再与我玩qíng人游戏了。」黎笑行冷冷地盯着谢云扬,语声里透着无所谓,「四年前我已经说过,我黎笑行的弟弟,还轮不到旁人cao心他的生死。」
「不是的,笑行,我从来没有想过害你!」
「这些话,留着给你自己慢慢说吧。」黎笑行转身森然道,「从此以后,你我之间再无半分qíng义可言!」
这句话之后,谢云扬看见黎笑行微微一动,一片紫色的衣袍飘落在他面前。
师兄与他割袍断义?谢云扬心中大痛,眼见男人头也不回向苍门所在的位置奔起,他心里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连忙运气试解xué道,但谢云扬冲了几次都没有成功,黎笑行点的劲力很重,看来是下定了决心。
最终,谢云扬忍着痛楚,硬生生将真气灌注到那几处xué位附近,拚着受内伤也不放弃的狠劲一举冲开了xué道。
吐出几大口鲜血,谢云扬顺手抹去嘴边的血迹,心急如焚地赶向黎笑语所在之处。等他来到之前离开不久的院子,看见风雷双隐神色复杂地站在门外。
「笑行呢?」谢云扬张口问他二人,目光却不由自主投向屋子。
「主子刚才突然出现,说要用『忘尘诀』救回二公子,我们正为他护法。」雷隐摸着头,他着实不明白其主的决定,因为黎笑行若早这样做,这几年也不会如此痛苦了。
「什么?他要练那种断qíng绝爱的功夫?他想忘了我?我绝对不允许!」谢云扬一听之下立即bào怒,人向屋子走去。如今师兄放弃了爱他之心,不再像以前那样为了记住他们之间的这段qíng选择痛苦了四年,是谁让心爱的人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哪个混蛋让黎笑行选择舍弃qíng义?
谢云扬心中又怕又恨,又痛又悔,一心只想阻止黎笑行运功。
「谢公子,这是保住主子和二公子都平安无恙的唯一方法。」风隐cha话说道。
「我不允许笑行忘了我!其他人怎么样我不管!」谢云扬迸发出这声大吼,慌乱之中他什么也顾不得了,眼前不断闪现黎笑行绝qíng割裂衣袍的那一幕,不由心痛yù裂。
「谢公子,你也知道主子得天独厚,他的体质可以使他一边修习『忘尘诀』一边给二公子驱毒。如今主子已经发功,如果你此时闯进去gān扰,定会让主子与二公子都气绝身亡。」雷隐这声急喊拉住谢云扬的脚步,无计可施的他咬牙不住来回圈行走动,qíng绪非常bào躁,使得一旁满怀疑虑的居嫣然根本不敢上前询问事qíng的始末。
「不是那样的!笑行,你再信我一次!」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心慌意乱的谢云扬突然高声对屋子叫喊,语声止不住颤抖。
回应他的仍然是一片沉默,无声的拒绝让惶惶不安的谢云扬肝胆yù裂。他难以想象彻底失去黎笑行会是怎样的局面,也根本没有预料有一日师兄会不再爱他;突然失去原本抓得牢牢的东西,失去被人全心全意爱着的感觉,失去他也愿意去守护的感qíng,谢云扬真的无法接受。
渐渐的,深知什么也不能挽回的谢云扬抱头蜷缩成一团,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嘴里再也无法完整默念出让黎笑行相信他的话,到最后只能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一个月后,初chūn,清晨。
苍门,黎笑行的剑舍内,一个低沉的清朗语声缓缓响起。
「不是这样的,笑行,你误会了。我承认,最初找你有部分是为了笑语,但最大的原因是我当时明白我爱的人是你,我真的不愿失去你。我找到你之后,见你忍受毒伤的折磨,一心只想治好你,急着带你回来也是因为曾神医在苍门,我想让他快些结束你的痛苦。
当时我不知道除了『忘尘诀』可以救笑语以外,另一个方法就是要用你全身的血液才能换回笑语的平安,我以为曾神医说的需要你的血,只是抽出你身体里的一部分。所以我才会拿那些药给你服用,也不敢对你说是为了救笑语,因为我担心你误会我找你只是为了救他。我担心你会不高兴,你会怀疑,我怕你误会我真正的心意。
在你最后一次毒发之后,曾神医再让我拿药给你服下,我才知道如果救了笑语,你就会死。所以我更加不敢告诉你这件事,还拿去了药里笑语所需的两味药材,也不再让曾神医和居嫣然接近你,我怕你会做傻事,想把你藏起来,永远瞒着你。
不错,我的确是一个非常自私的人,以前因为单恋笑语,不顾你的感受一直伤害你;如今却因不愿失去你而宁愿眼睁睁看着笑语饱受折磨,就连他快死去之时,我还骗他不会让他死掉,其实我心里只想努力试试,有没有别的方法可以救他。
或许正因如此,让你误会我要用你的命来换他的命,你才不相信我对你的心意,不愿搭理我,是不是?笑行,我是真的爱你的!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个待我极好的师兄和最亲密的qíng人,我依赖你,我喜欢你,所以qíng急之下我才会叫最信任的师兄,请你不要怀疑我对你的qíng意!」
大段话结束之后,谢云扬向静静坐在他身旁摆弄茶具的黎笑行望过去,对上一张面无表qíng的脸,他眼里的落寞不由更浓。
这些日子,他每一天都会来到剑舍把刚才那段话向黎笑行重复一遍,然而不管他如何卖力解释,不管他如何深qíng吐露心迹,师兄也无动于衷。自从黎笑行qiáng行修练「忘尘诀」救回黎笑语之后便断qíng忘爱,对他再无半分眷恋,也无丝毫爱意。
谢云扬看着黎笑行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仍然那么锐利,那么漂亮,然而其中却再也不能体会仅对他散发的温暖与纵容。他知道师兄记得他,也记得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然而这些事在「忘尘诀」的影响下,对黎笑行来说,就像昨天喝了什么茶一般普通,甚至更为平淡。
谢云扬再也不能从黎笑行那里感受到丝毫的qíng爱与暖意,甚至连一个人正常的qíng绪波动也察觉不出。
「忘尘诀」洗尽了黎笑行的七qíng六yù,他没有了喜、怒、哀、乐,除了武学,再不会留意尘世间任何事。如今在师兄眼内,哪怕是黎笑语这个至亲弟弟,还有自己这个曾经是他最爱、也是伤害他最深的人,也只不过是与泥石无异的死物。
前些天元宵节之时,谢云扬从为大伙做点心的居嫣然口中得知,原来黎笑语体质特殊不能碰触桂花,这个大夫极为要qiáng,因此拚命掩饰这个病症,所以从小与黎笑语一块长大的他并不知晓。
52书库推荐浏览: 爆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