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看书?书里写的?这么简单?
“殿下,奴婢去找大周繁盛录来。”他低声说道。
“不用。”晋安郡王说道,“她没骗我。”
为什么如此笃定?
内侍看着晋安郡王,心里问道。
“因为。跟骗人相比,救人的感觉更慡。”晋安郡王说道,再次一笑。
内侍愕然。
这什么跟什么啊。
“哦对了,你说她是什么人?”晋安郡王问道。
说起这个内侍再次叹口气。
打听查询身世自然去做了,但郡王根本就没来及听他们细说,就不该见去见了,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
这样鲁莽行事,不知是把自己当傻子还是把对方当傻子。
不过还真蒙对了。
“殿下,这个娘子。是江州一个傻儿……”他低头说道。
殿门外空无一人。但隐隐中却有人护在四周,避免了屋内的低语被谁听到。
这个江州傻儿没什么可讲的。前十四年的生命都是一片空白,三言两语内侍就讲完了。
“她的事没什么曲折,赤luǒluǒ的毫无隐瞒的摊在人前。是街头巷尾的闲谈,谁都知道。”他低声说道,“只是这病好的奇怪,人也奇怪,据陈家的查问,的确是遇到什么了,不过不是神仙,应该是个高人隐士,好似陈家已经打听到了,正在寻找那人,殿下我们要不要找一找?”
晋安郡王却似在出神,内侍不得不再问一遍。
“陈家找了我们还费什么劲,捡现成的就好。”他摆摆手说道,一面倚在凭几上,手拄着头若有所思,“果然是有病啊。”
说着又笑了。
“你看,她从不说假话。”他说道。
内侍扯了扯嘴角。
从不说假话,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殿下也是的,说到那程娘子,就变得有些古怪。
这个念头闪过,他不由心惊一下,眼前浮现当时大慈殿里那令人惊艳的女子形容。
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但这个美人却与别的美人不同,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同,就是让人看了还想看,然后想走近,想探究,但还不敢亵渎。
明明她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穿的素黑,身上一件首饰都没有,为什么偏偏看起来光彩夺目。
殿下如今已经十六岁了,别人家的这般年纪都已经议亲或者要准备成亲了。
“她叫什么名字?”晋安郡王忽的问道。
内侍一怔。
“那要换了庚帖才知道。”他脱口而出。
晋安郡王愕然看着他,内侍面色尴尬。
“我是说,女子的名字只有家人才知道,不能贸然打听的。”他低下头喃喃掩饰道。
晋安郡王点点头,心思不在也没注意内侍的异样。
“这个我知道,但她总有个称呼吧。”他说道。
“有的有的。”内侍打起jīng神忙点头说道,“程氏娇娘,是她外祖母起的小名,也唤作娇娇儿。”
江州,程家。
里里外外仆妇丫头来来去去神qíng慌张焦急,两个小丫头捧着药碗急匆匆的在廊下而行,却转弯跟一个大丫头撞上。
“瞎了眼,毛手毛脚的。”大丫头喝骂道,从小丫头手里接过药碗转身向门急去。
纸门拉开半扇,从内正传出程大夫人略显焦急的声音。
“…要什么?十七,你别急,好好说,姑母给你找…”
“我要那个娇娇儿的画!”
卧榻上,贴着膏药躺着的十七公子喊道,一面故作有气无力的咳嗽。
“姑母,要不然我的病好不了了…”
☆、第三十五章看画
程大夫人在卧榻边跪坐下。
“十七,到底在说什么?”她一脸担忧问道,一面伸手抚十七公子脸上的膏药,又问仆妇,“怎么好好的就病了?大夫怎么说的?”
仆妇脸色讪讪,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出口。
一旁的程六娘嘻嘻哈哈笑了。
“母亲,大夫说十七哥得了相思病!”她说道,一面用扇子掩住嘴,一面又看卧榻上的十七公子,“哥,你是不是也从荷花池过,见到什么了?”
这句话让屋内仆妇丫头脸色大变。
当初程四郎莫名病又莫名被吓好的事已经成了家里的无头公案,虽然大夫给了虚虚实实的病症解说,但对于家里的女人们来说,遇鬼摄魂才是最终的解说。
一见失魂,一吓回魂。
夏日里屋子里的温度陡然降低。
“我不要在荷花池住了!”程七娘尖叫一声,转头提裙跑出去了。
程六娘咯咯笑的摇摆。
“六娘!”程大夫人气喝道。
程六娘忙收住笑。
程大夫人在环视一眼四周,好些仆妇丫头面色古怪,见她看来都忙瑟瑟躲开,心里不由火大。
那个傻儿赶出去了,但曾经引来的霉运祸事,都还留在家里。
真是一沾霉三年!
“都出去!”她喝道。
屋中丫头仆妇都退了出去,只留下十七公子随身的丫头仆妇伺候吃药。
“姑母,我不要吃这些药,我的药不是这些。”十七公子说道。摆手驱赶喂药的丫头。
程大夫人叹口气,带着几分哄劝。
“我的儿,先把这个药吃了,姑母再给找别的药。”她说道。
“那姑母先把我要的药拿来。”十七公子说道。
“什么?”程大夫人无奈问道。
“画啊。”十七公子从chuáng上坐起来。眼睛亮亮说道,“娇娇儿的画像。”
“什么娇娇儿?”程大夫人皱眉说道。
“姑母,四郎画的,他二叔家的大娘子,娇娘的画像。”十七公子说道。
程大夫人顿时愕然。
什么?
“什么?”她猛地坐直身子喝问道。
娇娘的画像!那个傻子的画像!
程四郎的书房里,两人正在团团转。
“不行,不行,藏我这里都不行。”程四郎说道,将卷轴从月dòng门头上拿下来。面色焦急说道。
“公子,公子,烧了吧。”chūn兰带着哭声说道。
是的,烧了最安全,任凭谁说,也无对证。
但是…
程四郎低头看着手里的卷轴。
“她人尚在,我画了她已经不敬,怎么再烧了,岂不是咒她。”他又抬头说道,攥紧了画轴。
chūn兰跺脚。
“公子。这时候,就别顾忌这个了。”她说道。
一个傻子而已。
程四郎攥着画轴没说话,旋即将画轴塞给chūn兰。
“你拿着,送到长明那里去,让他替我收着。”他说道,“告诉他,不许看,要不然,割袍断义。”
chūn兰一脸迟疑。
“快去。”程四郎催道。
chūn兰应声是。抱着画轴转身就忙向外走。
程四郎稍松口气。才要转身,就见chūn兰又退回来。
“你…”他皱眉喊道。话说一半停下了,也看着门口。
两个管事娘子一步步走进来,其中一个伸出手从面色发白的chūn兰怀里抓过画轴。
“就是这个吧?”她问道。不待回答又看向程四郎,微微一笑,“四公子,夫人请你过去一趟。”
画轴由两个仆妇抻着慢慢打开。
程大夫人的眼前浮现一个女子。
陌生又似曾相识。
似乎又回到那一晚,她跟着程二老爷奔向门外,然后看到那灯下伫立的女子,慢慢的掀起幂篱。
摇曳的灯下,女子面容惨白,双眼呆呆,一身素黑,令人望之心寒。
那一刻起她就移开了视线,再不肯多看这女子一眼。
但,有些记忆不是想抹去就能抹去的。
很久以前,她跟这女子很熟,这女子的第一声啼哭就是在她的手里发出的,第一个抱这女子的也是她。
耳边脚步杂乱,女子略显凄厉的叫声越来越清晰。
“五娘,五娘,用力,用力,孩子就要出来了…”她握紧卧榻上女子的手,焦急的说道。
卧榻上少妇面色惨白,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的。
“大嫂,大嫂,我不行了…”少妇虚弱的哭道。
“别说傻话!别忘了,你叫戈娘,兵器利刃,怎的不行!快用力!”她握着少妇的手喝道。
“出来了!”
伴着这一声喊,少妇被抽尽了力气晕倒过去。
“大夫人,大夫人,这孩子不哭啊。”
屋子里慌乱一片,又去伺候晕倒的妇人的,也有围着孩子惊慌的。
她伸手抱过孩子,没有擦拭,带着污迹血迹脏兮兮的只裹了一个单子的孩子,皱巴巴的光溜溜青紫白的肌肤。
“夫人,打。”稳婆喊道。
她手一抖,抓住孩子的脚倒吊,另一手重重的打过去。
屋子里猫叫一般的孩子哭声响起来。
转眼室内安静温馨,因为月子里,幕帐垂下,遮挡着门窗,光线柔暗。
“大嫂,给我看看。”躺在chuáng上的少妇神qíng虚弱但掩不住笑意。
她转过身,怀里抱着一个襁褓。
“乖的很。”她说道,笑着跪坐过去,将襁褓放到卧榻上。
两个妇人的头都低下来。
襁褓里,小小的婴童正闭着眼睡的香甜,核桃大的拳头放在耳边。
“真丑啊。”少妇说道。
“说什么话!我们大姐儿哪里丑!”她很不高兴的说道。一面掩不住笑意的伸手轻轻蹭婴童的脸,“我们大姐儿最漂亮了。”
婴童的肌肤滑腻,睡得香甜,她看着满心的欢喜。
“你别怕。有了女儿,还会没有儿子吗?”她低头对少妇窃窃语,“父亲高兴的很,在书房里好几天了,要给大姐儿起名字…”
少妇带着几分欢喜又感激笑了。
室内焚香,幕帐外偶有丫头仆妇走过,妯娌凑头低语,婴童安睡,一切都那样的安宁祥和。直到…
她低下头看着襁褓里的婴童,婴童慢慢的睁开眼,一双几乎看不到黑眼珠的眼。
程大夫人尖叫一声。
面前两个仆妇被陡然吓得哆嗦一下,手中的卷抽发出哗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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