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道士就说过。要住在道观,果然是好的。”他说道。
“小玄妙观烧的厉害,拨些钱让人去修整。”程大老爷说道,看着程大夫人,想了想,“找什么人怎么修就jiāo由孙观主做主吧。”
修缮用工都是有油水可捞的。这个孙观主帮了他们家大忙,又如此善解人意主动要求将那傻子留在观中,程大老爷觉得一定要给这个人回报。
这一点所有人都没有异议。程大夫人起身去告诉孙观主了,程大老爷也请了管家来吩咐支付工钱的事。
程二老爷夫妇无事告辞了。
“不过,真是奇怪啊。”程二夫人想到什么,低声说道。
“什么奇怪?”程二老爷心不在焉的说道。
这些日子他的任命还没下来,再问也说准了准了,但一日拿不到告身一日就不算准了。
“在并州的那个道观就是被雷劈了,怎么回来了,这个道观又被雷劈了,莫非真的有些什么……”程二夫人低声说道。
“有什么?什么都没有!”程二老爷没好气的打断她,“好好的你也听那些无知鄙妇乱说什么!”
说罢甩袖子先行一步,程二夫人在后撇撇嘴跟上去。
丫头扶着程娇娘走进山下的大玄妙观,孙观主亲自引路,已经提前被嘱咐驱散的道姑们都躲在屋子里,几个年纪小的耐不住好奇扒着窗户fèng往外看。
“真的是那位娘子!”一个小声说道,“那天在山上见到的就是这两个娘子呢。”
“原来她们是程家的人啊。”
“那个娘子真的是个傻子啊。”
“你们来得晚不知道,我还记得当初程家的周夫人,常常从山下过到小玄妙观去,路过咱们这里也进来叩头,就是为这个孩子祈福呢,每一次都在里面哭半日呢,很是可怜。”
其他人低声议论,踮着脚看那位从头到脚罩着皂纱幂篱的女子,最终目光都还是落在旁边那个丫头身上。
“这个丫头是好心人。”
“不是好心人,也不会跟着来伺候这个傻子啊,要换做别人,肯定是嫌弃的。”
“对啊,会拉着脸不高兴,你看她现在神qíng多体贴,是真心真意的照顾这个傻子呢。”
孙观主亲自取过糙垫子铺好,看着丫头扶着程娇娘慢慢坐下,自己才在一旁跪坐下来。
“已经按娘子说的做了,程家让娘子暂居与此。”她说道,神qíng难掩激动,“多谢娘子。”
这种激动在她看到程家管家给开出的银票的时候,就一直存在了。
她没想到程家会将修缮小玄妙观的事jiāo给自己来做,真是意外之喜。
这笔钱修缮小玄妙观绰绰有余,作为一个香火不盛的道观的观主,真的是很缺钱,有了这些多余的钱,她和徒弟们穿的不能再穿的道袍可以换一换了吧。
“这不过是刚开始而已。”程娇娘看着她说道。
第一步已经迈出了,一来小玄妙观到底是程家的产业,二来人qíng来往,有来往才有人qíng,以后走动及时,再有着这次在程家那里结下的好做根基,日后那香油供奉自然也不会少。
孙观主自然也想到了,但是…
自己想到没什么奇怪,只是自己什么都没说,这娘子却似乎知道自己想的什么,甚至要说什么。
她忍不住抬头看着眼前的娘子。
程娇娘已经摘去了幂篱,露出面容,这是孙观主第一次看清她的长相,上一次在夜间又是慌乱时刻看得不真切。
孙观主还记得程家周氏夫人,此时看来这孩子相貌多像其母,又融合了其父,揭去幂篱撩动发帘露出一双墨眉,细如柳叶,窄长如刀,再配上那一双杏仁大眼,只可惜眼中黑瞳少于白仁,生生增添森寒之气,让人不敢多看。
孙观主低下头。
“多谢娘子看重。”她再次道谢说道。
“是观主仁心应得。”程娇娘说道。
那种雷雨天气,雷火凶猛,又是名声不佳的小玄妙观,她还能带着徒弟赴险来救,可见确实是慈悲仁心。
再客气下去就没必要了,孙观主道谢。
“娘子暂在这里安住,待那边修缮后搬过去。”她说道,又带着歉意,“陋室委屈娘子了。”
程娇娘还礼没说话。
孙观主不敢多言退了出去,徒弟们早等的不耐烦忙都围过来,看着师父似乎松口气如释重负一般。
“观主,那傻儿是不是很吓人?”年纪最小的弟子忍不住巴巴问道。
会打人骂人哭闹哄不得劝不得不通人qíng道理那样吗?
那个傻子啊…
观主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小小年纪,坐在那里,不动不言,无容无波,但却让她觉得不敢多言不敢多看。
最关键的是,她总觉得这次的事跟那傻儿有关,可是,雷火是人可以cao控的吗?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只有神仙才能做到的吧。
但那种念头就是萦绕在心头徘徊不去,她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
“是啊,真是有些吓人呐。”她喃喃说道。
☆、第十二章很快首日答谢
天色微微亮的时候,程二老爷已经在城中一个巷子口等了好一会儿了,身后跟着两个小厮,捧着满当当的礼盒,站的脚都有些麻了。
不是他不敲门,而是敲了没人理会。
程二老爷只得等着。
这是一间毫不起眼的宅院,就如同周围那些普通人家一样,但刺史老爷却不敢有一丝不敬。
因为这是他老师张纯的故居,如果仅仅是故居也就罢了,现如今里面住进去了一个老者。
张纯的老父一个月前从京城回来了,说是思乡所以特意回旧居安住些时日。
日光亮起来了,程二老爷再次示意小厮上前叫门,这一次过了一时门内有人回应了。
“谁啊,这么早?”老旧的门打开,走出一个颤巍巍的老眼昏花的苍头。
这还早!都要日上三竿了。
程二老爷含笑施礼。
“某程栋,是先生的弟子,曾来拜访过老先生。”他说道。
张纯先后曾在江州、渭州开馆讲学数十载,如今被请入京中太学讲学,弟子遍布天下,尊师敬道,虽然张纯已经离故居很久,家中亲眷也多搬入京中,但这里的故宅每年还是有很多学生来探访,或者游学特意到此。或者途径而过。
尤其是张纯老父归来,前一段很是热闹一番,如果不是张老父被扰不耐烦发了脾气,这热闹只怕今日还在持续。
老苍头显然很熟悉这一切。
“不巧,老先生一早出门去了。尚未归来。”他说道。
这么早!程二老爷很吃惊。
这时候是程娇娘吃早饭的时候,丫头将食盒推过来。
除了一碗白粥小菜,还有一个蒸熟的huáng橙,掀开盖,鲜香扑鼻。
丫头小心的从中挖了一勺蟹huáng,捧给程娇娘。
程娇娘伸手接过,略沾了盐醋吃了一口便放下了。
“娘子,是做的不行吗?”丫头有些惶惶问道。
“橙不够熟,蟹huáng不够足,酒不够好。味不够正,实在难以下咽。”程娇娘说道,看着丫头的脸色,又微微一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与你无关。”
丫头稍微释然。
“等我进城再挑好的来。”她说道。“家里送来的不行。”
程娇娘并没有说不用太麻烦了,而是点点头。
“挑到好料再做吧,无好料便不用费功夫。”她说道。
丫头应声是看着程娇娘慢慢的吃完白粥和小菜,收拾了食盒。
程娇娘拿过书接着看,这本从家带来的大周繁盛录,她终于看完一页了。
丫头站在一旁拉开帘帐,回头看程娇娘。
安安静静,一如既往,似乎那晚的事从来没发生过,似乎那两个人不是被杀死了而是从来就没存在过…
死人了呢。是死了,是人死了,还是两个,就那么突然之间就死了…
丫头忍不住颤颤抖了几下。
“娘子。”丫头忍不住喃喃了声。
程娇娘没抬头嗯了声,却久久听不到丫头再说话。
“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程娇娘翻过一页书,说道,“人不管,天也要收,那女人自作孽遭雷劈,是天收了她的命,你可记住了。”
丫头忙转身跪下。
“是,奴婢记得,不是,奴婢,知道。”她颤声说道。
她知道了,原来杀人不一定要亲自动手,原来天,也是可以驱使的。
她始终不明白,怎么房上安个铁棍,挂个纸鹞,扔下绳子,就能引来雷火。
她也不明白,娘子怎么知道那时会下雨会打雷。
但这都不重要,她只要知道,听娘子话,就可以了。
丫头捧着食盒走出来,遇到两个道姑送水来。
“半芹姐姐。”她们恭敬的施礼。
这个娘子可是当初在山上出手救人的善人。
而且接触这几日来看,平易近人果然是个仁心仁义的好姑娘。
不论年长还是年幼,观里的人都喜欢她。
丫头冲她们笑着道谢,如今她们依旧是单独开火做饭,引着两个道姑将打来的山泉水倒入水瓮里。
一个道姑闻着厨房里散发的香味不由好奇。
“好香啊。”她忍不住吸吸鼻子说道。
丫头哦了声,将食盒递过来。
“这是一些小食,你们拿去吃吧。”她说道。
两个道姑吓了一跳忙摆手。
“不敢不敢。”她们说道,“让娘子吃吧。”
“娘子不喜,我做了好些,放着就糟蹋了。”丫头说道。
这么香,怎么会不喜欢呢?
看来傻子果然跟常人不同。
见她如此说,再加上香气诱人,两个道姑道了谢便接过来。
老者神清气慡的从山上迈步下来,身后除了上一次跟着的老仆,还多了一个小厮。
“老爷,可以回去了吧?”老仆问道。
“大夫都说没事了没事了,我这次出来吃过饭了,不会再有事了。”老者笑道。
老仆面色忧愁。
“可是,老爷你到底吃的不多。”他说道。
老者哈哈笑着只当没听到,伸手指着半山。
“几日不见,山林都变了,上次来那家道观还没修缮呢。”他随口转移话题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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