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摇头笑了。
“这些西北的汉子。真是…”他说道。
“是个实诚人。”妇人也说道。
“所以当那东家拍着我肩头感慨,能报恩才是最大的乐趣时,我突然想到了。”李大勺说道。看着手里的契约。
或者说,当时有人建议吧,反正不管怎么样吧,他记不太清了,总之就有这个注意了。
“我何不把这个gān股送给韩恩公,反正几个月后,我就能拿工钱了,这gān股什么的,如果没有韩郎君,也就没有这个gān股。更别提工钱什么的,我gān脆将这个转给韩郎君算了,受人恩惠,必当相报,是为男儿!”他说道。
当李大勺说出这句话时,他似乎又回到了跟那掌柜的说话场景,只觉得很是痛快。
妇人看着男人,亦是满脸惊讶。
李大勺转过头看到妇人,咳了一声,重新坐好。
“你,是不是,觉得不好?”他说道。
妇人摇头,笑了。
“大郎,我觉得,你真的好了,你刚才说话的时候,特别的jīng神,我以前都没见过你如此jīng神过。”她说道,看着男人的眼神柔qíng似水,难掩崇拜,“你这样做挺好的,我们虽然穷,可是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报人恩惠的。”
李大勺点点头。
“那东家几个都是实诚人,也真心的要做好这家店,我一定好好的跟着他们gān。”他说道,握住妇人cao劳而粗糙的手,“跟着我,让你受苦了。”
妇人低头掉眼泪摇头。
“不辛苦,大郎你对我很好。”她说道。
陋室里夫妻相拥冬末中温qíng暖暖。
旭日东升,晨光亮亮。
周夫人坐下来好一会儿,才看到程娇娘走出来。
“娇娇儿,好些了吧?”她忙关切的问道,一面审视着程娇娘的面色,“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其实这女子气色好还是不好也看不出来,反正都是一个样。
程娇娘嗯了声,略一点头道谢坐下来。
“可要再换个大夫看看?抓些药?娇娇儿你说吃些什么好?”周夫人闲谈碎问。
程娇娘三句答一句。
“钱不用愁,咱们周家,别的没有,吃喝随便用,不像你父亲,竟然还亏待你吃喝,你哥哥回来说了后,气的你舅舅非要去跟你父亲理论不可。”周夫人说道,一面叹气,眼中含泪,“我的儿,她们吃着喝着你母亲的嫁妆,竟然还敢亏待你,早知如此,我们何必感念亲族,接你回来便是。”
程娇娘抬袖遮挡打个哈欠。
“说道这个,你放心,你母亲的都是你的,断不会被他人昧了去,等你出嫁,我们再给你添置。”周夫人说道,话锋一转,“你的钱给我来打理,存着也好,添几个铺子也好,娇娇儿,舅舅舅母一定让你风风光光衣食无忧。”
程娇娘低头施礼。
“那去把童家给的飞钱券拿来,钱放着可惜了,咱们家自己收着就好。”周夫人笑道。
程娇娘抬起头。
“不用。”她说道。
周夫人面色僵了僵。
“娇娇儿,我不是要你的钱,你别怕,你还小,自己拿着不好,我替你拿着,不会不给你的。”她挤出笑劝道,“你拿着钱还是这点钱,还要白添些费用,舅母给你拿着,钱就能生钱,将来都是你的。”
“不用。”程娇娘再次说道。
这孩子怎么这么轴呢?周夫人深吸一口气。
“夫人。”婢女先接过话头,皱眉说道,“我家娘子说了,不用不用,您别在要了可好?弄哭了她,让人笑话啊。”
这贱婢!周夫人大怒,旋即又冷静下来。
“娇娇儿,我是为你好,你不愿意?”她问道。
“不愿意。”程娇娘说道,看着周夫人,“我饿。”
饿?
我饿?
这什么时候?怎么饿?突然说这个做什么?
周夫人一愣,旋即想到什么,一个机灵,看着程娇娘。
周六郎的声音在耳边突然响起,那是儿子从江州回来后讲给他们的见闻。
“她见了我,就说了两个字,好让程家jī飞狗跳丢人现眼,父亲,母亲,你们猜她说了什么?”
“她说,我饿。”
我饿……
她只在适时的时候适时的人前,说了两个字。
周夫人看着眼前女子,齐眉如墨发帘下,那一双木然的眼仔细看竟有些幽深难测,只让人浑身不自在。
这傻儿,竟是在威胁她么!
☆、第七十章不解
周六郎大步而行,路上的仆妇丫头忙低头让路,看着少年带着冬日的寒风而去。
“六公子好像不高兴?”
“谁又惹公子不高兴了?一大早的。”
“说起来六公子很久没有高兴过了呢…”
“看样子公子是要去程娘子那里……”
半芹不由停下脚,面色不安的看向那边。
娘子…
“喂,你快点啊,白吃饭了?”另一个丫头没好气的喊道。
半芹忙低下头,握紧手里的棍子,和这个丫头合力抬着一筐要浆的单子吃力的走去。
“程娇娘,你防贼呢?不愿意就不愿意,你何必将我母亲气的那般?”
周六郎喝道,看着眼前端坐的女子。
“六公子,我家娘子病着呢。”婢女竖眉喊道。
“少给我装傻,这话骗别人就行了。”周六郎说道。
“程娇娘,不就是一个丫头吗?不就是你觉得我们没关心过你吗?你至于吗?”
周六郎看着眼前坐着的女子,尤其是看着那木然的神qíng,他就觉得心中火气腾腾,不知是为了母亲的羞恼气,还是别的什么。
“一点好心在你眼里也成了恶心,你能不能,有什么说什么?别这么yīn阳怪气的?”
“你那点钱,算什么钱,值得我们算计你!”
“我们算计你,程娇娘,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有本事了?什么都不怕了?我们周家对你来说除了恶心没别的用了?”
“程娇娘,你如今得了名声。是觉得我们沾了你的光,想贪你的利,可知道我们周家还要替你挡风遮雨,没了家族的护佑。你迟早被人吃的骨头都没了!”
程娇娘放下手里的水杯,看着室内站着的张红脸的周六郎,似乎根本没听到他适才的话,神qíng依旧。
“谁,要吃我?”她问道。
周六郎把牙咬的咯吱响。
“你就装吧!”他说道,转身拂袖而去。
屋子里恢复了安静,婢女跪坐下来,带着几分担忧怒意。
“娘子…”她说道。
“没事。”程娇娘说道,看着门外,“如此惹我。事不过三。”
什么事不过三?是六公子粗鲁无礼的事吗?
那过三又如何?
婢女微微愣了下。
“我要习字。你念书来吧。”程娇娘说道。一面拂袖伸手。
婢女忙应声是,取过一旁的书。
清脆读书声从室内传来。
京城,闹市中。虽然未到饭点,神仙居中已经是熙熙攘攘。
弹唱陪酒的jì女,叫卖茶点,说笑捧场的闲汉,以及铜锅蒸蒸的热气,将整个大厅变得如同神仙地一般,嘈杂而热闹。
这一楼的席地大厅嘈杂,二楼的包厢则雅致安静,只有在端茶送酒的伙计进出时,才从拉开的门里传出说笑声。
窦七迈进一间包厢。又忙亲手把门拉上,这是一间大包厢,迎面摆着花糙屏风,隐隐透出其后端坐两三人。
窦七将脸上的笑再挤出三分,这才绕过屏风,一个方面大耳,面白长须,神qíng带着几分威严年约五十的男子便出现在眼前。
“爷爷。”他喊了声,几步过去跪坐下来。
一旁陪坐的两个妙龄官jì将酒壶递来。
窦七亲手斟上捧过去。
“多亏了爷爷周旋,才得售酒。”他说道。
酒自来属于官办,酒楼售卖都是要被官府抽税。
男人接过酒杯,神qíng无波的嗯了声。
“算得什么好酒,这些官家散卖的,到底是不如专酿的。”他说道,只吃了一口便不吃了,“会仙楼酿的好酒,待寻来他们的配方。”
窦七大喜。
“可是,会仙楼…”他又担忧道。
能开个酒楼,且能得到自己酿酒允许,官府中没有靠山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那等酿酒秘方,简直价值千金,岂能说要就要来?
“御史中丞牛文清坏事了。”男人淡淡说道。
窦七恍然大悟。
那便是会仙楼的靠山,靠山倒了,自然到了瓜分好处的时候。
“多谢爷爷。”他忙大礼喊道。
有过路神仙,有美酒,神仙居想不发财都难啊!
如果发财了,那有些眼红的人…
“爷爷,我上次和你说的事,万一…”他忙抬起头说道。
“什么事?”男人淡淡问道。
“就是这个过路神仙原主…”窦七压低声音说道。
“归德郎将周家?”男人问道,一面嗤声不屑,“算得什么,也值得一提。”
“可是我听说他们周家如今可是风头大盛,跟陈相公,童内翰都拉上关系了,还有个起死回生的神仙在家呢,那…”窦七低声说道。
“起死回生,神仙?”男人更是冷笑一声,“怪力乱神,君子宜远避之,市井之言不可阻挡也就罢了,他们竟然也敢这么跟着承认?堂堂天子之臣,公然大肆宣扬如此之谈,我看他们周家存心不良,意图不轨,怎么?他们是不是要说,这过路神仙,也是神仙给的啊?只有他们用的,我们别人用不得?”
说到这里,将擦手的毛巾啪的甩在桌案上。
“他敢!”他说道,嘴角浮起一丝贪婪的笑,“他要是真敢,也不错。”
真敢?怎么还不错?
窦七有些不解。
“起死回生?有点意思。”男人自言自语的念了遍,眼睛眯了起来。
自从救治了童内翰,虽然接着几日便传出程娇娘病了的事,但这并没有压下大家对这等神奇事的惊叹,也并不会阻止众人求医的心思,但碍于程娇娘那两个不治的规矩,求诊的人并没有蜂拥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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